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九章 唤羽宫
云霓宫的玉矶,又被欣荣郡主的下人刁难了。
这次,李清欢不打算再忍气吞声,亲自取来常用的蟒鞭,她支开宫里所有跟着她的人,直奔李落落的唤羽宫。
唤羽宫的偏殿里,散落堆积着还未分发的绢帛近千段。李落落不厌其烦的翻看比对,今年所有上等布匹,除了赏赐给各大官眷的,竟只剩下这些。
她不知近来交由李清欢打理的账目,为何会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遥想王妃刘嬿也才几个月不打理,李清欢就能让府上向来稳固的内务,变得鸡飞狗跳。李落落越看那些账目,心里对李清欢的讨厌,就越发加深。
王妃刘嬿虽说也不是很讨她喜欢,可至少人家执掌王府以来,就没让王爷和王府陷入今日的僵局。每年从王府库存中置换出去的陈物,也经刘嬿的打理,能换回不菲的钱财。这也是,李落落最佩服这个嫂嫂的地方。
自那次祭天的事后,刘嬿被禁足,王府后院的绝对执掌权也一并收回。
她不清楚李清欢用了什么手段,竟能让王兄将王府的内务,交给名不正言不顺的永宁郡主打理。当时向来少言寡欲的她都看不下去了,第一次主动去找王兄说理。
可王兄只说他心里有数,便将她也拒之门外,想来她还觉得特别委屈。
不过好在,王兄搬来东宫后,终于改变了主意。
以侄儿李湛需要照顾为由,转而将府内一切内务交到她手上。说是交由她代理,却还特意划了整个唤羽宫,给她一个毫无功绩的郡主住着。
历来也只有嫡亲的郡主,才有资格分得正宫中的偏宫,或者上房。而庶出的郡主,凭身份和地位,是只能随其生母同住的。
可王兄划给她的,却是整个唤羽宫的正宫位。
深知王兄是要给她以绝对的权力,好镇压住那些宫人的气焰,可她并不以此为傲。
在搬来东宫的当天,她就吩咐女使将就寝的床榻,全部移到了唤羽宫偏宫中。
她知道唤羽宫的正宫位,不是那么好当的。所以她以这种自退的方试,告诉所有眼红的人,她自知身份地位的高低,是不会轻易逾矩的。
自她代管以来,也确实做到了善待王兄的后眷们。
晋王府每年都会有各藩镇进贡的美女,往年这些都是王妃刘嬿亲自安顿,她随着刘嬿,也是在旁见过几次的。而那些美女,也皆因带着各藩镇的使命,通通成了晋王的妾室。若是用刘嬿的话说,就是这些人,不仅不能遣送,还必须由王府给供养着。因为事关晋阳和河东各个藩镇的信任,所以只要那些女人不闹,王爷就得承认她们的份量。
可王府所有的女人中,她唯独不能善待李清欢。
仅凭李清欢于李从珂来说的特别,也是她代管以来,一直为难云霓宫的部分原因。
这几天,她又发现了一个能让李清欢颜面扫地的重要细节。
那就是李清欢代管内务以来,短短数月,竟能将一直满盈的府库,弄得缺失了三成的真金白银。
她不查还不知道,一查,就差点没让她惊掉下巴。
那凭空消失的三成真金白银,竟被一批购置绢帛的烂账随意掩饰着。她随便一比对,那批绢帛的采购价,竟比往年购置的绢帛贵了七八倍。
可她暗查过李清欢做的账,确实没有其他乱七八糟的出入了。这说明李清欢百密一疏的可能,是微乎其微的。这笔烂账,必然是其故意而为!
既然撞在了她手上,那就别怪她不懂‘怜香惜玉’了……
“李落落!你给本宫出来!躲在里面算什么意思?”
李清欢甩着一手好鞭,在唤羽宫门外被一群宫人拦着不让进,二话不说将那些人好一番抽打。嘴里还不停叫唤,顿时引来后宫诸多人的围观。
“一群狗东西,凭尔等也敢阻挠本宫!滚开!”李清欢的鞭子抽得宫人们皮肉都绽开了。
她的蟒鞭,可是大哥李从厚帮她找能工巧匠改造过的。鞭身上订满了倒刺银钩,随便一划弄,就是连皮带肉的一块。
“……我当是谁,原来是永宁郡主。”
被李清欢的吵闹吸引的李落落,不慌不忙的从偏殿出来,轻蔑的语气,还真是没有将李清欢放在眼里。
“哈,是我,李永宁!”李清欢也不示弱,即便她唤羽宫人多势众。
“嗯。不知永宁郡主突然造访,是有什么事吗?”
“哼!你还好意思问本宫,‘有什么事’?”一甩蟒鞭,将之缠上唤羽宫一宫人颈脖,“本宫要你唤羽宫的人,借上一借!你可知,本宫借来有何用吗?”
“欣荣不知,还请永宁郡主指教。”
“本宫要借唤羽宫的人,来羞辱其主,让她也尝尝被人刁难的滋味。”
“哦?这样啊!那永宁郡主请自便,欣荣就不打扰郡主了。”李落落淡漠的样子,实难让人解气,气得李清欢手中一紧,差点当场要了那宫人性命。
见李落落欲转身离开,李清欢急忙上前去追,却被手里的蟒鞭牵制。唤羽宫门前的宫人们皆吓得不敢抬头,她扯不开蟒鞭那头的栓制,所幸收回缠死那宫人的鞭身。
再回头去寻李落落身影,殿前栏杆处,早已没了她身影。
“李落落,你这个狗仗人势的东西,你以为躲着就会没事吗?本宫几时受过你这样的气?今日不肯把话说清楚,休想本宫会放过你!”
在偏殿听到李清欢的喊叫,李落落心里确实有些暗爽。
本来还担心这几日的刁难,会不会差些火候。方才出去,一看到李清欢气到抓狂的样子,她就别提多振奋了。
就怕她不闹,李落落吩咐青檀把偏殿的门窗都关上,还必须动作大些,做给李清欢看。
这下,李清欢果然吵的更凶了。
“……你给本宫出来,你不是很嚣张吗?刚从本宫手里捡来内务的差事,不知道你得意些什么?李落落,你个缩头乌龟!躲着不出来理论,你以为本宫会放过你不成?哼,庶出的郡主,你以为王爷重用你,就能提升你卑贱的命吗?不过是本宫不要的差事……”
“王爷?你怎么?”突然,李清欢的声音嘎然而止。
李落落在殿内听的一清二楚,猜想是王兄终被这里的动静引来了,她嘴角的笑意也不由散开。
让李清欢没有想到的是,晋王李存勖居然立在她身后一脸寒霜。
也不知他什么时候到的,李清欢惊的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手里紧握的蟒鞭,此时也变得异常烫手。李清欢紧忙丢掉蟒鞭,想跟李存勖解释些什么,可看着李存勖灰暗的眸子,她也不晓得该怎么解释。
“你说谁的命卑贱?”
看了看宫门前的狼狈,李存勖眼里的李清欢,就算再娇艳动人,也在这一刻变得陋鄙了。
他不爱她,却一直欣赏着她的美貌。便是李嗣源一党让他多番忌惮,他也从未想过为难她。所以,即便她已嫁为人妇,他还是不顾众议的将她留在身边。
只是这一刻,他真的失望了。
空有其表的女人,也只配做个利益的筹码。
不等李清欢解释,李存勖毫无温度的转身而去。这下,李清欢顿时觉得自脚下而起的寒冷,就像尖锐的刺刀,扎的她体无完肤。
傍晚,玉矶寻来唤羽宫的时候,李清欢已经在宫门前跪了两个时辰。
一袭红衣的李清欢,在清寒的风中,全身止不住的瑟瑟发抖。
“郡主?您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冷?”
“……”
“郡主,别跪了。玉矶背您回去……”
这时,唤羽宫里走出来一个宫人。玉矶认得这宫人,因为都曾是王府后院的女使,所以她知道她是欣荣郡主的贴身女使青檀。
“我们郡主让奴转告永宁郡主,若觉得委屈,那就自行去找王爷理论,唤羽宫可不是像您这般尊贵的主,能屈尊的地方。”
“青檀,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玉矶不解,见青檀一个下人,居然都敢这样对她的郡主说话,心里的火气就猛地上涨。
“自然是话里的意思。怎么?玉矶姐姐竟是傻到连人话都听不懂了?”
“你……”
“玉矶,不要说了。”李清欢适时抓住玉矶欲扇其耳光的手,隐忍的眼泪终于在这一刻逼出眼眶。
“郡主娘娘倒是好脾气。不过,青檀既然话带到了,也不怕多说两句。”青檀说,“娘娘若还指望以督帅府为背景,那为何不自己将那笔烂账消了?堂堂督帅府啊,若是以后被人背后指点,说是府上郡主手脚不干净,那可真是丢尽了脸面。”
“青檀,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多谢玉矶姐姐提醒,青檀自然知道。”转而指着李清欢,青檀继续说,“我家郡主说了,只要永宁郡主能自掏腰包将那笔烂账做平,她就当作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而关于这笔账目的来龙去脉,我家郡主也自不会过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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