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暗算得逞


眼看到晌午了,刘曼丽惦记着做饭,高大霞是指望不上了,还得她自己去市场采购。刘曼丽看到晾在炕上的纸片已经干了,从柜子里找出装着高大霞档案的那个带合欢花图案的铁盒,把纸片装进去,塞到被垛下面。临走时,她从外头锁上了房门。
“曼丽,怎么大白天锁上门了?”一个在院子里晒衣服的妇女问。
“我去买点菜。”刘曼丽朝外走着,“赵姐,你帮我照看着点门啊。”
“行,你去吧。”赵姐点头。
刘曼丽出门不久,院子里便来了一个年轻人,径直奔向上了锁的那个房间,没费什么气力,就开了锁头推门而入。
一辆福特出租车在街头疾驰,高大霞坐在副驾驶位置,傅家庄跟高守平和老关挤在后面,傅家庄不时催着司机快点开,高守平悄声问:“傅哥,你是怕特务去家里吧?”
傅家庄示意高守平不要说话,一旁的老关面无表情。
年轻特务没费太多气力,就在被子下面找到了合欢花图案的铁盒子,他刚打开盒子,外面闯进来一个人,是邻居赵姐,她看到刘曼丽上了锁的房门开了,还以为刘曼丽这么快就回来了,一见满屋的狼藉和陌生人,赵姐顿时大呼小叫起来,特务也慌了,追上慌里慌张往外跑的赵姐,一刀向她后胸口扎了下去。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特务匆忙抓起一件衣服,包住铁盒逃离了院子。
特务逃到院门口的时候,刘曼丽也回来了,因为惦记铁盒里的名单,她买了点菜就赶紧往家跑,进院子里,还差点跟特务撞了个满怀。一进院子,看到上了锁的房门大开,刘曼丽就有种不好的预感,快步跑进屋来,看到横尸在地的赵姐,刘曼丽吓得大叫着“杀人啦——”,跑出了院子。
因为胡同太窄,宽大的福特出租车只能停在道口,几个人匆忙下车时,特务迎面走来,一眼看见了人群中的老关。老关朝他使了使眼色,特务慌张地跑去。
“抓坏蛋啊!”胡同里传来刘曼丽的嘶吼,看见傅家庄和高大霞迎面跑来,刘曼丽像是见到了救星,哭诉着刚才看到的情形,傅家庄没听刘曼丽讲完,意识到凶手一定是刚才跑过去的那个年轻人,带着高守平回身追去,老关和高大霞也紧跟在后。
特务跑出不远,发觉身后有人追来,看到前面有一个年轻人蹬着自行车悠悠驶来,特务紧跑几步,一把拽下了年轻人,拎起自行车调转方向翻身上车,狂踩着踏板,疾驶而去。
跌倒在地的年轻人爬起来大喊:“抓贼呀!”
跑在前面的高守平狂追出去。
傅家庄猛追了一阵,眼见着自行车越骑越远,只得放慢了速度,看着高守平追去。
刚才几个人坐过的福特出租车,正停在路边一家饭店门口等客,傅家庄喊着后面的高大霞和老关上了车,又追赶起来。汽车追出没多远,便看到在路上狂奔的高守平,借着汽车减速的档口,高守平跃上了汽车,指着前面,气喘吁吁地喊道:“过电车道!”
特务没命地瞪着自行车,回头发觉不见了高守平,终于松了口气,只是没等他这口长气呼出来,他又看到了身后疾驶而来的出租汽车,特务一惊,自行车朝着一条小路奔去。
汽车无法通过窄路,只得绕行,忙于逃命的特务已然忘却了疲惫,打了鸡血一般奋力踩着脚蹬。高守平拉开车门,一跃而下,就地翻滚了几圈,朝小路追去。特务见状,慌忙朝着岸边一条土路冲去。
高守平爬上小山包,抄近路去堵特务。特务眼见无路可逃,弃车朝着悬崖小路跑去,高守平捡起一块鹅卵石,朝前特务砸去,特务扑倒在地,高守平赶上,两人扭打在一起。
汽车追了上来,在小路前刹住,傅家庄、高大霞和老关跳车追来。不远处沙滩上,两个人影撕打在一起,铁盒落在地上,高守平俯身去抢,特务一脚踹倒高守平,抢过铁盒。
傅家庄跑来,堵住了特务的逃路,特务眼见逃跑无望,索性扯开了铁盒,扔向大海。霎时间,盒子里的纸片随风飘散,高大霞的档案也飞落而去。
众人大惊,高大霞顺着小路奔下悬崖,蹦跶着去捡满天飘飞的纸片。
傅家庄和高守平联手逼向特务,老关也跑来,朝特务使了个眼色,特务朝着老关跑来,想要突破冲出去,不料刚一近身,老关一匕首扎在他的小腹上,特务瞪着老关,绝望地扑倒在地。
高守平喝斥:“老关,谁让你动刀子的!”
老关慌慌张张地举起匕首:“我……我一着急……”
傅家庄恼怒地看了眼老关,指着满天飞舞的纸片喊着:“快捡名单!”
几个人分头找寻着纸片,高大霞捡起地上的档案,拍着沾上的污物,傅家庄没好声气地嚷道:“快捡要紧的!”
“我这个也要紧!”  高大霞瞪眼。
几个人沿着乱石滩前行,搜寻着四下散落的纸片,老关边捡边看,趁人不备,将一些纸片揣进了衣兜。
高守平朝海里张望,喊道:“海里也有!”说着,冲进海里,傅家庄也急忙下海,在翻滚的浪花里,抢抓着上下翻腾的碎纸片。
看着几个人上岸交出来的纸片,高大霞一脸沮丧:“都泡囊囊了……”
傅家庄辨认着纸片上的字迹,无奈地摇了摇头。
“都怨我,太大意了。”高大霞懊悔地抽泣起来。
回去的时候,老关走在最后,心事颇重。
费了一下午的气力,60个潜伏特务的名单里,只有6个人的资料是全的,傅家庄收起老关整理出的名单,带着高守平去见李云光,好赶紧安排行动,高大霞留在家里陪着受了惊吓的刘曼丽,高守平让老关去铁路医院,替自己把自行车骑来家。
老关到医院见了麻苏苏,把一张印满钢笔痕迹的白纸铺展开来:“记名字的时候,我特意下笔重了些,都透到底下的纸上了。已经暴露身份的同志,我已经让他们转移了。”老关轻描淡写地说。
麻苏苏满意地点头:“总算是亡羊补牢,救一个是一个吧。”
老关说:“名单里还有老姨夫。”
麻苏苏紧张起来:“高大霞他们看到了?”
老关摇头:“正好那个纸片在我手上,我给处理掉了。”
麻苏苏松了一口气:“你要盯紧傅家庄,看看他下一步有什么举动。”麻苏苏划着了一支火柴,点燃了那张白纸,“还有个事,得汇报给大姨,老姨夫老说,不除掉高大霞,是大姨拿他的命不当回事。”
“老姨夫冤枉大姨了。”老关说,“为了保护他,大姨连二姨夫都舍了。”
“二姨夫真不是自杀?”麻苏苏问。
“是我冒死除掉的。”老关说。
“在众目睽睽之下?”麻苏苏有点不信。
老关说:“大姨给我发来紧急指令的时候,就告诉我二姨夫有喝茶的习惯,让我在这上面做做文章。巧合的是,李云光那天偏偏让我给二姨夫倒茶。取茶杯的时候,我就悄悄下了药。”
“一个茶壶里倒出来的水,有人喝了,活着,有人喝了,却死了,那只能是茶杯有问题。”麻苏苏担心地问,“他们没有怀疑你?”
老关笑笑:“怀疑也没用,是他们让我倒的茶,杯子有问题,赖不到我头上。”
“也对。”麻苏苏点头。
“查不出个所以然来,二姨夫之死就成了无头案。”老关说。
麻苏苏点头:“你是大姨的得力干将,往后,可得多关照大姐。”
“严重了。”老关说,“对了老姨,门头房给你找着了,原来是家杂货店,里面好多东西是现成的,还能用。”
“太好了。”麻苏苏眼睛一亮,“趁着在医院里养病,我列了个单子。你帮我进些货吧。”
麻苏苏从抽屉里拿出单子:“你说的杂货店在哪里?”
“青泥洼街,那是一条商业街。”
高大霞盘腿坐在炕上,上下打量着面前穿戴一新的万德福,好似在打量一件商品。
万德福不好意思地摸着刮得发青的下巴,尴尬笑着。
“这一身衣服是新买的吧?”高大霞问。
万德福不安地扯了扯衣服下摆,一身浅灰色丝绸布料的衣裳,倒显露出几分大户人家东家的模样。
刘曼丽嗑着瓜子进屋,一见万德福,打了个愣神:“哟,这不是万……万毛驴子吗?”
万德福的神色越发局促,指尖反复揉搓着衣角,半晌说不出话来,一旁的高大霞白了刘曼丽一眼:“嫂子,人家叫万德福!”
刘曼丽不以为意地撇撇嘴:“你和你哥不都管人家叫万毛驴子吗?还怨我啦?”
“没事儿没事儿,有个名叫着就行。”万德福尴尬地咧着嘴。
高大霞伸手指着满桌大大小小的礼品盒:“老万,你来就来呗,还提搂什么东西呀。”
刘曼丽看了眼满桌子的东西,脸上有了笑意:“万毛……老万,一看就是讲究人,这好几年没见,你可挺显老,有50了吧?”
万德福不自在地说:“43。”
“那可不像,  50我都往少说了。”刘曼丽说。
高大霞冲刘曼丽挥了挥手:“嫂子,你去忙吧,我跟老万说点事。”
“我不忙。”刘曼丽知道高大霞是想支开自己,故意装糊涂,“人家万……老万好几年没来咱们家,来了我不得陪陪啊?我转腚走了,回头你又该说我不懂事了。”说着话,刘曼丽也坐上了炕,从兜里掏出一把瓜子来,“老万,嗑瓜子。”
万德福毕恭毕敬接了过来:“谢谢嫂子。”
刘曼丽摆手:“可别叫我嫂子,你比我大那么老些。”
万德福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僵住了,高大霞忙说:“老万随我叫吧。”
“随你……行吧,瞎胡乱叫吧。”刘曼丽又看了看桌上的礼盒,  “置办这些东西,得花不少钱吧?”
“没多少,没多少。”万德福陪着笑。
刘曼丽也不多客气,意味深长地说:“要是办大事,确实不多。”
“嫂子,你说什么呐?”高大霞越听越不对味了。
“我说什么了?”刘曼丽冲着万德福一努嘴,“我说到他心坎上去了。”
万德福慌慌张张地低下头,像头一回进丈母娘家的小女婿。刘曼丽说:“大霞,你去烧壶水,给老万泡壶好茶。”
“不用,我不渴。”万德福抬起头来推辞着。
“喝不喝是你的事,我不能不懂待客之道。”刘曼丽又催高大霞,“还愣着干什么,去呀!”
高大霞不情愿地提着水壶出去,万德福跟着起身:“我帮你。”
刘曼丽说:“有你帮的时候,来,咱俩说说话。”她指着自己对面的一把椅子,让万德福坐过去。
万德福听话地坐下,又紧张地摆弄起衣角来。
“怎么,看上俺家大霞了?”刘曼丽不紧不慢地问。
万德福不语,只是尴尬地笑着。刘曼丽脸一拉:“怎么还扭扭捏捏上了,这可不像当年虎了八叽的万毛驴子。”
万德福收起了笑,对刘曼丽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才像点样子。”刘曼丽说,“你瞅瞅你刚才那副模样,哪还有一点当年的本事?”
“那时候是跟小鬼子拼命,胆大。”万德福说。
“胆小也娶不着媳妇呀!”刘曼丽低声问:“老万,你这岁数,不应该没成过家吧?”
万德福流露出几分落魄的神色:“以前在山东家成过,后来媳妇得了痨病,走得早,我就来大连了。”
“那就是再没找呗?”刘曼丽问。
万德福涨红了脸:“光革命了,没那个闲心。”
刘曼丽噗嗤一笑:“大霞也爱这么说。”
万德福红着脸点头。
刘曼丽心下有了数:“老万,咱们都是老熟人,说话也不用拐弯抹角。长嫂比母,这个家我做主,你这岁数跟俺家大霞的话……说实话,大霞有点吃亏。”
万德福涨红的脸庞泛起了白色,点着头说:“我知道,知道。”
刘曼丽却话锋一转:“不过她也不好找。过了二十都是老姑娘,她都三十多啦,上哪找。”
“大霞也是光革命,耽误了。”万德福闷声闷气地说。
刘曼丽笑起来:“你看你俩,不愧是战友,找不着就说找不着,别老拿革命当挡箭牌。现在革命胜利了,就把耽误的事补回来。虽说你是岁数大点,不过大点可也行,岁数大知道疼人。”
万德福脸上露出喜色。
“那你现在靠什么养家糊口?”刘曼丽问。
“我开电车。”万德福连忙回答。
刘曼丽眼睛一亮:“这活儿好呀!风吹不着雨淋不着,还不少挣。老万,往后,我坐电车,你可不能要我票了啊。”
万德福神色越发欣喜,刘曼丽的话里已经透露出了明确的信息,他拍了拍胸膛,下着保证:“只要是我的班,没问题!”
“跟你开个玩笑,还当真啊?”刘曼丽笑得前仰后合,“车票才几个钱呐?老万,你爽快,我也给你句痛快话,这个事儿,我替大霞答应了!”
“嫂子,你替我答应什么了?”高大霞踩着刘曼丽的话进屋,手里提着刚烧开的一壶水。她看了看满脸兴奋的二个人,有些茫然。
万德福起身接过高大霞手里的水壶,沏上茶,两人说着分别三年里的事情,万德福嘱咐高大霞,一定要把她手里的档案保管好,那可是她的政治生命,刘曼丽插话:“还得怎么保管?晚上睡觉都放在枕头底下,跟别人吹牛,就靠这个草稿了。”
高大霞急了:“什么草稿?这是我的革命档案,比我的命都重要,这几年我干的事不比在放火团的时候少。”
“对对对,不容易。”万德福忙不迭地点头,“大霞,真有你的,没给咱放火团的同志们丢脸。”
“你也不差,当年打鬼子也是一把好手。”高大霞冲万德福竖起大拇指。
刘曼丽看不下去了:“行了,以后有你俩互相吹捧的时候,现在还是说说吃喝拉撒过日子吧。”
两人一时都不知说什么好,沉默了一会儿,高大霞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现在老万可比原来体面多了,日子应该过得不错吧?”
“什么叫应该?”刘曼丽说,“老万实诚,一看就是个过日子的好手,你看人家穿得这身衣服,新蹭蹭的,嘎嘎亮。你俩过去都是放火团的,这叫什么?志同道合。你俩岁数也都不小了,搭伙过日子,能不错。”
“嫂子,我的事你别管。”高大霞示意刘曼丽别提这个尴尬的话题。
刘曼丽却来了劲:“你还认我是你嫂子,你的事我就不能撒手不管。咱爹咱妈走得走,不给你找个好男人,两个老的能闭上眼啊?”
“你瞎胡乱掺合,他们也闭不上眼。”高大霞嘟囔。
刘曼丽生气:“你是不是嫌弃人家老万岁数大,还惦记傅大哥?”
万德福警觉起来:“傅大哥是谁?”
高大霞忙说:“老万,别听我嫂子瞎说,你先回去吧。”
“不是,我没弄明白……”万德福追问。
“回头我跟你说,走吧你。”高大霞不由分说地推着万德福往外走。
“老万,这可不怨我啊。”刘曼丽朝门外喊道。
高大霞和万德福出来走了一段路,万德福还在纠结刘曼丽刚才说的那个人:“你嫂子说的那事儿,是真的吗?”
“真什么真,人家早有主了。”高大霞说。
万德福立时眉开眼笑:“我就觉得你不是那样人,那个什么傅大哥,岁数得比我大不少吧?”
“人家29。”高大霞说。
万德福彻底放下心来:“比你还小两岁,那还是小崽子。”
“你可别这么说,他的战斗经验,你三个老万绑在一起都不是个儿!”
万德福不服:“他杀过小鬼子?”
“他在抗联好几年,能少杀小鬼子?人家还留过苏,还识文断字,来咱大连,就是为当大领导的。”高大霞如数家珍地念叨起傅家庄的闪光点来,没有留意一旁的万德福脸色正变得越来越低沉,“你说说,这样的人,能二五眼吗?”
“他的事儿,你知道的倒挺多。”万德福闷声闷气地说。
“能不多吗?我跟他一块从哈尔滨回来的,他还住在我家。”高大霞满脸不以为意,好像家里忽然住进一个大男人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万德福却吓得啊了一声,高大霞看了万德福一眼:“啊什么啊?他是还没找着住的地方,住在我家,正好也能带带守平。”
万德福多少放下点心,说到高守平,万德福印象深刻:“守平有十六七了吧?”
“都20啦。”高大霞说,“回来一见到他,我都吓一跳,成大老爷们了。”
万德福不由一阵恍惚:“真快呀,都这么大了……”
20岁的高守平已经有了心上人,是开电车的万春妮。姑娘长得漂亮,又有个扎眼的好工作,不少小伙子都为看她要做这趟电车,隔三差五来骚扰万春妮的,是个叫刘有为的年轻人,万春妮一看见他就打怵,这个人太能讲了,南朝北国没有他不知道的事,一上车就喋喋不休,听得人恨不得捂住他唾沫星子直气的一张小嘴,同车的师傅说这小子纯是腚眼插天线,万事通。今天刘有为赶来的时候,万春妮猛一看到他朝着电车跑来,吓得没等电车门关上,就开动了电车,从窗户上看到刘有为追着奔跑的狼狈相,万春妮笑得花枝乱颤。
车厢后头的售票员过来说“这小子不光赖皮,还有韧劲,三天两头来堵你。春妮,你不会让你那个小高哥哥教训教训他啊?”
“我哥有的是正事要办,哪有空儿搭理他。”万春妮嘴上说着,心里盘算着有几天没见到高守平了,正想着心上人,却见前面的站台上,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自行车旁边,正眺望过来,居然真的就是高守平。
上了车的高守平顾不上和万春妮寒喧,就打听起她哪天休班,万春妮问什么事,高守平神秘地说要带她见高大霞,万春妮怔愣着,高大霞的英雄过往,高守平跟她说得太多了,万春妮有点打怵去见这个未曾谋面的这个准大姑姐,推脱着说她回去看一下。电车要开了,高守平说他还要赶着去办事,匆忙下了车,看着电车驶离站台,才跨上自行车离去。
高大霞和万德福唠着三年里各自的大事小情,走到了青泥洼泥上,高大霞对这条老街太熟悉了,以前她开的老高家海麻线包子铺,就在这条街上,现在,那个铺子成了一家火勺店。见高大霞老是朝店里指指点点,火勺店门口一个壮实的中年汉子喊道:“大妹子,来俩火勺啊?有白糖的红糖的,还有原味的。”
万德福过去,要了两个刚出炉的火勺,回头见高大霞一直望着街对面挂着“宝地出租”牌子的店铺在出神,当年,这里和海麻线包子铺一样,都是他们放火团的交通站,现在,店铺的木门和窗户都已经斑驳不堪。见店铺的门开着,高大霞想要进去看看,走到门口,里面却出来一个穿着工装的小伙子,拦住了两人,说还没开张,不让进。
高大霞看到门口堆着的各种包装箱,问这里要做什么买卖,小伙子摇头说不知道,万德福看到一个包装考究的彩色盒子上画着收音机,惊讶地说:“还有戏匣子,这买卖不能小了。”
“等开张再来吧。”年轻人把两人关在了门外。
年轻人是来送货的,是麻苏苏让他把两个人赶走的,看着他们走远,甄精细低声问麻苏苏:“姐,你就那么怕她?”
麻苏苏说:“不是怕她,是她来得太突然,我一点准备都没有。”
“是啊。”甄精细打量着四下,“咱还没开门,连口热水都没烧。”
麻苏苏瞪了他一眼:“干你的活儿去!”
甄精细转身搬起货箱,想起什么,回身问麻苏苏:“刚才那个男的,是姐夫吧?”
“你去问问吧。”麻苏苏看着甄精细,没好声气地说。
“好嘞!”甄精细搁下箱子,抬腿便要走。
“回来!”麻苏苏一把拉住甄精细,差点把他扯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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