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美人如斯
才出博王府府邸,郢王朱友珪便暗示埋伏于府外的弓箭手回撤。
转身再看一眼这博王府,他不免嘴角微扯,面露阴沉邪魅之笑。‘希望你的真实身份,不会令本王失望!’
浩浩荡荡一行人在汴州街头行进,相当招摇过市。
从楼台上望去,马车上镶着黑金边的‘郢’字牌樽赫然在目。如此动静,惹人不免多看几眼。敬翔今日得友人款待宴食珍馐,食之过甚而食殇,席间便行至楼台饮茶解腻。大梁初立,东都各层皆百废待兴,如此热闹之举,却是不得多见矣。
只是这郢王今日不知又是做何计划?观一眼这行人背驰方向,敬翔开始若有所思。
一同被这动静吸引的,还有前几日病愈还朝的太尉张全义。今日在席间再见初愈的张太尉,敬翔满是欣慰。
“敬相怕是已经动摇了。”坐于木轮椅上的张全义又为敬翔斟上新茶。
“继储之争,放置哪朝哪代,皆是必经之举。吾等为人臣,当明哲保身为先啊!”于张全义,敬翔依旧如当年般无所不谈。
“敬相所言极是。”
不同敬翔的若有所思,张全义面上的笑容,更叫人有些看不明白。
夜半,灯火嘹亮的街面上行人萧瑟。
不知何处走来的褴褛乞女子,衣衫发饰皆破碎不堪,甚至有些破损处能叫人面红耳赤。今已入初冬,冷风贯骨冻的乞女子瑟瑟发抖。
打更夜巡锣声逼近,女子不躲不避,仿佛对打更声置若罔闻。
待侍卫查探过四周并无可疑,他这才迫不及待的奔向她。
手刚一碰上乞女子,便惹来她犹若发狂般的吼叫。吼声凄厉决绝,振聋发聩。恐引来夜巡城卫,他不得已将乞女子击晕,用披风将其围裹,趁夜色疾行而去。
城郊一处老宅中,有老妇侍女在后门处焦急观望,人人紧张沉默。这些下人模样的侍女,个个圆膀阔背,即便面目被些脂粉遮盖,却也难掩习武之人的沉稳气息。特别是那老妇,内行人一眼便能瞧出其身手不凡。
“来了,过来了。”突然一侍女窥得远处微弱的笼光,向众人提醒。
“快去备些热水,吩咐好了再去热些软食。”老妇也窥得笼光,连忙催使侍女去准备。
“殿下,若兰姑娘这是怎了?竟伤成如此模样。”
“崔姨莫问了,先替她看看伤势如何。”郢王朱友珪面色凝重,看着怀中女子亦是心痛至极。
“是。殿下请先随老身返屋,这边……”
行至房中,将她放于榻上,他目光所及尽是她衣不蔽体的伤痕。
早已听线人来报,花弄影那贱妇如何辱她虐她。要是没亲眼目睹,他真真难以想象这一身伤会映在她身上。
“……不要,不,不要……不要碰我,不要啊不要,啊……啊,不要……”榻上女子梦魇不断,猛然瞪大一双眼眸,看着空气也惊魂未定。抓起身上仅有的布料,一边挣扎嘶吼,一边裹紧自己缩去床栏。
“若兰,别怕。我们安全了,别怕。若兰你看看四下,看看我……”朱友珪上前一把抱住战战兢兢的若兰,以免她挣扎跌下床榻。
才触碰到她,一记指甲便划破了郢王的颌角。受惊的女子穷其蛮力,硬是挣不开他的拴桎,便宛若痴傻般开始竭声乱叫。
“王爷,王……”朱友珪贴身侍卫周来刚踏进屋门,便被眼前一幕看呆,竟一时语塞不知该不该禀报。
“何事?”郢王面色铁青,于周来语气也颇有不耐。
“回禀王爷,那博王府确在今晚四更天时,从侧门赶出一趟柴车。”
“车上装的什么?”
“十具男尸。”
“可查得这些人身份?”
“已寻得乞者指认,确系前些天无端消失的行乞之人。”
听到这里,朱友珪牢牢抱住若兰的手不由攥紧,指节泛白青筋暴起。
若兰久不能挣脱,气急败坏之下,竟一口咬住朱友珪手臂。吓得萧姨和周来本能反应的要上前扼制,却被朱友珪一手拦下。
“王爷!”萧姨毕竟看着朱友珪长大,见若兰如此伤他,终是心疼不已。
“无事。现只消若兰能畅快些,即使一口血肉又何妨?”沉溺的看着怀中女子,他有些后悔。
争储何其残酷,本不该将她卷入。只怪当初那惊鸿一眼,便对她生了眷念。本想以花弄影失贞失德为由,令博均二人埋仇,却没想斡旋中窥得了花弄影的身份。
初始谋划的,正是摆弄这个拥仙资的花弄影,让她名声败坏,辱康勤门面。同时,离间康勤朱锽,使博均二王失和。然后,助回鹘三皇子卷逃美人,使博王自青州归来后,又得迫于天家颜面讨伐甘州。待博王无暇朝政之间,便是他朱友珪扎根汴州之期。
花弄影的名声确是破败了,毕竟在世人眼中,其夫远赴治患才寥寥数日,便守不住闺中寂寞出现在花楼招摇,博王府也确因此失了颜面。
因深知王妃不可能出府招摇,故均王朱锽确也没叫人失望。能将王妃偷运出去,也只有这种被养在温室里的狼崽才做得出来。而后,只要有人从中稍加点拨,博均失和便是结果。
可不妙之处,便是他低估了花弄影与其身后神出鬼没的势力。
回鹘皇子竟能葬于她手,虎口回旋的花弄影,更是以雷霆之势在他眼皮底下掳走若兰。
要不是偶然间听闻,当年甘州内乱后,死牢曾遭洗掠,一百零九名狱卒丧命,狱中羁押数名死刑犯尽数逃失,生事者自称‘花弄影’。他恐怕还想不到,为何已返府中的王妃不静心养病,反而夜探花楼直捣狼穴。
若非与内乱者干系密切,又岂会甘冒大险,想来这位小嫂嫂,也并不似面目上看去那般美好。‘博王府’看似在这朝野中盈盈不堪,实则暗下早已盘根错节犹如深渊。
怀中女子终是止了挣扎,口中咸腥让她顿时回神。看清面前人相貌后,便哭的凄厉断肠。本就面若桃花的女子,泪眼婆娑的投进怀中,更有楚楚可怜之效。
朱友珪无言,既悔又怨。本无处安放的手,稍顿后还是环抱住了若兰。
若兰如此纤细瘦弱的人儿,竟……思及此,他又恨不得将那贱妇千刀万剐。
青州急奏入宫,梁帝令人宣读。
“得我大梁基业庇佑,历时五十七日,青州祸乱皆尽悉平定。远在青州之遥,亦闻父皇近来康泰有违,儿臣甚挂念。届时以青州之喜讯,望父皇恩准儿臣归朝亲恭侍疾……”阉人尖细的嗓音环绕,朱温正俯身埋头于宫妃胸前。
“陛下,啊哈哈,陛下轻些,啊哈哈哈啊哈哈……”朱温一个粗人,哪懂得怜香惜玉,伏在宫妃身上这画面远飞活色生香能形容,简直叫人羞于直视。
突然,朱温双手撑起,一双眸子满是凶狠之光。吓得宫妃面色煞白不敢言语,周遭侍婢和阉人皆跪地胆颤不休。
看着面前女子的妆容,朱温心中竟生出怒火,一巴掌将身下女子扇下软塌。
“啊!……陛下?陛下饶命,臣妾冤枉,陛下饶命啊……”将将还在搔首弄姿的宫妃,这咋眼间与之判若两人。
“谁允你描此妆容?”捏起宫妃的下巴,“她如宫阙天仙,你装扮再像也不及她分毫。”朱温指尖蓄力,捏的宫妃生疼。
“不,不敢。”眼泪都痛出来了,嘴上也不敢多言。
“擦净这脸面。”朱温端起女子下巴,左右打量一番甩开。“再自去领‘赏’,对了,就取这双眸子。”
“啊?陛,陛下。”
“下去,听话。”轻轻抚了两下宫妃头上鬓发,朱温满眼温柔似水。
宫妃自知这‘赏’是免不掉,颤抖着磕头谢恩而去,转身泛滥的眼泪顷刻糊花了精美的红妆。
“哼,归朝侍疾?还真是个不忍拒的理由。”朱温嘴角轻蔑之意骤显,转而问起堂下阉人管事,“博王妃近来可转醒啊?”
“回陛下,据服侍王妃榻前的侍女来禀,王妃五日前已转醒。”
“那就待她再休养些日子,就是要侍疾,也得等她养好些不是?”朱温靠向阉人。像是在与之商量般,这动作吓得阉人埋头不敢对视。
“嗯……美人如斯,佳期可待啊,哈哈哈……”
每每思及初见,他饱经沧澜的心又会掀起涟漪。
若不是这世俗伦常枷锁般的禁锢,他早就想一亲芳泽,温软入怀了。早时,康勤至亲于张氏有恩,其至亲遇害后便得收养。那时张氏早已入朱门,自然收养康勤时,就顺理成章的随了夫家朱姓。
要不是康勤也姓了朱,他早就造个由头砍了这个养子,再将其家眷一并收了。只是偏偏他就姓了朱,如今更是封了博王,随便动他就更不可能了。
只是那绝色佳人,真是时刻叫他魂牵梦绕,让宫妃扮作她的妆容日日承欢,可总是感觉不及她仙姿半分。
“回个旨意,准博王即刻归朝。是时候让他知道王妃失贞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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