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14章

城中热闹的街市转角，喧嚣隔绝了一般，一个安静的角落，有一处房子，院子里种了一棵柳树，此处便是绝命的家。

        绝命推开家门，院里杂草丛生，忽然一个黑影落在他脚边，乖巧地坐在地上，喵喵地叫了两声。这是只黑猫，一年前跟着绝命回家的，回到后就不走了，绝命在家的时候就给他一点吃的，不在时就让它自生自灭，半年不在家，以为它走了，没想到还在。

        绝命就看了眼，没有理它，径直向屋里走去，黑猫悄无声息地跟着。

        推开屋门，阵阵灰尘飘落，各处都积了灰，结了蜘蛛网。

        这个家，家徒四壁，只有一床一桌一椅，完全没有人气，是小偷都不不屑于光顾那种。

        绝命把包袱放到桌上，那黑猫仍跟在他脚边，不叫也不闹，让他想起了那个少女。她大多时候很安静，默默地跟在他身边，她走路很慢很轻，走不了多长时间就喘，他不得不把脚步放得更慢，停下来等她。

        他坐了下来，把刚买的肉撕下一小块，丢到了地上，黑猫便地吃起来，很是优雅。她吃东西也很慢，细嚼慢咽，慢条斯理。

        黑猫把肉吃完了，轻轻叫了一声，转溜着大眼珠子看着他。她也有一双大眼珠子，水汪汪的，笑起来很好看。

        绝命再次把肉撕成一小块一块丢给黑猫，直到它不吃了，四肢并拢蹲在地上，尾巴慢慢摇着，一脸乖巧地看着他。她看着他时，也是一脸乖巧，天真无邪的样子。

        绝命弯下腰，摸摸黑猫的头，触感软糯，毛茸茸的。黑猫很有灵性，立即喵喵地叫着，蹭着他的手，像是撒娇。

        到现在，这只猫都没有名字。绝命不由自主地想起了云苓的话，对黑猫道：“没有名字也不是办法，给你取个名字？”

        黑猫听懂似的，喵了一声。

        绝命想了片刻，道：“你全身漆黑，就叫阿黑？”

        黑猫蹭着他的手掌，喵喵叫了声，蹭得更欢。

        绝命叹息一声，站了起来，走到院子里，看着北边的方向，思绪万千，这个时间，她应当是坐在窗前，高高银烛下，粉颈微垂，专心致志地研究书籍。

        素灵谷里。

        云苓正在整理手稿，心中忽然一动，似有所感，抬头看看窗外，心想：后福哥到哪里了？现在做什么，睡了吗，有没有想我，会记得我吗。

        她看看漆黑的夜空，再环顾空荡荡的屋子，烛火摇曳，银烛垂泪，更是顾影自怜，潸然泪下。待到蜡尽灯灭，拭去泪痕，才闷闷地上床歇下。

        云苓每天打理院子，喂养小鸡，白天去山上采药，处理药材，晚上研究书籍，写写画画，重新整理爷爷奶奶的医术研究，先前的书稿已经被大火烧毁，她凭着记忆和经验，重新写下，以期有一日可以整理成册。他们已经仙去，但她希望两位老人的研究和经验可以继续造福世人。

        原以为这样让自己忙碌起来，可以不去想他，但当夜深人静之时，她越发想到，这里的一切都是他一手布置的，有他的气息，有他的影子。

        思念之情，像他亲手种下的瓜苗种子，野蛮生长，与日俱增。

        终于，这一天清晨，云苓推开窗，仍是没有看到他，再一次失望。她背上竹篓上山采药，不知不觉间走到了那条河边，那个遇到他的地方，当时他伤痕累累，奄奄一息，若不是爷爷奶奶医术高明，他铁定是死了。

        之前，他经历了什么，为什么会受那么重的伤，杀手又是什么，很危险的工作吗。现在他回去了，会不会再次受伤，万一受伤，谁给他医治。

        云苓越想越担心，惶惶不可终日。

        破败小镇，青石板路上，一个老人背着个包袱，拄着手杖踽踽独行，样子就像一个普通庄稼老头，谁能想到他就是绝顶用剑高手涂山老怪，手中的木棍是手杖也是剑。

        他的去路被一个年轻男子挡住，男子带着面具，一身黑衣，手中拿着一把大刀。

        涂山老怪停脚步，轻蔑地道：“年轻人，不想死的，赶紧滚开。”

        绝命冷峻地道：“东西留下来。”

        涂山眼神骤变，站直了，看了看天，悠哉地道：“要变天了，这年头，还有人赶着送死的。”

        话音刚落，白如骨的闪电划破夜空，一声惊雷山摇地动，狂风大作，卷起地面砂石，枯叶旋转飞舞。

        绝命站着不动，丝毫没有让路的意思。

        涂山老怪轻狂笑道：“呵呵，又是个要钱不要命的。”手杖柄缓缓拔起，带出细薄纤长的狂风暴雨剑。

        涂山老怪年轻时骁勇好斗，挑战了不少门派，不仅将人杀了，还把人家武功秘籍据为己有，因此其剑法博采众长，变化无穷。后来，他又自创了套狂风暴雨剑法，九九八十一式，灵感就是来源于狂风暴雨的变化无穷，飘摇不定，让人捉摸不透。

        涂山老怪又道：“留下姓名，让老夫知道，死在暴雨剑的亡魂叫什么名字。”

        绝命冷声道：“杀你的人。”

        当此之时，狂风暴雨大作。

        涂山老怪冷笑道：“年轻人，在暴雨天想杀我，你未免太猖狂了些。”

        一说完，只见绝命刀出鞘，电光般寒冷，已闪到了涂山老怪的面门！涂山老怪往后下腰，狂风暴雨剑直指绝命下腹。

        涂山老怪手中狂风暴雨剑，又细又薄，剑法细密苍劲，快如狂风，急如暴雨。

        绝命刀杀伤力极强，却只攻不守，刀刀取人性命。暴雨剑见缝插针，很快绝命手臂上中了一剑，鲜血直流，绝命却丝毫不在意，更凶猛地进攻。

        涂山老怪发现，对方刀锋利无比，削铁如泥，不可与之硬碰，便借力打力，专挑缝隙入手。

        狂风越刮越急，暴雨越下越大，涂山老怪手中剑越急，绝命身上多处中剑，鲜血被雨水冲刷而下。他丝毫没有停止进攻，受伤后反而越战越勇，不要命的打法，让经验老到的涂山老怪都为之胆寒。

        电闪雷鸣，两人都想置对方于死地，却一时胜负难分。

        涂山老怪毕竟已上年纪，渐渐喘了气，发现不能再与之缠斗，必须速战速决。于是虚晃一招，直刺绝命眉心，同时左手运掌，意图一掌震碎他心脉。

        绝命已然察觉，竟将头为诱饵，同时左手凝聚一股内力，迎了上去。

        双掌相抵，轰一声闷响，内力激荡，震得雨水横向飞出，两人都后退数步，方才站定，都吐了一口血。

        绝命鬓边被利剑划伤，鲜血顺着脸颊流下。不给对方喘息机会，他跳了起来，举起绝命刀。

        这一刀，悍猛之极，势必开山辟地，不留退路。

        涂山老怪急忙举起剑抵挡，铿一声，刀剑相击，电闪雷鸣，狂风暴雨剑被硬生生斩断，涂山老妖胸前横跨一道深可见心的刀口，鲜血瓢泼，倒地身亡。

        绝命把包袱取下，打开看，是一尊白玉麒麟，重新包好，挥刀斩下涂山老怪的头颅，连夜赶回玄冥宫，交给赤珠楼主。

        利广鸿很满意，嘶哑地笑道：“绝命，你果然没让本座失望。这是你要的二十年前的卷宗和这次的赏银。”他把一个黑色包裹放到了绝命面前。

        绝命拿了包裹，转身就走。如此卖命，表面上为了钱，实际上是想通过赤珠楼的情报网，查找到杀害父母之凶手的线索。

        绝命拖着满身伤痕回到家，将湿漉漉的血衣脱下，露出满身伤痕。这点伤不算什么，过几天自然就好了。

        阿黑四脚并拢地坐在地上，摇着尾巴，眨巴大眼睛看着他，喵喵叫了两声。

        这是猫跟那少女莫名的相似。

        绝命目光落到了桌上放着的蓝色包裹，耳边响起那少女温柔的语音：这里面是些丹药，万一遇着伤病，可以用。

        雕塑般冷峻的面容柔和下来，他打开包裹，是个木盒子，里面整齐摆放着各种瓶瓶罐罐，每一样上都用娟秀的字写了名字和功效。

        绝命找到金疮药，敷到伤口上，即刻不痛了，血也止了，当真是非常好的药。

        他看着药瓶出神，心想她会是一名好大夫，救死扶伤，治病救人，而不是像我这样，只会杀人，沾满鲜血。

        他甩了甩头，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尽快忘了她，把金疮药放进盒子里，拿出卷宗翻阅起来。

        赤珠楼的任务越来越危险，绝命不确定自己下一次任务还有没有命活着回来，因此必须尽快找到仇人。

        素灵谷。

        白纱帐内，云苓双眸紧闭，眉头深锁，额上渗出细汗，被梦魇控制着。她梦见他被人一刀一刀地砍在身上，血肉横飞。

        “后福哥，快跑，快跑！”梦里，云苓大喊，被恐惧笼罩着。

        接着，绝命轰然倒在了血泊中，血流如注，全身抽搐着，正慢慢死去，瞪着眼看她，眼神逐渐迷离。

        “后福哥，不要！”云苓猛然睁开眼睛。

        午夜梦醒，吓出一身冷汗，她惊魂未定，大口喘着气，害怕得不敢再睡，闭上眼睛都是满身是血的他，抱着双膝呜咽地哭起来，然后再次做了个大胆决定。

        接下来数日，云苓没有上山采药，把一部分草药晾晒干包好，一部分练成药丸。夜里，就在灯下，认认真真地作画，画的是后福哥的样子，一共画了三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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