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29章
客栈里，绝命双手抵在云苓的胸前，缓且柔地将内力渡到她体内。她的身体渐渐暖了起来，脉息回来了些。
客栈李大娘已经请来大夫，大夫诊脉过后，开了药方，额上和手上的伤口换了药。
头上有一道血口子，有一指长，当时肯定留了许多血。他能想象，她一边哭，一边给自己包扎的场景。
原本十指纤纤，如白玉般无暇，现如今没有一个是好的，很明显拶刑，还有前几日的旧伤，背部被打得血肉模糊，看得出来是鞭子造成的。
大夫第一次见一个柔弱姑娘家受这么重的伤，直摇头，神色复杂地看绝命，千叮万嘱一定要照顾好，不然伤口感染就很麻烦。
难以想象，从素灵谷到凌波城，两千多里路，她是怎么过来的，受了多少苦，弄成这样。他的心揪着痛，不能原谅自己，责怪自己没能找点找到她。
“不要，不要。”云苓在梦中呢喃，满脸惊恐，眼泪从眼角流出来。
“有我在不会有人来伤害你。”绝命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腕，纤细得像百合花，稍微用力就会捏碎。撩起衣袖，皙白的胳膊上，有许多条细细的伤痕，他极轻地把药涂上去。
“后福哥，后福哥。”云苓不安地呓语。
“我在。”绝命轻声应道。
“水，水。”云苓嘴唇苍白，发干。
绝命立即端来温水，用勺子喂她喝。绝命第一次照顾人，笨手笨脚。她迷迷糊糊，喝进去的很好，水顺着脸颊流下来，打湿了头发。他急忙用干布把湿头发印干，把枕头垫高，再一点一点喂她喝。
一整夜，他都守在床前，不敢合眼，一直看着她，生怕她没了呼吸。她又瘦了些，眉间的哀愁与惊慌抹不去。
第二天晌午，云苓终于睁开眼睛，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恍惚得犹如梦境。
她看到床边有个戴面具的男人，一双深邃的眼睛，正静静地看着她。这个男人给她熟悉的感觉，瞬间清醒，欣喜地脱口出唤了一声：“后福哥。”
绝命微微一愣，明明戴着面具，为何她还能认出来？他压着声音，淡淡地道：“姑娘，你认错人了，我不叫后福。”
从离开素灵谷那天起，世间便不再有后福，而只有杀手绝命。
不是后福哥？云苓迷糊，仔细打量，想要看穿面具后是怎样的面容，这个人有胡子，后福哥没有，但感觉明明那么像后福哥。
“后福哥，我是云苓，你不记得我了吗？”一直以来，她都在担心，他会忘了她，不与她相认。
绝命又哑着声音道：“姑娘，我叫绝命，不叫后福哥。”
“决明？”云苓茫然，真的不是后福哥吗？声音也不是很像？但是，她相信自己的感觉，他就是后福哥。
她为何能知道他真正的名字。绝命又是一愣，摇头道：“绝命，断绝的‘绝’，人命的‘命’。”
“绝命？”云苓重复着。难道是他原来的名字？为何要给自己取这名可怕的名字。
“不错，是绝命。”
“谢谢你救了我。”云苓隐约记得，那两个男人想欺负她，他冲了进来，把她抱了起来。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怕了。
尽管戴着面具，长了胡子，但她一眼就认出来，他就是后福哥。她再次打量那个黑色面具，问道：“我能看看你的脸吗？”
“不能。”
不想以真面目示人就是有所隐瞒。云苓越来越确认，这个男人就是后福哥，但不知为何装作不认识她。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就行。
真好，终于找到他了，云苓转悲为喜，看看自己，身上穿着干净衣衫，伤口也处理了，是他帮忙的吗？想到此处，不觉红了脸。
绝命解释道：“客栈大娘给你换的衣衫，身上的伤是大夫上的药，跟你一样，女大夫。”
云苓羞得把头压得更低，原来是我想多了，后福哥从来不碰我，我这么瘦，他应当是不喜欢的，这几天又瘦了，他更不喜欢了。
绝命抬眼看她，脸蛋的很晕很好看，差点失了神，怕被发现，马上转移目光。云苓柔柔地抬起眼，痴痴地看着，把一路走来的艰辛抛到九霄云外，内心止不住高兴，脸蛋更红了。
绝命能够感觉到她的目光，气氛有点尴尬，清了清嗓子，问道：“你想吃什么？”
云苓回过神来，捂着肚子，确实很饿，已经好多天没有吃米面，饿得发晕，想起掉进悬崖前一晚任艳红给的鸡丝粥，很是想吃，轻声说道：“我想吃粥。”
“那就鸡丝粥，可以吗？”
他怎么知道我想吃什么，这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吗？她不由得脸红，点头“嗯”了一声。
绝命开门欲走，云苓忙问：“你去哪里？”怕他走了就再不回来了。
“去买粥。”
“还回来吗？”
“回来。”
“快点回来，可以吗？”
“嗯。”绝命走出房门，关上了门，心中百感交集，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被她强烈地需要。
云苓心中欢喜，终于找到他了，虽然不肯与她相认，但他对她很好，救了她，给她请大夫，买粥。
此时，房门响了，果然很快回来。云苓马上道：“请进。”但进来的是个中年妇人，端了脸盆，脸上笑呵呵的，一团和气地道：“姑娘，可感觉好些，公子叫我来给你洗脸。”
这个想必就是给我换衣服和上药的大娘吧。云苓笑道：“好些了，谢谢大娘。”
“不客气，应该的。”大娘手捧温热的毛巾，给她洗脸，“大夫说了，你这手不能碰水，这几日我来照顾你。”
“好，辛苦大娘了。”
“客气啦，我姓李珍，有什么需求，尽管跟我讲就行啦。”李珍大娘捧了水给她漱口。这个房间是客栈里最好的，这位李珍大娘专门伺候着。
李珍大娘做事很利索，一会儿工夫就帮她整理好，整个人都精神了些。李珍大娘端了洗脸水走了，房间里又只剩下云苓一个人，她侧耳倾听，紧紧盯着门口，热切地等待绝命回来。
感觉等了许久，门终于开了，绝命端了碗鸡丝粥进来，放到了桌上。
十个手指头都包着纱布，活动不便，拿勺子也不好拿。不想他认为她是个累赘，所以，她忍痛拿起勺子，想要吃一口，痛得皱起了眉头。
“我来。”绝命拿起了勺子。
他是要喂我吗？云苓愕然又感动，乖乖张开嘴，吃了一口，眼眶发热，泪水在眼里打转。
绝命见她泪眼朦胧的样子，忙问道：“烫吗？”
云苓摇头。他每次只勺粥面上的一圈，一点儿都不烫，温度刚刚好。
“不好吃？”
云苓再次摇头，味美新鲜，香滑好喝，忙止住眼泪，露出一个笑容。
她笑起来更好看，明眸似水，灿若烟霞。
他一小勺一小勺地喂，她一小口一小口地吃。云苓觉得，这是世上最美味的粥。吃一口，又看看他，虽然只能看到眼睛和嘴巴，但是已经很开心了，近两月的心酸艰辛，已经烟消云散，嘴角止不住上扬，粥甜美，心里更是甜滋滋的。
吃了大半碗，她的食量也就这么大，绝命问道：“饱了吗？”
其实，云苓是有点饱了，但是想到他喜欢胖的，就想要把自己吃胖，还有就是喜欢他喂她，因而摇摇头，继续把剩下的小半碗吃了。
看来是饿坏了。绝命看她比之前更瘦，还受了这么多的伤，可想而知，一路走来，受了许多的苦，因问道：“怎么伤的？”
“摔了一下。”云苓轻描淡写，怕他担心。
“会摔到十个手指？”大夫说，指尖的是旧伤，剐蹭所致。
“我想爬上山崖可是力气不够。”
“什么山崖？”
“遇到了土匪，土匪追我们，马车掉进了山崖。”
“哪里的山崖？”绝命立即想到了腾达盐号遭遇的土匪。
“不知道。我是跟着腾达盐号的商队来的，本来一路上挺好的，但是前几天走到一个山坳遇到人打劫。”
果然，归根到底，是他害她变成这样的。如果白鲨帮沙彪没死，那些土匪定不敢如此猖狂。如果当时下山崖看看，说不定就能发现她。
“头也是那时摔伤的？”
“嗯。”云苓点点头，看到他眼里有一丝担忧，立即道，“不碍事，已经好了，一点儿都不疼。”
她细细地打量他，一身黑衣，黑色面具，还戴着手套，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所幸平平安安的，噩梦里都是假的，就放下心来。
“你自己走出山林的？”
“我不怕。”尽管当时怕得要死，但看到他之后就忘记了。
从腾达商号被劫的山崖，到那两个小混混发现她的山路，需要翻过几个山头，期间丛林密布，野兽出没。她摔下悬崖后，就一个人，翻山越岭，在荒郊野外生活了几天。
绝命心情烦闷，她真的奔赴两千多里来寻他，还伤得这么重。如果没有遇见他，她会继续生活在世外桃源的山谷里，不会遇到土匪，不会掉下山崖。如果那夜能够下山崖看一看，就不会错过她。一错再错，终究是害了她。
别说一个柔弱女子，就算是个强壮汉子，想要走出那片山林，都要吃不少苦头。难以想象，那几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一路上挺好玩的，商队的人都对我很好。”她甜甜地笑了，报喜不报忧，怕他担心。
看到纯真无邪的微笑，绝命越是没法面对，想逃，“休息会儿，等下把药喝了。”说着就要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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