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如夜(5)
“不可!这是蓬莱的禁术,只要走错一步,是要人命的!”崔靖蓦然间暴怒了起来,他顾不得身份尊卑一把揪起了谢霖舟的衣领,额角青筋暴起,整张脸瞬间涨成了青紫色,素来紧抿的唇角微微发抖,整个人彷如惊弓之鸟。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看得崔靖如此失态,谢霖舟任由对方抓着自己的衣领,不怒反笑,那笑容里带着惯有的洒脱,看得崔靖却是心里发颤,“我不会死的,至少在没解决离国两国的战争之前。”
“阿琤,我答应过你的母亲,要好好照顾你。”崔靖看得那张脸良久,抖了抖嘴唇,最终只说出这一句话来,这个在江湖上历经了无数风雨的男子仿佛在一瞬间苍老了下去,被整齐疏在脑后的头发里满是雪白的银丝,就连他的眼角都染上了岁月的风霜。
他已经不在年轻了,岁月的磨难和生活的艰苦已经磨平了这个男子脸上分明的棱角,如今剩下的只有一张向世俗妥协的脸,唯有那双眼睛还时不时地闪烁着当年的锋芒。而此时此刻的他,也是无能为力的,江湖兜兜转转,漂泊半载,风雨半生,到最后仍旧要面对至亲至爱离去的悲痛。
“我已近不是当年的那个孩子了,更何况你并不亏欠我什么,也不亏欠我母亲什么。”谢霖舟慢慢站起身来,向着云歌走去,他的背影清俊挺拔,如茂林里的修竹,“这些年,我一直在权力的漩涡中四处周旋,万事小心,处处留意,生怕一个差错便会堕入万劫不复。我从未有时间真正地思考过什么对我来说是重要的,现在,我只想竭尽全力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不留余地地,竭力全力。”
等到崔靖回过神来时,自己已经走出了门外,他怔怔地看着紧闭的门扉良久,终是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准备转身离去,眼角却无意间扫过身侧的回廊,那个面色焦急的年轻书生听到前方传来的动静,也下意识地抬起头来,两人的视线正好对在了一处,看到崔靖已经从房内退了出来,夏侯书大步上前,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焦灼。
“崔先生,云歌如何了?我看霖舟兄伤的也不轻,要不要我去请大夫?”回想起方才看见谢霖舟时的景象,夏侯书仍是心有余悸,在来的路上他曾几次想要出口询问这其中缘由,然而,碍着事态紧急硬是将心里的话头压下,如今看到崔靖已经与谢霖舟商谈完毕,便是急不可耐地一把抓住了崔靖,妙语连珠般地将话尽数吐了出来。
“夏公子莫要担心,殿下的身体一向很好。只是这一次伤势的确颇为严重,需要好好静养一些时日。”崔靖朝夏侯书微微点了点头,聊表感谢之意,紧蹙的眉头却并未舒展开来,“只是云歌姑娘她,怕是要耗费一些时间了,这其中缘由颇为复杂,还请夏公子见谅崔某不能一一明说。”
“都、都怪我。如果、如果不是我不会武功,净给他们拖后腿,云歌她也不会变成这样。”想起那个明媚活泼的白衣少女,夏侯书眼眶一红,忍不住哽咽起来,声音里带着哭腔,“我只恨我自己,身为男儿不能保家卫国,不能像霖舟兄那样习得高强的武艺去守护自己在意的东西。”
崔靖愕然,定定地看了夏侯书良久,目光却在暗中激烈地变换——眼前的这位青年看上去不过弱冠之年,满身的书卷气,单薄无力的很,然而,他的意志却是如此的顽强,足以与那些在江湖上行走了半生的侠客们相抗,不输分毫。到底,是什么样的信念给了他勇气,让他跨越了千山万水孤身踏入这险境中来,在净月山城中与阿琤他们联手抗敌,一起渡过了宛如炼狱的一夜?
“云歌姑娘那边,殿下自有办法。只是要耽误夏公子的行程了。”崔靖叹了口气,“如若夏公子要急着先行一步,我这里还有些盘缠,夏公子若是不嫌弃,就请拿些去吧。”
崔靖说着,正准备抬手伸向怀中掏出一把银票,一旁的夏侯书却连连摆手,一把压住了崔靖的手,忽然间垂下眼眸,翕动着嘴唇,嚅嗫了几句,“其实,我真正想要拜托崔先生的另有其事。”
那仿佛是一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梦。
她的梦里似乎永远都在下雪,永无止境的大雪似乎要蔓延到她人生的尽头。她赤着脚在那些交织着枯树枝叶的雪地里奔跑,有风从从冷杉林的树梢呼啸而过发出尖锐而痛苦的悲鸣。
雪山上的昆仑宫里月光如水,有风从那些铃铛里穿过,发出咿呀的呢喃声,仿佛有人故意压低了声音唱出了一首古老的赞歌。她赤足走过那些被雪覆盖的长阶,在神像的注目下飞快地奔跑,足尖的回音在空旷黑暗的长廊里空空回响,月光撩起少女洁白的裙袂,她的身影如同钻进了风中飞翔的白鸽。
“云歌、云歌。”忽然间,她听到有人在低唤自己的名字,那声音里带着男子特有的清冷而低沉的嗓音,随着夜风一声一声地送入耳畔,她驻足而顿,站在原地,茫然四顾,想要寻找到那个声音的源头。
少女的眼睛大而明亮,宛如璀璨的绿色玛瑙,在黑夜里熠熠生辉。
然而,那个声音仿佛是在逗弄着她,如同一阵清风,立刻离她而去。黑夜里,只有昆仑宫的日月神像在无声地俯瞰着大地,神像慈悲的脸上只有清冷的月光寂寞而暧昧地浮动着,从镂空的小窗向外看去,只有皑皑的雪山在视线里连绵起伏,宛如野兽沉睡的背脊。
“云歌,云歌。”那个声音由远而近,一一声又一声,如高涨起来的潮汐,即将淹没一切。她在黑暗里跌跌撞撞地走着,想要去窥探隐藏在黑夜里的宝藏。忽然间,她感觉有一双手温柔地环上了自己的腰间,紧接着,她闻到一股沁人心脾的龙涎香气,浓烈而馥郁,如同一瓮新开的烈酒,沉醉的令人窒息。
“等了你这么久,你才来。”那个声音带着低沉笑意,模糊而暧昧,轻舔着她的耳尖,令她不由得浑身一颤,然而,对方却只是用力地抱紧了她,在她的耳畔下意识地喃喃,“你要去哪里,你想要离开我,是么?”
云歌张大了嘴,想要替自己辩解,然而,喉咙却仿佛被棉絮堵住,无论她如何用力,却只能保持着同一个姿势,僵直地站在那里——那个男人的个子很高,足足比她自己高出一个头还有余,余光扫过,却也只能堪堪到他的肩膀,黑暗里,只有黑色的龙云花纹在月光下倥偬一闪,他的发色漆黑而温柔,在一起浓密地纠缠着,透过发缝间的空隙,她看见那一截从衣领下露出的脖颈,劲瘦而白皙,腾出一层如象牙般的光泽。
他是谁?他是谁?恍惚间,她的双手竟然不受控制般地攀上了男人的背脊,他身上的气息是如此神秘而熟稔,如在万千梦境中沉醉不醒的春秋,她的手指一寸一寸地抚摩过男人的背部,感受着他衣衫下清瘦而有力的肌肉,她的手反复摩挲,听着那些衣料在指尖发出的簌簌轻响。
“云歌,别走,不要离开我。”埋首在她脖颈间的男子动了动,嘴里呼出的气息吹拂着她的肌肤,继而开始啃咬着她脖颈的皮肤,他的舌尖不断地舔舐着她裸露出来的皮肤,带着不容拒绝的温柔,抵死缠绵,不死不休。
“不、不。”她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喃喃自语,“我不认识你,我要离开这里。还有人,还有人在等着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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