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道歉

“朱羽，朕好想你。”

        宋高洁的胳膊松开，让苏小云暂时得以喘息。她还未逃开就又被宋高洁粗暴的推在榻上，紧接着他又俯身上来，一只手撑住床榻，一只手紧紧按住她的肩膀，在她修长的颈边与带着幽香的发间轻嗅。

        苏小云完全吓懵了，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她不懂为什么他突然要这样，只不停地想推开他，“我不是你口中的朱羽，我不是。”

        她的声音起了效果，身上的人突然停下动作，抬起头来，直直地看着她。

        苏小云轻声抽泣着，在他审视的目光下抓紧衣裳，微微颤抖。

        过了片刻，宋高洁眼睛一闭，朝一旁倒去。

        苏小云躺在榻上，仰头看着鹅黄色的纱帐抽空思绪，心底的惊悸慢慢褪去。

        她起身探探宋高洁的鼻息，确认他还活着，只是睡着了后放下心来，化作小狐狸，朝天韵台跑去。

        今晚发生的事情太恐怖了，她得去找顾清竹求安慰。

        天韵台后的平静湖泊与九天之上的皎皎明月融为一体，共现万里金光，粼粼闪动。

        顾清竹拆开小拇指上的纱布换药。

        白露气愤地看着顾清竹手指上深深的牙印，愤怒的道：“养不熟的畜生，亏大人您还给它葡萄吃，它就是这么回报您的？都咬出血了。下次再看见它，奴必拿着扫帚将它打出去。”

        “嗷呜”蹲在窗外的苏小云听闻此言害怕地低叫一声，回身跳下窗棂，在屋外徘徊，思索着是进还是不进。

        精致的绣花木门从里推开，如月清雅的人儿走到它的面前蹲下，荡起的衣摆如同水面波纹，空灵而轻盈。

        苏小云低下头去，耳朵也垂下去，紧紧贴在比之以前圆润了点的脸庞上。看起来委屈极了。

        顾清竹失笑，伸出手轻轻按在她的头上，揉一揉，“被咬的是我啊，怎么你如此委屈？”

        听到顾清竹话语里没有生气的意思，苏小云猛力一蹦，扎进他的怀中。

        顾清竹搂住她，揉头的手滑到后颈，摸到一根柔软的红绳，他好奇垂眼，小狐狸配合地仰起头来。

        雪白的毛发中掩藏着一根红绳系着的白瓷药罐，小小一个，大概指甲盖那么大，就挂在它的胸前。

        顾清竹解下红绳，将药罐拿在手里打开，药材的芬芳清香从中挥发而出，是使伤口愈合的良药。

        跟出来的白露看见这一幕不由发自内心的感叹道：“这小狐狸是真成精了吧，还知道给大人带药。”

        苏小云开心地抖抖耳朵，她专门问过沙星，这药对于伤口很有用，所以专程带过来给顾清竹，不知道他有没有感受到她的对于行事的歉意呢？

        顾清竹将药罐收起，捏捏小狐狸重新立起来的耳朵，抱着她往屋里去，边走边含笑道：“小狐狸的道歉礼我收下了，但是今后不能再随便乱咬人，不然不给你葡萄吃了。”

        夜已深，虫鸟皆静，顾虑到宋高洁还躺在宴清宫里，苏小云在感知到顾清竹睡着后，依依不舍地离开天韵台。

        揉揉自己因为吃葡萄而导致胀起的圆肚皮，苏小云想起自己几日前遇见的宫女燕伶，不知她现在如何了，还有没有被欺负。

        反正依宋高洁的喝醉程度，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她完全有时间去看一眼燕伶。

        希望如今她已经不被人排挤，可以躺在柔软的床上陷入梦乡。

        依照脑中的路线，苏小云很快到达上次遇见燕伶的地方，从屋檐上跳下去，在昏暗破旧的院落中苏小云奔唯一一所亮起暖黄烛光的房间而去。

        用头顶开窗棂，苏小云一眼望见炉灶前生火的熟悉背影，是燕伶！

        苏小云还未出口叫她，她好似就已察觉到苏小云的存在，猛然侧头向窗棂方向，狠戾地眼神一闪而过，她问道：“谁在哪儿？”

        看见是苏小云后她惊喜地哎呀一声，连忙走到窗棂前，将其抱进屋内，一同待在灶台前。

        尽管她的眼神变化很快，可苏小云还是敏锐地捕捉到她最开始的眼神。她真的是个普通宫女吗？

        带有暖气的火焰在眼前灼灼燃烧，从未感受到如此温度的苏小云来了兴致，将先前燕伶的眼神抛于脑后，抬起爪子想试试抓住灶洞里奔腾跳舞的柔软火焰。

        幸而燕伶发现的及时，打下苏小云的手，让她爪子上的皮毛除了几根焦黑之外，其余的皆无事。

        “危险，不能靠近它。”

        燕伶意识到自己怀里的白狐狸就是个不安分的主，也不敢再带它在灶台前坐着，以免它又乘自己不备之时将爪子往火里送。

        索性面也已经煮好，燕伶一手拖住苏小云，一手熟练的将面捞起，放在粗瓷碗中，洒上点盐，端至灶台旁的木桌上。

        苏小云不想给她增加负担，就自己从她怀中跳出，借由凳子自己跳上饭桌，低头看向她煮的面食。

        很是朴素的一碗白面，上面无一滴油花，也没有佐料，甚至连一根青菜都没有，整张碗就是从里到外的白。

        这面应该很难吃吧。

        燕伶没有从桌面的木筒中抽出一双筷子用，而是从腰间取出用丝帕所包裹的专属于她的餐具。

        第一口她没有自己吃，反而夹起一根面放在苏小云嘴边，含笑道：“面里除了盐什么都没加，你是可以吃的，要尝尝吗？”

        苏小云朝后一倒，露出自己圆滚滚的肚皮，以示自己已经吃饱，不想再吃其他东西了。

        “狐狸还害怕胖吗？难道圆滚滚会被其他狐狸嘲笑？”

        燕伶一笑，将面条放入自己嘴中，津津有味的吃完一碗面条。

        苏小云乖巧地趴在她的面前，看着她狼吞虎咽，一副饿极了的模样，在心中默默道，多吃点。

        在苏小云看见燕伶待在膳房里煮东西时她心中就有了一个猜测，会不会是这儿的人故意难为她，不给她饭吃，所以燕伶才需要等深夜大家都睡了，才偷偷摸摸过来给自己煮饭。

        如今看她这副模样倒是印证了苏小云的猜测。

        将下巴搁在桌面上，苏小云以最舒服的四爪摊开的姿势趴着，眼神随着燕伶的筷子一上一下，充满怜悯。

        燕伶吃完饭，快意地打个饱嗝，注意到桌上的狐狸突然很无精打采。她连忙将她抱起，关切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小狐狸在她怀里摇摇头，前爪支起，亲昵地靠着她的脸蹭一蹭，活像一个正在撒娇的幼童，说不出的娇憨可爱。

        “狐狸真乖，下次你还会来找我玩吗？”

        苏小云摇动尾巴拂过她的手背，默默在心中道：当然会。

        回到宴清宫，宋高洁还躺在床上没醒，苏小云端起圆凳放在墙角，盘腿坐上去，离他远远的，静静的等待天亮。

        晨辉的微光慢慢从东边升起，一寸寸破开黑深的天空，照亮大地。

        等到院里出现窸窸窣窣的声音后，苏小云起身，来到榻边，探头观察宋高洁有没有醒。

        榻上紧闭双眼的人发出匀称的呼吸，身上的酒味散了许多，但还是很明显。

        他的发丝柔顺的披散在暖杏色的床榻上，格外沉静，见惯了他呼来喝去，动辄杀人的模样，就算知晓他此刻在梦乡之中，苏小云也不敢靠近他太久。

        见他依旧未醒，她正要回到自己的圆凳上去时，宋高洁的长长的眼睫突然抖动两下。

        苏小云愣住，他抬手将手背抚上额头，带着疲倦的声音感叹道：“朕头疼。”

        苏小云立马踢掉脚上鞋子，拉过被子，窜到靠墙的最里面，假装自己一直在这睡着，此刻也还在睡。

        这一系列行云流水的动作在宋高洁睁开眼的前一秒完成。宋高洁一边喊着李德全，一边撑着床榻起身。

        尚朦胧的眼睛停在面前的鹅黄纱帐上，他伸手拉过，放在眼前细看，确是鹅黄纱帐不错，可他什么时候用过这种颜色的纱帐了？

        “陛下，您醒了？”

        李德全的声音在内间外响起，与此同时，十余位紫宸殿的侍女端着洗漱用具鱼贯而入，在他榻前跪下。

        宋高洁揉揉一阵阵抽疼的太阳穴，扔下手上纱帐，掀开被子时看见床里的娇小身影。

        “这是宴清宫？”宋高洁侧首问道。

        李德全答道：“是，陛下您昨晚喝醉了，说要来宴清宫。”

        到此宋高洁再未说话，苏小云攥紧身旁锦被，听着身后宋高洁洗漱完毕，与来侍奉的侍女们一起离开这间屋子后紧绷的肩膀终于松下来。

        她抱着被子缓缓起身，扑进刚进来的沙星怀中，喃喃道：“昨晚我好害怕啊。”

        “没事了，娘娘，陛下已经走了。今日早膳里有娘娘最爱的丸子，奴婢先帮您洗漱吧。”

        “不要。”苏小云摇摇头，“我昨晚太害怕了，一夜未闭眼。今日要多睡一会儿。”

        沙星拍拍苏小云的肩膀，轻柔地扶着她躺下，再盖好被子，“娘娘今日想睡多久就行，天韵台那边奴婢去说一声就好。”

        纱帘放下，遮住越来越亮的晨光，一夜的困意袭上心头，沉重的眼皮缓缓阖上，陷入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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