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打道回府
世间本就没有万能解药,喝下王卿若的血也不例外。章津南的寒战有所减弱可他的体温依旧高得惊人,嘟囔着冷。王卿若掀开他的衣服,咬伤处的红肿不似刚开始那样厉害,不管她的血有没有效果,她都要死马当活马医隔几个时辰喂他一次。
章津南偶尔恢复神智,便不肯饮下,可他身体不济想要拒绝埋怨她伤害自己很愚蠢都没有力气。被她近乎粗暴地灌下去,眼圈红红地凝视着她,眉间尽是责备和心疼。王卿若却难得对他狠心,坚定地抿着唇扶他躺好包裹严实便一言不发。
被她气得心肺抽痛,章津南费力吐出半句:“你怎么如此固执……”视线里她因失血过多而脸色苍白泛青,让他忧心没救成自己反而搭上她的性命。这世界的美好和无常他体味过,更不愿王卿若有三长两短,她值得去享受绚烂人生。如果他注定要先一步离开,只怪他福薄不能与她共度一生,这些他都能想得开。
罢了,如果这是生命最后的时光,责备生气埋怨更加愚蠢。他微微勾起嘴角,蓄力对着她轻唤:“若儿……”
王卿若绝望地看向他,此时他们双双眼中含泪,眼睛一瞬不眨地凝望彼此。情深不必千言万语,爱根早已深种。他目光柔和只有不舍,王卿若泪流满面只恨为何先前那样凶狠的疫症都有用,现在为何收效甚微。她心里没什么底气,却安慰道:“伤口没那么红肿了,你不要怕,我在这陪你。”
章津南点点头,而后陷入新一轮昏睡。王卿若靠的更近一些,连连试探他微弱的鼻息,只觉得天降灾祸如梦一场。他们早上还兴致盎然等着下山回府,怎么现在她却身处他突然离去的恐惧之中。
就在她的精神接近崩溃的时候,章津南的体温降了下来。额头不那么滚烫异常,寒战随之消失,他的呼吸逐渐趋于平稳,一切在向好的方向发展。乘胜追击,许是之前饮下的血量太少起效太慢,王卿若干脆拿起竹扦狠狠向手腕刺去。章津南睁开眼就看到,她决绝地翻过手腕举在眼前,另一只手紧紧攥着竹扦。
“你…你快住手,咳咳……”久病成医,他对人体构造有些了解,手腕处的血管血量充盈意外割破有生命危险,她这样不要命当真疯了。
心急如焚他呕出一口黑血,王卿若连忙扔掉竹扦扶起他,“津南,津南,你不要吓我啊!”他靠在她怀里喘息,“无事,吐出来,反而胸口没有那么闷了。”
恢复了些气力才又严肃说:“我感觉好多了,毒应当解了不少。你还刺手腕,干什么?”
他的脸色多了几分血气,王卿若抹去他嘴角血迹,“多喝一些也许能好得更快,我想你快点好嘛。”
“你又不是不知,欲速……则不达的道理。不要再犯……傻,我快被你吓死了。”他笑说。
她的精神高度紧张哪里还有理智,章津南只好说:“我有些饿了,吃点东西吧。”借此转移她的注意力。
王卿若心想他有胃口说明身体在恢复,忙不迭去把剩下的酱牛肉和烙饼热了热,端来喂他。
实则没什么胃口的章津南努力地吃了几口,吃不下去试探道:“我怕一会还会吐,先少吃一点?”
“也好,饿了你就告诉我,我再喂你。”王卿若就着给他盛的那一碗吃起来,刚才心思全在章津南身上不觉得饿,大半天滴水未进又流了那么多血,神情放松下来确实很饿。
吃过饭,章津南问她手掌还疼不疼,她亦恢复往日乐天派的样子说这点小伤何足挂齿。只是一想到还要在这山洞里住上一晚,她就害怕。
章津南安慰了她几句,正说着,洞外来了人,正是家丁。原来章老爷担心天降大雨他们有危险,特意派人骑着快马来寻他们,虽然延误了大半天却赶在天黑之前到了。
家丁看他们蜗居于山洞之中多少有些狼狈,便说道:“二公子,老爷派来的马车在后边,正往这赶,到这差不多要傍晚了。”
章津南惦记王卿若掌心的伤,这里没有金创药她只是简单包扎,处置不当愈合困难受苦的还是她。于是便说:“我们即刻出发,去迎他们,你扶我上马。”
王卿若按住他,有其他人在,她更要给足他尊重,低声在他耳边说:“你还没好如何经得住马背颠簸,在这等马车来吧。”
章津南摇摇头,只是说:“夜间赶路不安全,这山洞我是不想再,继续住了。”
他执意如此王卿若不好再劝阻,况且她也不想再多停留。于是她便问:“你以前骑过马吗?”
他之前连床榻都很少下,出院门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骑马了。“没骑过。”这不是什么光彩事,他老实回答。王卿若笑起来骄傲不已:“没关系,我会骑。”
在娘家时,说她仅仅被当成丫头使唤是小瞧了她的,她可以抵得上半个壮丁。去城郊的庄子取山货有时主母也派她去,夏日气温高担心靠腿走去新鲜的山猪肉发臭,特意让她和看马厩的大爷学骑马。
曾经不情愿学的骑马竟在这时派上用场,这就是人生,你不知道流下的汗水和泪水会化作什么样的力量助你度过难关。
除了人和貂裘披风,其他物品全都不要了。王卿若利落上马,家丁心想二少奶奶骑术应当不差。章津南被家丁扶着坐上马背,可是他双腿细瘦无力,踩不住马镫若不是身后有王卿若紧紧抱住他肯定会跌落下来。
王卿若吩咐家丁:“撕两块手掌宽的布条来,把二少爷的腿绑在我腿上。”这样一来章津南的腿终于不随意乱晃。可身子还是歪歪斜斜靠这王卿若才不至于栽倒,这一次显然坐在马背上的新奇冲淡了他的别扭和在意,他只顾着感叹:“原来坐在马背上感觉如此奇妙。”王卿若差家丁又去找出一条更粗的布条,再他们腰间缠了几圈,把他和自己绑在一起。不知一会跑起来会不会散开,她叫家丁系上死扣,对章津南说:“我先慢一点,你尽量靠着我,头晕不舒服记得叫我。”家丁给她指出路线,她便先折返了。
骏马通晓人性似的慢跑起来,颠簸不是很剧烈,想来是身后有王卿若小心回护,他只享受难得地骑马体验。
“若儿,可以再快一点儿。”他兴奋地说。看样子身体已经没什么大碍,他的精神十分抖擞。
王卿若嘴上说着:“已经够快了。”抬手挥鞭甩了马屁股一下,马儿跑得快了些许。
两侧的树木飞速后退,春风迎面扑过来,伴随着山野间的清新气息,章津南完全沉浸其中。以至于当他们和马车汇合时,他都不想换乘马车了。
王卿若好说歹说,答应他以后有机会还一起骑马,他才被家仆抱着从马上下来坐进马车。
躺在铺满锦被的马车里他才后知后觉感到身上各处关节快要散架,身边没有药酒,王卿若只好给他按揉缓解。
她掌心本就受了伤,刚才拉着缰绳又扯到伤口,手上的布条上已有斑斑血迹。章津南愧疚不已,“是我刚才太高兴,让你骑得快些,忘了你手上还有伤拉着缰绳一定很疼。你快躺到我边上来,不要再动手了。”
王卿若依言躺在他身侧,手上没有停下为他按揉关节,“还有机会和你策马奔驰,我这点小伤真的算不得什么。你不知道我有多感恩,你还活着。”
知道他身体不好,但是她不曾想过他会忽然撒手人寰离她而去,这样的经历着实令人恐怖不已,一时难以忘却那种绝望和心碎断肠的感受。
不只是她,章津南也感慨万分,他以为早已看破生死。坦然接受死亡是他多少年来苦修的一门功课,他自认为足够洒脱。可今日才知道,他多么贪恋尘世,多么放不下他的娇妻。
“若儿,把手给我。”他的手指松松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上,“往后你的幸福便是我的幸福,只要你开心满足,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王卿若略微用力回握住他的手,“我只要你岁岁平安,长命百岁。”
回到章府,章老爷焦急等在正厅,见他二人精神尚可,便吩咐下人为他们沐浴更衣洗去一身疲惫。
章津南特意叫来长福帮他沐浴,长福就算看到他身上的咬伤也不会在意,更不会说给别人知道。王卿若则说不用丫鬟自己就可以,抱着干净衣服径直去了浴房。她先洗好便差人去请孟时,说她不小心划伤了手掌让先生看看。
孟时拿了金疮药来为她涂好包扎,她才小心对他说章津南被蛇咬了,一会等他回来需要看看伤的如何。
章津南被长福背回来的时候面色红润,看上去已经完全没事了。孟时号万脉说没什么大碍,伤口处上些药粉即可。还安慰他们也许只是无毒的草蛇咬的,不用担心。
有他这样说,王卿若才放心,道了谢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
床慢之中,章津南有了精力忍不住絮叨告诫她:“你千万不要动不动就割破自己放血救人,你知不知道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之人知道,你有多危险?!”
王卿若翻了个身,不想听他说这些,心说如果你下次又中毒了我还是要喂你喝血的。而后撒娇:“手好痛啊……”
剩下的话被她喊痛噎了回去,章济南心疼地说:“你伸过来,我给你吹吹。”
王卿若把手腕停在他面前,掌心对着他的脸。几层纱布交错缠绕遮不住浓浓的药味,他鼓起腮帮子对准伤处细心吹起来。
“好多了,没那么疼了。”照他这个吹法,一会飞头晕眼花,王卿若收回手放在锦被上。
“睡吧,还是回家好,终于能好好睡一觉了。”王卿若打了个哈欠。
她把这里当作家,章津南倍感安慰,浅笑着说:“是啊,放心睡吧,若儿。”
当夜无话,二人白日折腾得够呛于是不多时就酣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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