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云苓定了定神，回道：“我觉得奇怪，中风而死，死得这么干净。”

        声音跟春风一般温柔，这样一位温柔的女子，竟然对验尸感兴趣，厉京墨更有兴致了，问道：“那依你说，死该当如何？”

        薄子上说，黄腾达头痛病多年，一直在吃药，都不见好，近年越发严重。

        云苓查看了黄腾达的尸首，人长得很胖，全身上下都没有伤痕，眼耳口鼻没有任何出血，四肢面部表情等也正常，就是因为太正常了，才显得不正常。

        “如果死者之前就有头疾，想必是有药物治疗，家人应当懂得如何应对。中风这病确实是发生得很急，但有家人在，抢救及时，不至于立即就死了。”她顿了顿，又道，“而且，如果中风而死，颅内应当已经出血，那么眼耳口鼻出会有血水流出，口舌歪斜，但是黄老板看起来很正常啊。”

        “有谁可以解释一下的？”厉京墨向众大夫问道。

        那位头发花白的老先生道：“这位姑娘说得不错，但不一定看见出血，也有可能是颅内出血，还未流出来，就死了。”

        众人纷纷点头。

        又一个大夫道：“黄老板患有经常头痛倒地，之前几次是救回来了，但这次不走运。”

        厉京墨正声道：“仵作，现在开颅看一下。”

        “是，大人。”仵作连忙上前。

        云苓道：“等等。”

        “姑娘，你还有什么话想说。”厉京墨又道。

        “请问一下，开颅之前，会把他头发剃了吗？”

        “可以剃，也可以不剃。如果只看颅内是否出血，即可不剃。”那仵作回答。

        “可不可先把他头发剃了。我想看看他头皮有没有伤。”验尸簿上说头上无伤，但是隔着头发怎么能够看得真切呢。

        “可以。我们仵作，就是要替死者说话的。”仵作态度谦和。

        不过多道工序罢了，仵作把工具拿了出来，一刀一刀地把头发剃下。剃到一半时，他看到死者颅顶上有一个极其细小的红点，暗红色，像是蚊虫叮咬，不认真看是看不出来的。

        替死者说话。云苓第一次了解到仵作的工作，觉得他们很是厉害，做的事情很有意义。

        仵作向厉京墨拜道：“启禀大人，死者头颅顶出有一细小红点。”

        厉京墨看了，确实有个红点，又向云苓道：“姑娘，你来看看。”

        云苓凑近看了，是有个红点不错，跟推测的不差。

        厉京墨道：“各位老先生，你们也来看看。”众位老先生立即围过来看，纷纷点头，有想是蚊虫叮咬的，有想是被针扎的。

        仵作用手按了一下，里面并没有异物，继续拿起工具，划破头皮，开颅查看。

        云苓虽为大夫，可从来没见过开颅，当看到锋利的刀划破头皮、露出血肉时，全身不由得打了个冷战，急忙低下头，不敢看。这场景让她想起小院子里横七竖八的尸首，想起那些人的嘴脸，恶心想吐。

        厉京墨就站在她旁边，看到她吓得脸色煞白的样子，心想毕竟是个小姑娘，刚才那么淡定，看到血肉就怕了。不过，她年纪虽小，但发现了别人忽略了的，或许在这具尸首中会有突破。

        仵作把头颅切开，并没有颅内出血。只有那个红点深入到颅内出有一道凝血的痕迹，但是并不见任何凶器，“启禀大人，死者头颅已切开，未见出血，未发现异物，红点往颅内有细微凝血现象。”他心中后悔，应当早些开颅检验的，差点错过重要线索，哎，是工作疏忽了。

        “嗯知道了。”厉京墨已然明白，是有人用银针之类的东西，扎入死者头颅内毙命的。只是，那凶器去了哪里？

        众位老先生看到这个结果，心下纷纷疑惑，也有些已经有猜测的，黄老板是被人暗杀的，并非头痛急病而亡。

        厉京墨道：“姑娘，头颅切开了，你要不要看看？”

        云苓听到叫自己，冷不防吓了一跳，忙抬起头看他，硬着头皮道：“要。”深吸一口气，克服恐惧，走到尸首旁，看到切开的脑颅，确实有一道凝血痕迹，内心更加佩服这个仵作，不止兢兢业业，而且很认真勇敢。

        柳远志高声问：“诸位老先生，现在有何想法，不妨畅所欲言。”

        那位白发苍苍的老大夫道：“是老夫愚钝，没看出来，这位小姑娘心细如发，老夫佩服。此死者并不是脑疾而亡，更像是被人用利器穿入脑中暴毙的。至于这凶器，近似于银针一类之物。”

        众位大夫又畅所欲言一番，便在无话可说。

        厉京墨向柳远志使了个眼色，柳远志又道：“诸位先生辛苦，今日就议到这里，大家出门左转，领了赏银即可回家。”

        众人齐齐道谢，依次有序出门。

        厉京墨把云苓叫住了。她回转过身，轻声问道：“大人，还有何事？”

        “依你之见，杀死黄腾达的凶器是什么？”

        云苓想了想，记得一本书上有写过这种症状，因说道：“是细小之物。伤口处没有找到凶器，应当是刺进去之后取了出来，但看伤口凝血情况来看，可能是冰针之类的，刺入颅内后融化消失，自然找不到。能将一根冰针刺入死者颅内，想必此人武功了得，内功深厚。”

        云苓所说，正是厉京墨所想。没想到她年纪轻轻，就有如此心思，不由得刮目相看，“多谢姑娘指教。”

        “我也是猜的，还望大人找到凶手，还死者一个公道。”

        “自然。那姑娘看其他八名死者，可有眉目？”

        “没有。”云苓摇摇头。

        厉京墨也不奢求她能全部看出端倪，不过是随口一问。

        “那我可以走了吗？”云苓想着，出来打半天了，是时候回去，不然后福哥会担心的。

        “请问姑娘芳名。”

        “我叫温云苓。”

        厉京墨从柳远志手中接过一袋银子，又递给了云苓，“温大夫，这是你的赏银。”

        “谢谢大人。”第一天出门就赚到银子，不管多少，云苓心中都欢喜。她盈盈一转身，迈着轻盈的步子出了门，身姿婀娜，腰肢纤细，如回风旋雪，惊鸿掠影。

        柳远志看着厉京墨的神情，唤了声：“王爷，人已经走远了。”

        厉京墨回过神来，怅然若失。

        柳远志又道：“要不属下去打听打听，那姑娘是何方人士，家住何处？”

        厉京墨脸色蓦地肃然，道：“有那闲工夫，赶紧去查查冰针的来历。本王听说，江湖上有一种冰雪梨花针的暗器，已经失传多年，如果重出江湖，却用在一个盐商手中，想必不简单，你去查查，目前江湖上的暗器高手，最近在凌波城一带出没的，本王要一个一个地去查。另外八名死者的死因，继续搞清楚。”

        柳远志领命立即去了。

        从府衙出来，天已经暗下，云苓一心想着快些回到客栈，告诉后福哥，她赚到银子，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她回到客栈时，绝命不在，吃过晚饭后，绝命还没回来，不免有些担心，他不回来了吗，又走了？

        等到夜深，李珍大娘来让她早些休息，但她睡不着。等到深夜，终于听到外面声响，她立即打开门，看到戴着面具的绝命，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绝命大哥，你回来了。”

        “嗯。”

        “你去哪里了？”我很担心你。

        绝命冷声道：“我去哪里要向你报告吗？”他是去杀人，刚才把最后一个目标解决了，明天就能回京复命。

        心知自己说错话，云苓脸霎时白了，惭愧地低下头。

        绝命知道自己语气很重，态度很恶劣，目的就是想要她知难而退，知趣地离开。

        云苓不止没有离开，反而走了过来，温柔笑着，“绝命大哥，今天我出去赚到钱了，这是还你的。不知道够不够。”

        绝命看着桌上的二十两银子，心情复杂。她中午出门后，他就一直暗中跟着，生怕再有意外，直到她回到客栈才出去完成的任务。看到她进了县衙，再联想到厉京墨最近在调查盐商死因一事，如今有银子了，便猜着她是帮上了忙，拿到了赏银。

        那些盐商都是铃星杀的，如果云苓帮着官府调查，势必会卷进江湖恩怨，权利斗争之中，赤珠楼不会放过她，必定会有危险。

        必须马上把她送走。

        “够了。”绝命冷冷地道。

        “我可以自己养活自己，自己照顾好自己，你不用担心我。”

        “你后福哥长什么样，我帮你去找。”

        跟你长得一模一样。云苓心里想着，嘴上笑道：“我有他画像，我拿给你。”她盈盈转身，回到房间，很快拿了一幅画出来。“给，这就是后福哥，他很好看。”

        绝命看着自己的画像，听着她说好看，心情五味杂陈，“知道了。明天你不要出去，我帮你去找。”她出去太危险了。

        “那你早点儿睡，明天见。”云苓心中高兴，脸上泛着红晕，不知他要做什么，怎么要帮忙找人，后福哥不就是他嘛。

        第二日，云苓醒来，绝命就已经出去，李珍大娘说他是出去找人了，让她待在客栈里不要出去。

        云苓很听话，在房间里写写画画，已经好一段时间没有整理书稿，昨日看到县衙的尸首，结合之前看过的一些案例，便加紧时间写下来，以防日后忘记了。

        到了傍晚，绝命回来了，“你要找的人找到了。”

        这么说，是要跟她相认了，是要摘下面具了吗？云苓喜出望外，激动不已，眼睛瞪得大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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