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封妃

“原来在里面啊。”宋高洁轻瞟一眼低着头退向一边的沙星，缓缓走向苏小云，“你的侍女一直拦着朕见你，朕还以为你不在里面呢。”

        苏小云避开他的目光，往旁挪几步，敷衍道：“若是我不在里面你会如何？”

        “敢对朕的命令置若罔闻，自然是杀了。”

        又是杀，苏小云细细一想，他平日里说话好似离不开杀这个字一般，每每几句话之后就要提一下，残暴性情可见一斑。

        回想自己来这的目的，苏小云压抑住自己的满心怒气，想要扬起笑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最后干脆放弃，冷着张脸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放肆，应称陛下。”

        苏小云不满地嘟嘴，心不甘情不愿地道：“陛下来这做什么？”

        宋高洁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朝身后招招手，四位侍卫走进殿中替宋高洁搬出一把擦拭干净的红木椅。

        他一撩衣袍坐在上面，慢条斯理的道：“本来朕不想留你，可国师大人为你求情，朕也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应允了。今日来此一遭就是想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

        院子里的其他人瞬间一脸期待的看向苏小云，不知真正的神仙是否如同戏文里所说的那样可以腾云驾雾，起死回生。

        宋高洁的目光好像在告诉苏小云，若是她毫无本事，他便绝对不会容下她。遥记自己的祖祖祖奶奶也被纣王问过这个问题，彼时的她是怎么回答的呢？她从纣王的臂弯下钻过，贴近他的脸，媚眼如丝，吐气如兰，“长得美算不算一种本事呢？”

        声音一出，纣王半边骨头都酥了，立时缴械投降，连声道当然算。

        换作她如今，苏小云飞快地抬眼瞟一眼宋高洁，借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效仿她祖祖祖奶奶啊，他和纣王可不一样。与他相比，纣王都像个正常人了，他太阴晴不定。

        苏小云将手背到身后紧张地搅着，垂下眼轻咳一声，“神界法术岂能随意在人间使用，更遑论是在人前。”

        “哦？”宋高洁身子朝前探，紧紧地盯住苏小云，“朕问你，这世间有起死回生之法吗？”

        起死回生之法？怎么可能会有这种方法。人死之后灵魂全管地府，按此人生前过错进行评定，判他此后入哪一道。没有人能从地府捞人，哪怕神也没有这个权力。

        宋高洁此刻的眸子彷佛夜里的深海，看似平静，实际暗潮汹涌，一不小心就会跌入其中摔个粉身碎骨。他想要得到的答案仅有一个，若答案不是他想要的，那苏小云就是装作神女来骗他，她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死。

        在这样目光的逼视下，苏小云咽咽口水，捏紧发颤的手，撒了人生中第一个谎，“有。”

        宋高洁的眸子瞬间被这一个字所点亮，他站起身来，朝苏小云走近几步，抓住她的肩膀，近乎癫狂的追问道：“快告诉朕，这个方法是什么。”

        苏小云推下他的手，背过身去，眼神飘忽的道：“此乃神界秘法，我也不知晓，不过确实有就是了。”

        身后许久没有动静，苏小云好奇地转过去，见宋高洁此刻坐在椅子上，抵额深思，眉目间萦绕浓重的忧愁，嘴角却止不住的上扬。

        真奇怪，他这是开心还是不开心呢？

        “陛下？”苏小云轻轻唤了他一声。

        宋高洁抬眼，一派轻松之姿，夸赞苏小云道：“多谢神女为朕解惑啊。”

        怎么又来夸她了？还承认她神女之名？当真是喜怒无常，让人摸不着头脑。

        苏小云勉强朝他一笑，又匆匆转过脸去。

        她这一动作引起宋高洁不悦，他大步上前，质问道：“神女为何不对朕笑呢？”伸出手强硬地抓住苏小云的下巴，将她的脸转过来，正对于他。

        苏小云吃痛，心中从昨日积攒怒意一齐爆发，再不顾此次下来尘世的任务，她狠狠瞪向宋高洁，还伸手重拍在他的手背上，趁他松开的瞬间躲开他的控制，站在远处继续瞪着他。

        众人被这响亮的拍打声所惊，她她她···打的可是陛下啊，陛下此刻手背一片通红，可见神女是用了狠劲的。

        见宋高洁站在原地迟迟未动，庭院中众人大呼不好，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啊，保不准会牵连到他们身上。

        大家齐齐跪地，以额抵地，高声道：“陛下息怒。”

        宋高洁揉揉自己通红的手背，眸光在苏小云身上片刻不离，她的桃花眸自带妩媚气息，此刻为瞪他睁到了最大，如同圆圆的小鹿眼，毫无半分杀伤力，反倒有一种惹人怜惜之意。

        除去这双眼睛，她生气低头时的侧脸真的好像他的朱羽，宋高洁定定的看了她半晌，默默转身离开。

        “陛下，陛下。”李公公连唤两声，宋高洁置之不理，一个劲的往前走，李公公撩起衣袍，带领院中人一齐追宋高洁而去。

        他一走，满庭威压随之而去，苏小云再也撑不住，跌坐在地上，沙星强压泪水跑到她身边，将她扶起，坐到宋高洁刚刚所坐的椅子上。

        “沙星，我是不是又要被他赐死了？”

        沙星一时语噎，想要出口安慰一下苏小云，但从她伺候过七位后妃的经历来看，平常与陛下打趣之时说几句过头的话都会被打入冷宫，更遑论神女这般直接动手打了陛下，就算侥幸不被赐死，也是落得入冷宫的结局。

        苏小云紧紧抱住沙星，借她温暖的怀抱来安抚自己不断上下蹦跶的心。

        半炷香的时间后，晏清宫的主仆二人确实得到一桩圣旨，不过不是为处罚而来，而是封她为妃。

        李公公宣读完圣旨，将其交到沙星手上，布满皱纹的脸笑成一朵风中摇曳的菊花，“恭喜遗妃，贺喜遗妃，除却在王府跟随上来的老人，陛下再没有册封她人妃位，您这是头一份呢。天大的殊荣啊。”

        苏小云配合的笑两声，问出心中疑惑，“我方才不是才打了陛下一巴掌吗？他为什么不处罚我，而是给我妃位呢？”

        李公公神秘一笑，将此问随口糊弄过去，“其中深意遗妃之后自能体会。老奴告退。”

        回到紫宸殿，李公公朝端坐在龙椅上看着手中红色发带出神的宋高洁行一礼，道：“回陛下，老奴已将封妃的圣旨送去晏清宫。”

        宋高洁轻嗯一声，问道：“她可有说什么？”

        “遗妃娘娘有询问老奴您为什么会将她封妃。”

        宋高洁收回发带，将其缠绕在自己的手腕上，看向李公公，“那你是怎么回答的？”

        李公公将对苏小云所说的话重复了一遍，“老奴明白陛下的意思，不会多言。”

        “很好。”宋高洁看向手腕发带，目光痴缠，“她方才的模样真的有几分朱羽的影子，这份影子很难得，朕寻了许久都没找见，却偏偏在她身上寻见了。世间凡是像朱羽的女子都该入朕的后宫，她也不例外。”

        宋高洁起身，踱步到殿内左侧，巨大的琉璃箱中千年古琴承露沉眠其中，通体黑色，随着光影变化，隐有蓝光从其中划过，此琴声音温劲松透，深厚清越，当世独一。自它上一任主人离去后，宋高洁已两年多未听过由它弹奏出的曲子。

        “传令下去，让所有新进宫的嫔妃，包括遗妃，三日后通通前往天韵台，由国师亲自授琴。”

        令率先传到顾清竹处，小童叹息一声，感叹道：“国师大人不仅要为陛下的国事出谋划策，还要为陛下教导嫔妃费尽心神，陛下也不知体谅体谅您。每回新纳嫔妃入宫都要由您教琴，这都是第四次了，他也不能看您是当世第一琴师纳兰大师的弟子就可劲支配您啊，换个人教又能如何？”

        顾清竹手上书籍翻过一页，淡淡道：“师父早已仙去，世间除了我还有谁能再教出陛下想要的琴音？这话以后莫再说了。”

        小童低头认错，朝顾清竹保证自己今后一定会谨言慎行。

        世人皆知纳兰大师有两位弟子最为出名，一位是当今国师，还有一位是已去世的贵妃凌朱羽。

        “大人，还有一事。陛下已立神女为遗妃，赐住晏清宫，但却没赐给她妃嫔该有的待遇，诸如侍女，鸾驾之类的东西。”小童还将苏小云与宋高洁的对话尽数告知顾清竹。

        顾清竹将目光从书上离开，深不见底的晦暗眼眸浮现出如他所料的从容，“这位神女还算聪明，给出了陛下最想听到的答案。”

        时间回到昨日，宋高洁派人将顾清竹请到紫宸殿，向他告知昨日祭台一事，“国师认为她是骗子还是真的神女？”

        想起在郡王府中所见的苏小云躲在多宝阁后的胆怯模样，说她是神女，顾清竹自己都不信。

        低眉掩去自己眼底又深又沉的情绪，顾清竹答：“臣不敢保证，但昨夜星象确有异变。”

        “她真是？”宋高洁声音低沉，压抑着兴奋。

        顾清竹道：“臣不知晓。”

        宋高洁起身，迫不及待的道：“派人去找神女，朕要亲自去问她起死回生之法。”

        说完他斟酌顾清竹的脸色，又补上一句，“朕并非不信爱卿复活死人的方法，只是此刻可能有捷径，朕想去试试。”

        顾清竹理解的点点头，清冷的气度不沾染世间一切污垢，开口的声音缓而淡，“神女并非无所不知，陛下可先问她世间是否真有起死回生之法，此问也算是打消掉陛下一直以来对臣残存的疑心。”

        “朕没有。”宋高洁当即反驳道。

        顾清竹淡看宋高洁一眼，笑而不语，眼神冷漠而疏离。

        正午的艳阳照出香炉烟雾袅袅飘散的踪迹，顾清竹将手中书籍放在一旁，额穴一阵抽疼，他悠悠道：“三日后天韵台有的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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