第57章 山体
二人从军营里出来，高用问道，“那人是谁？”
莫云瑶牵来二人马匹，将马绳丢到了高用手里，回道，“燕河北洲中郎将，和我都归属在将军麾下。只不过他这人做事太过残忍，几次对战俘不依不饶，折磨致死。将军便把他安排到练兵营，不准再上前线。此次将军出事，他却坐上了攻城主将，还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方法上来的。”
说着她上了马，“徐阶和严文淳是原先掌管武都军营的。我们去找他们问问清楚。”
高用一点头，“好。”
他不觉看了一眼身前飒爽的女子。
如若不是莫云瑶，他自己一人孤身前来的话，说不定真是四处无门。
撒冷城外的峡谷。
长玉和循穆朝着风声最细的那个方向走了有一段时间。
长玉往来时的路望了一眼，“难怪会见不到格吉善的步子，风就是从这个方向来的，走一步出去，脚印立马就被吹散了。”
循穆跟着往回看去，“他身子骨也算健朗，迎着风都能走那么快。”
二人很是自然地拉上手继续往前。
长玉回着他，“人世代住在这里的，自然是比外人能适应这的环境了。”
循穆接道，“他们可不是世代住在这的，撒冷城搬到这峡谷内不过区区五哉。”
她听着循穆的话，突然又想起昨日夜里，格吉善咬牙切齿的说循穆败类。
也是了，他屠的村，自然也知道撒冷城城民是什么时候逃离的。
她不觉放开了他的手。
循穆停下了步子回头看向她。
长玉的内心在挣扎。她本是不想暴露的，也不想一定要在这个节骨眼上说这话，可是内心深处的那股仇恨一直拉扯着她。
她想，那或许是玉儿灵魂深处的仇恨。
她立在原地，脑海中火将军的脸又开始变得模糊了起来。
身前，循穆看向她也没说话。
她对视上去，微怔。
这峡谷内的风雪漫过了她的脸，仿佛盖住了眼前的一切。循穆背对着风的方向，风吹得他的发丝扬起。显得他整个人是那么的飘逸洒脱。
峡谷而来的逆光照耀在他的背后。她有些恍惚住，好像那所有的光芒都是他带来的。
他怎么会是她梦里的那个恶魔……
他怎么能是她梦里的那个恶魔……
仿佛过了很久，她觉得眼眶干涩，看向他徐徐问道，“你这一路，一直都在做记号对吧？”
循穆听她这么问，已是了然她为何停住。
“是。”
长玉闭上了眼，像是做了很大的勇气。终是问出了她一直想要问的。“你回去后……就会带军队杀进来是吗？”
这回，循穆没有回答她。
在长玉看来，这算是默认。她笑了笑。
怪她太过渴望找到千目山，后来又为了尽快找个地方给他养伤，她扮作迷路姐弟欺骗了雪海父子。
这一路来，她竟把最重要的事情忘了。
循穆来武都，就是为了攻打撒冷城的。
长玉睁着眼直视上循穆，她竟然还和循穆到了雪海父子的家里，跟着找到了撒冷城。
这不是引狼入室吗！
梦中当年的惨案，又要再发生一遍吗？
这一回又要有多少无辜的生命死于战争之下？又有多少个村庄要血流成河？
她下意识地捂住了心口，一想到这些就难过到要喘不过气来。屠村之事虽然不是她亲身经历，可是梦中场景如此真实。那些触目惊心的画面如同真的在她的眼前出现。
亲人丧失的痛，也都那么刻苦铭心。
循穆看着她，语气肃穆，“攻城，是我的使命。”
她一怔，“所以你会带领军队进来，再次血洗这里吗？”
循穆朝她走近一步，“战争不可能不死人。”话落，只听得峡谷前头传来脚步踏雪的声音。
循穆拉住长玉迅速躲入一侧岩避后。
这峡谷的通道狭窄，岩壁平滑。岩壁内有个小洞，深度极为的浅，大约只容得下一人栖身。
好在长玉身形瘦弱，循穆一把将她拉入怀中，两个人才能都躲进了岩壁后。
她被猛然拉到了他的怀里，脸上的燥热也第一时间窜了上来。
前头踏雪的步子由远及近，从雪上的倒影看来，应该是两个戴着斗笠的男人。
那二人已经快到他们这里。
循穆转身将她推去到岩壁洞里，让她彻底无法被人看见。继而抽出身侧短剑，朝着那两人而去。
走在前头一些的男人一惊，大喊道，“有外贼！”
紧接着传来兵器打斗的声音。
长玉一惊，伸出半个头看去，才发现是两个穿着统一精简便衣的男人。
那些人身上也都统一佩戴着武器，只怕是撒冷城的守城兵。
循穆身上的短剑，长玉是看他一直佩戴着的，或许是什么上好的材料锻炼而成。几下间便将那两人手中的武器一一打断。
其中一人斗笠被打下。
这一瞬间，巡卫看到了正伸出头来看的长玉。
长玉和他对视上，急忙缩回了脑袋。
只见那巡卫朝着她迅速而来。
循穆回头发现，迅速一同撤了回来。
巡卫先到一步，一手伸向长玉要把她从岩壁里抓出来。
那只手快要伸到了她眼前，她木在原地，又在霎那间，看着那只手在半空中停住了。
巡卫朝着她瞪大了双眼，他的心口处从背后插出一把剑头来，直接贯穿了他的身体，冒到了长玉眼前。
一股鲜血从他口中蔓延出，那巡卫此刻还瞪着她的。他脖间的青筋暴起，眼里的红血丝布满了整个眼白。神态极为恐怖。
她被吓得一动不敢动，直直的看着眼前的巡卫倒下。
循穆一只手将她从岩壁里带了出来，另一手捂住了她的眼睛。
后方，另外一个巡卫迅速冲了过来。
她在循穆的怀里，清楚的意识到他抱着着自己，用一只手在对抗着那个人。
她的眼睛被捂得死死的，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他在带着她步步前进，逼退着剩余的那个巡卫。
兵器相交间，只听得前头人一声惨叫，剑入血肉的声音传来。
“咚”一声，有人倒下了。
长玉知道是他们胜了。她急忙要扒开循穆覆在她眼上的手。
“别看。”循穆的声音里还喘着粗气。
长玉的手停在了他的手上。
循穆抱住了她，带着她往后退了好几步，再回到了岩壁的浅洞中。才将覆在她眼睛上的手放开。
长玉一睁眼，见循穆站在了她前头，正好挡住了那头的景象。
她对视上循穆，经历过刚刚的打斗，他的脸上还有刚刚打斗的血渍。她不知道是那两个巡卫身上的，还是循穆自己身上的。
长玉下意识地伸出手去，抚到他的脸上，想将那些血擦拭掉。
循穆一愣，直接抓住了她的手。
她要把手收回，循穆却抓着不放。
他眼中战斗时的狠戾还未散去。可是此刻望着她，却又刻意的柔和了一些。
他说，“我现在就杀人了。”
她恍惚的看着他，用力将他的手甩开，别开了目光去。
“不杀了他们，死的就是我们。”循穆紧盯着她继续说。
“是！”她应道。“我知道战争不可能没有伤亡。可是那些无辜的黎民百姓呢？”
她的脑海中，玉儿母亲被砍死的画面清晰在目……
循穆目光一直在她身上。
峡谷内的风断断续续的吹着，风声低沉而凄凉，仿佛人群的哽咽声。
良久，长玉听得对面的人说道，“当年第一次攻城的主帅确是我没错。可是屠村的人并不是我，因为一些私人恩怨，我的小叔擅自带领部分将士去抄了一个村寨，不过后来他也因为此事被处死了。当年太尉为了在天子面前邀功，便让我应下所有。所以人人都以为当年的人是我。”
长玉一惊，与他对视上去。他听到了昨日深夜她和格吉善的对话了……
循穆望着她，嗓音低沉，“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我都不会做屠杀无辜百姓的事情。”
长玉所处的方向是迎着风的方向。这峡谷内的风大得叫人迷糊了双眼。而漫漫的白雪也仿佛将日光都照射到了她的眼中。
他说屠村的人是他的小叔，那必然两人间是有些相像的。
难怪她会将他的脸对上梦中的火将军，但是有些时候又觉得并不是一个人。
对视上循穆，她有些睁不开眼。这一刻确定了火将军不是他，不知道是何种心情。
有如释重负，有酸涩。还有些，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的庆幸……
循穆朝着她重新伸出手来，“此地不宜久留，走吧。”
她略微停顿，决定不再犹豫，将手放了上去。
同一时间，武都巡兵场。
莫云瑶和高用找到了徐阶和严文淳所在的营帐。
“莫校尉。”营帐内只有严文淳一人。
莫云瑶朝他走去，开门见山，“严统领，我为将军一事而来。”
严文淳垂下头去，“我知道。我才也收到消息，手下的人说你去了军营。”
“是，我见竟是宋东坐上了主帅的位置。这是如何回事？将军真的如战报上说的……”说着，她停住了，期盼从严文淳口中得到否定的答案。
严文淳垂下目去，“宋东一事说来复杂，但是将军他……”
说还未说完，高用也急着上前一步。
只听得严文淳续道，“将军现在生死未卜。”
“什么意思？”听到不是明确死了，哪怕是生死未卜，高用都松了一口大气。
他直接绕过莫云瑶走到了严文淳面前。
严文淳还不认得高用，见一个陌生人冲到了自己面前，不由得愣住了。
“你快说啊！”高用的语气急切。
莫云瑶也不由的愣住了，伸手拍了拍他的后背。
倒是头一次见这翩翩公子如此说话……
严文淳继续说道，“你们莫急，徐阶和明德已经过去找将军了。”
莫云瑶问道，“去哪找了？”
“千目山北侧。”
“怎么到那里去了？”莫云瑶是知道武都的整个战事地图的，千目山北侧已经快划分到北疆去了。
严文淳回道，“那日夜晚，在粮仓有士兵看到，将军被黑衣人带到仓库下方的山体暗流中去了。”
高用疑惑道，“仓库下方是山体暗流？”
“是，武都军营设立在千目山间，粮仓未防走水，故而建在里千目山山体暗流之上的岩洞一侧。只是因为建立不久，所以这个方位除了我和徐阶常年驻守在这里的人，其他人并不知道，包括将军。”
莫云瑶接道，“所以你的意思是，将军因为不知道这个地理位置，所以掉下去后就被淹死了？”
高用摇了摇头，“不可能，穆兄识水性。不可能被淹死。”说着，他又看向严文淳，“那山体暗流可否上岸？”
严文淳皱起了眉头，“千目山一直是个敏感地带，山内是什么状况，我不曾了解。所以徐阶和明德才过去的……”
严文淳还没说完，莫云瑶一把上前拉高用，“我们现在去找他们汇合。”
……
营帐外，一名士兵偷听完全程后，见莫云瑶他们要出来了，迅速往宋东军营方向奔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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