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大将军老了
宋懋父亲老宋国公是大周上一任皇帝高宗的心腹,而高宗本人是个守成之君,没搞过什么“锐意进取”,他在位十一年,就让老宋国公当了十一年的虎贲卫大将军。
直到高宗病逝,当今继位,第二年改元建安,又到建安二年年末,老宋国公才因病而退并于次年夏天病逝。
也就是说,老宋国公一共当了十三年虎贲卫大将军。
毫无疑问,虎贲卫里宋国公府的印记浓厚。
武将权势太重没有哪个皇帝会安心,特别虎贲卫还是专门拱卫上京的京卫。
老宋国公之后,接任虎贲卫大将军的建安帝心腹曹国公曹雄,自然一直在收拢、打压、清理宋国公府在虎贲卫里的势力。
等宋懋二十七个月孝满除服,又使劲回了虎贲卫官复原职——左将军后,开始跟曹雄之间不断拉锯,两人从建安五年底一直斗到现在建安十年,私下几度势同水火。
这期间,宋懋还顶着建安帝跟曹雄,硬是把“左”将军换成了“右”将军,大周“东”比“西”贵,“右”比“左”贵,左、右将军品阶一样,但右将军排位在前。
宋懋的手腕、谋略可见一斑。
至于江宣不去西营盘,去北乙,不是想靠帮宋懋打脸曹雄,再让宋懋主动伸手捞他来破局顺便捎带老陈,而是因为,曹雄今年六十三,他已经老了。
人一老,就容易想给子女留个香火情,想平和地退下去别留太多敌人,特别这个敌人他还没能耐干掉的时候,自然要尽量化干戈为玉帛。
大将军快退,宋懋想接班,当然也不想多得罪曹雄,省得人临走再给他摆一道。
所以,据江宣打听到的,近一年来曹雄跟宋懋两派之间关系缓和了不少,
而曹雄老了,建安帝自然要再找别的人制衡宋懋,不让虎贲卫里宋国公府的印记死灰复燃。
这个人,就是去年秋,从汝南省武将一把手、二品总兵职位上调进虎贲卫的左将军、忠勤伯、钟广洋。
勋贵里也是分派系的,忠勤伯府跟宋国公府、江夏侯府一直不是一路人,钟广洋过来后就跟宋懋渐起冲突。
曹雄老了,快要退幕,现在跟宋懋进入平和期。
钟广洋还算盛年,不知道还会在虎贲卫待多久,跟宋懋间争斗愈演愈烈。
这种时候,曹雄可以适当惹一惹,但钟广洋不能惹。
“西营盘跟我们东营盘能有什么区别,格局不都一样,也就西营盘管兵械,咱们管粮草,倒是大将军的地盘没准会不太一样。西营盘就算了,要是有去北乙的再叫我吧。”
说完江宣不等钱来再说什么,直接抬脚回了屋。
西营盘是不可能去的,但是北乙可以去,想算计他,那就把布置挪到北乙去。
至于老陈为什么敢对他出手,其实不外乎三点。
一,这里是古代,江兴德是堂堂侯爷。
古代、大族、权贵,贴身心腹比一般庶子女地位高、更得信重算是常情。
老陈是江兴德来虎贲卫后从营兵里挑的第一批亲卫,已经跟了江兴德九年,江兴德一个月不过回侯府三五趟,其余时间都待在虎贲卫大营,贴身伺候的就是老陈他们。
江宣只是个不得宠的庶子,以前一年跟江兴德都说不上几句话,恢复记忆后去要差事那次,甚至是他第一次踏足韬略堂。
今天三月二十五,距离江宣正式当上亲卫不到二十天。
老陈已经是亲卫里的二把手。
江兴德心里更信任老陈这毫无疑问。
二,从三把手上位二把手,老陈飘了。
人飘了的时候,心态、脑子都是膨胀的,视野反而可能缩小,只看得到自己想看的。
三,最重要的,西营盘不是江兴德能伸进去手的,真在那出事的话,江兴德能查清并把老陈暴露出去的概率太小。
更别说,到时江兴德在忠勤伯面前丢了面子,恼怒之下可能直接迁怒发作江宣,不一定会深查。
其实老陈这一波操作真的不算糙,他只是遇到了太懂人心、太喜欢分析大形势的江宣——上辈子江宣是一个成功的商人,把握政策环境和方向是大商人必修课,这辈子要在古代当官,更应该多注意能生杀予夺的皇帝的动向。
下午江宣继续操练,等傍晚时候,照例去江兴德那蹭饭。
这次江兴德又换了汤,变成了乌鸡山药汤。
之前一道汤喝十来天,现在天天换,江宣觉得江兴德在试探什么的可能性更大,有必要给人深化一下某些印象。
江宣把盅盖放去一边,“豁,老爷你这可以啊,天天一道药膳汤还不带重样的。”
江兴德哼一声没搭理他,以为他想喝这劳什子吗,还不是不想死就只能喝!
“老爷下次能不能叫老杜多炖一锅不加药材的?我也想饭后喝点汤。”
江兴德喝得正烦躁,“滚滚滚,你喝个屁,老子都只能喝药膳,你还想喝别的?做梦比较快!”
江宣语气里带了一点自傲,“我倒是也想尝尝,但姨娘说我命格好,自有天佑,好吃好喝就够了,没必要特意添补,药膳那东西最好还是不要吃。”
“呵呵!”江兴德简直要气笑了,什么玩意还命格好?命格再好能好过他堂堂江夏侯?都是什么妇人之言!
再次提醒了江兴德自己“命格好”后,没等人不耐烦发作,江宣摸了两个馒头就跑了。
江兴德被惹了一腔火,又没发出去,差点没直接追上去揍人。
此后,江宣开始了上、下午跟赵海互殴,中午饭后先去马棚看枣白,给刷毛加金手指按摩,再回屋练字、背蒙学,傍晚去看江兴德又换了个什么新药膳汤并端汤给微金,晚上去郭果真那听讲《武经》,回去做睡前运动并背诵、抄写当天所学《武经》的规律生活。
转眼,三月二十九,江兴德又带上人回了江夏侯府。
回自己院子梳洗、吃了午饭,江宣去后院看丁姨娘。
又在院子里给旁边的老姨娘们说了一通命格后,江宣跟丁姨娘进屋说话,还是彼此问问各自日常,互相关切。
在丁姨娘那腻歪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江宣告辞,去了前面马棚看棕云。
“唏律律!”
棕云一见到江宣,立刻兴奋得在棚里直扑踏,响鼻打个不停。
江宣赶紧过去搂着马头一顿撸,同时一个接一个甩小金给按摩。
棕云把长长的马脸扎进江宣怀里,不断拱来拱去。
要不是江宣一直坚持锻炼,现在身板扎实,简直要被他拱得东倒西歪。
江宣又好好撸毛安抚了一会,棕云脚下扑踏的动静渐渐小了,头也不再乱拱,乖乖地贴着江宣不动弹了。
江宣等了一会,感觉不太对,捧起棕云马脸一看,结果居然从他眼里看到了一点委屈,好像在说我等了六天了,你怎么才来看我!
江宣顿时有点心虚,还有点心疼,动物并不是没有感情的,相反,有时他们比人类更纯真,更真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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