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3章

者来者不善。温千方放下碗筷，应道：“不错。”

        霍天霸盛气凌人，又道：“在镇上摆摊，都要孝敬大爷我，你们不知道？”

        温千方立即从袖袋里掏出银子给他，“你拿去喝酒。”

        霍天霸拿过银子，掂量了一下，凶恶地道：“就这么点？我可听说，今天你们帮王员外老母治好了腿，王员外给了不少银子吧。”

        钱财乃身外之物，能花钱消灾自然愿意。温千方当即把王员外给的那袋银子给了他。

        霍天霸掂量着，道：“还算听话。”便把一袋银子放进了自己囊中。

        此地不宜久留。温千方拉着云苓，就要走。

        霍天霸得了银子，更垂涎云苓的美色，捂着肚子，哎呦做声，说是肚子疼，要看病。温千方要给他看病，霍天霸不依，指名要云苓看。

        温千方知他是存心找茬的，更不能让他接近孙女。

        霍天霸威吓道：“死老头，你别碰老子，老子今天就要那小娘子看。”

        云苓少与外人接触，不知人心险恶，哪里见过如此凶恶之人，不免吓了一跳，但见那人恐吓爷爷，就不能任由他欺负。小时候都是爷爷奶奶保护她，现在长大了，他们老了，需要她保护。她盈盈站上前来，正声道：“我给你诊治。”

        温千方忙拦住，“云苓，不可。”

        云苓冷静地道：“爷爷没事，我应付得来。”

        温千方没说什么，心知这个孙女看起来温柔和顺，实则一点都不娇气，心里是能拿主意的。既然她如此说，想必是有应对之法，姑且看看，再见机行事。

        云苓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霍天霸一把撸起衣服，露出大胖肚子，油腻肥圆，色眯眯地道：“肚子。”

        云苓吓得后退一步，忙移开目光，又羞又恼，指着旁边的长凳，道：“你去那边躺下。”

        霍天霸听了，忙道了几个好，躺到石凳上，满脸邪笑地打量着她。

        “需要扎几针，保证一针见效，一觉睡到天亮，再不疼了。”云苓取出银针。

        “好好好，小娘子尽管扎。”霍天霸听着她的声音，全身骨软肉酥。

        云苓在他身上扎了几针，那霍天霸直觉眼皮沉重，意识模糊，不由得呼呼大睡起来。

        云苓收起银针，向那两个跟班从容地道：“好了，你们把他抬回去吧，睡到明天就好了。不要叫醒他，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担待不起。”

        那两个跟班看到主子一动不动，以为遭遇了不测，听到呼噜声，才确定是真睡着了，便抢了顶轿子来，把人抬走。

        那饺子馆老板道：“两位神医，这个人叫霍天霸，是个土匪恶霸，以后见了他绕着走。”他递过来两个火把和两把雨伞，“时候不早了，不耽误你们回家。怕是要变天，这两把伞带上。”

        “好好。谢谢，谢谢，十五再带来还你。”温千方接过火把和伞，心里有一丝丝隐忧。

        温千方看看孙女，欣慰她方才冷静应对，暂时将那恶霸赶走了。但万一那恶霸还来呢，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隐居三十年，这世道没变，仍是如此乱，思及若是他和老伴哪天两眼一闭，留下孙女一人，无依无靠，该如何是好。

        山谷里，山风阵阵，电闪雷鸣，大雨倾盆。

        杜英焦急万分，那一老一小还未回来，担忧得不行，时而站在门前翘首期盼，时而来回踱步，不停念叨：“这么晚了，还不回来，急死人了。这么大的雨，会不会遇到意外，老天保佑，我家老头子和小孙女，平安无事，保佑保佑。”

        绝命坐在轮椅上，望着门外出神。忽然，他的耳朵动了动，眼神亮了起来，一会儿之后，看看院门外两个身影走近。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内力正在恢复。

        昏暗中，大雨里，一点火光晃动，一老一小，互相搀扶着前进，显得弱小又狼狈。

        “可算回来了。”杜英看到老伴和孙女，忙拿来棉布。

        两人走到门前，放下雨伞，全身湿透，脸上还笑呵呵的，灿若骄阳。屋外倾盆大雨，屋内温暖，阳光正好。

        “心肝啊，淋坏了咋整，快，快擦擦，把衣服换了。”杜英心疼不已，把棉布覆盖到云苓身上。

        云苓帮爷爷把竹篓放下，温婉笑道：“奶奶，我没事，给爷爷擦擦。”并把棉布递给了爷爷。温千方年纪大了，如此淋雨只怕身体会吃不消，她很是担心。

        “云苓，你赶紧去换衣服，别冻着了。你爷爷有我呢。”杜英也知道老伴身体淋不得雨，忙扶他回房。

        一会儿过后，两人都收拾干净，并吃了驱寒药丸。

        温千方很是惭愧，“云苓啊，让你跟爷爷受苦了。”

        云苓甜甜一笑，“不爷爷，一点儿也不苦，我喜欢去镇上，学了医术，就是要治病救人的。”她开始期待十五日，可以去行医，去治好王奶奶的腿。

        “嗯，有这个觉悟很好，爷爷没白教你。”温千方很是欣慰。

        云苓把背篓里的物品拿出来，一样一样擦干，除了药箱外，就是乡亲们送的物品，有吃的，有些小玩意，还有一块布。靛青色的布料，是裁缝铺老板娘给的，已经淋湿，云苓便拿到了草药房里，挂在架子上晾着。

        杜英看到一堆物品里有个小盒子，打开来看，里面装着一支蝴蝶发钗，小巧精致。云苓从草药房出来，杜英招手道：“云苓看，这支发钗多漂亮。”

        “奶奶，这是给您的。”

        杜英呵呵笑道：“我一个老太婆，戴这么艳的珠钗，笑掉人家大牙喽。来，奶奶给你戴上。”她把云苓拉到身旁坐下，慢慢挽了个发髻，插上发钗，向温千方道，“老头子，看。”

        “好看，咱们云苓，戴什么都好看，戴这个更好看。”温千方自豪地笑了。

        云苓浅笑盈盈，柔柔地看向绝命，两人目光正好遇上。他微微颔首，冷峻的面容柔和起来，精灵般的蝴蝶好像飞舞在她发间，赏心悦目。

        大家聊了一会儿天，诊脉过后，又确认过身体无碍后才歇下。

        这天夜里，温千方唉声叹气，迟迟不能入睡，翻来覆去。

        “老头子，怎么了，不舒服？”杜英担心地问，怕他淋病了。

        “没事，好着呢，就是担心罢了。今天在镇上，遇到个恶霸，看到云苓就起了色心，想非礼她。”

        杜英惊道：“啊，云苓被欺负了？”

        温千方道：“没有，应对过去了。下次让云苓不要出去了，等过了这阵子再说。”

        杜英愤世嫉俗地道：“这世道，怎么越来越乱了，朝廷也不管管。三十年了，一点都没好起来。”接着一声长叹，当初夫妇二人就是被乱世所苦，先后失去儿子儿媳孙子，对世道失望，才避世于此，原想着三十年过去，世道会好些，却更令人失望。

        温千方知道老伴又想起死去的子媳孙子，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意在安慰，叹息一声，“云苓可不能再有意外。我在想啊，咱两一把年纪，照顾不了她几天，万一哪天咱两双腿一蹬两眼一闭，留下她一个人，孤苦伶仃，怪可怜的。”

        “可不是，云苓都这么大了，跟着我们不是办法。”杜英近年也在担心此事，其实心里早有个打算，“要不，趁咱两还走得动，尽早给她找个夫婿？咱两要是不在了，小两口也有个照应。”

        温千方呵呵笑道：“老婆子，咱们想到一块儿去了。”

        杜英当即道：“要不，十五我跟一起去镇上，托媒婆问问，有没有合适的小伙子？”

        温千方思忖片刻，应道：“我看可以。”

        杜英又道：“最重要人品好，正直善良，能安安稳稳过日子的，最重要的对云苓好，能护着她，可不能亏待了我的宝贝。”

        温千方道：“那当然，一定找个对云苓好的，她喜欢的。”

        杜英疑惑地问道：“你说云苓那孩子喜欢什么样的？我觉得孙女样样都好，葫芦镇上怕是没有哪个小伙子配得上的，但要是她喜欢的看对了眼就另当别论了。就像我当年，鬼迷了心窍，非你不嫁一样。”

        “那还不是因为我当英俊潇洒、风流倜傥。”温千方得了便宜还卖乖似的，握住了老伴的手。

        “老没正经。”杜英努努嘴，推开他的手。

        温千方言归正传，笑道：“要不你明天去问问？知道孙女喜欢的类型，媒婆也好对着标准物色。”

        杜英说道：“就这么着，明天我找时间问问她。”

        隔壁房间，绝命内力正在恢复，耳力极好，将两位老人的对话听得清楚，又听到窗外雨打芭蕉，点滴霖霪敲心头，一抹愁绪上眉头。

        翌日。雨过天晴，山谷里轻烟渺渺，阳光穿过烟雾，柔和地照在院子里。万物苏醒，祖孙三人忙碌起来。云苓早早起来，找到昨日带回来的布匹在院子里晾晒。

        杜英看到新的布匹，很是喜欢，“正想给你爷爷做件新衣裳，今儿就有人送了布。”

        温千方笑道：“你孙女说了，这块布给后福做新衣衫的。”

        杜英点头道：“还是云苓想得周到，行，明天就做。”

        云苓柔声道：“这块布颜色浅，后福哥穿着好看。”

        杜英呵呵笑道：“老头子，孙女是说你一把年纪，不适合这块颜色鲜的布呢。”

        云苓有意无意地回眸看向绝命，发现他的目光似在看向这边，冲他微微一笑，随即低头，脸上晕起一丝温柔。

        绝命看着阳光下的少女，明艳得耀眼，蝴蝶在落在她发间，震动着翅膀，轻盈动人。她为何要对他这么好？

        入夜，少女闺房里，高高银烛下，云苓正在整理今日所学。

        这些年来，云苓有个心愿，就是把爷爷奶奶毕生研究记录下来，有些是他们日常所教授的经验，有些是得了空就会给她讲解的病例，她抄录下来，再整理成册。这些工作先前是在书房里完成，现在她怕打扰到绝命休息，因此转到自己房里来。

        尽管此刻绝命正在廊下坐着，看似望着山谷出神，实则在调息运气。

        杜英端着一碗安神茶，走进少女闺房，笑道：“云苓，来把这碗安神茶喝了。昨天在镇上碰到那恶霸，吓坏了吧，喝了就不怕了。”

        云苓忙让座，“奶奶，我不怕，给他扎了两针，他就动不了了。”然后还是乖乖端起茶喝了。

        杜英给她擦了擦嘴，取出个荷包，“这个荷包你拿着。”那是个粉底桃花双流苏小包，很是精致，平时可以随身佩带在腰间，装点零星物品。

        “好漂亮。”云苓双手接过荷包。

        “喜欢就好。你现在长大了，要有自己的零花钱，这是今天你赚的，放进荷包里了，可以攒起来，出去的时候想买什么就买，不够再问爷爷奶奶要。”

        “嗯，谢谢奶奶。”

        杜英笑着嘱咐，“荷包夹层里有两个铜钱，是奶奶特地放进去的，可以驱邪，挡煞，保平安。记住了，这两个铜板不能用。”

        “嗯，记住了。”

        杜英双手握住孙女的手，慈祥地笑道：“奶奶再跟你说个事。”

        “奶奶您说。”云苓眨巴大眼睛，作聆听样。

        杜英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道：“奶奶和爷爷商量着，你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想给你择个夫婿，想问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小伙子。”

        云苓听了，瞬间羞红了脸，轻声道：“我要陪着爷爷奶奶，我不嫁。”

        “傻孩子，哪有不嫁的道理，成亲了也能陪爷爷奶奶不是，有个夫君可以照顾你，也能更好地照顾爷爷奶奶不是。”

        云苓听着，好像是这么个道理，就不说话了。杜英见她如此，便知是说动了，接着问道：“说说看，想要未来夫君长什么样？钟意什么样的？爷爷奶奶给你找去。”

        云苓脸更红，抿抿嘴，轻声细语道：“我不知道。”

        杜英想了想，恍然大悟，孙女自小到大人都没见过几个，怎么会知道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她拍拍额头，笑得前仰后合，“哎哟，我和你爷爷是老糊涂喽。罢了罢了，这事就交给爷爷奶奶帮你把关，爷爷奶奶看着不错的，再让你瞧瞧，保准选到你满意为止，这样，行吗？”

        云苓腼腆地道：“奶奶，不急的，我还小嘛。”

        杜英眉开眼笑，道：“是不急，咱们先慢慢找着，你渐渐大了，待在谷里不是办法，爷爷奶奶计划着，将来你成了亲，可以在镇上开个医馆，你和咱们孙女婿一起打理，再生个一儿半女，给咱两个老骨头抱抱，得了空就回来陪陪咱们。你说，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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