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第一笔外快
抱着淤青胳膊的徐玲从心底里震惊，她竟然在这一刻感受到这个男人是真心悔过的，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宋川感觉再待下去就快要憋死了，连忙收拾碗筷跑进灶房里洗刷起来。
徐玲自言自语的说道：“他是不是变好了呀？”
然后她没有再说话，多年以来积攒的委屈和迷茫，化作眼泪汹涌滴落，她什么都说不出口，以至于希望来临都只敢当做泡影。
就在这时候，一声短促不耐烦的拍门声响了起来。
“快开门，徐玲我知道你在家，我都闻到烧灶味了！”
徐玲赶紧抹了一把眼泪，打开了房门，有些难堪羞愧。
门外站着的，是个三四十岁的中年人，吊儿郎当的带了个臂章，是老城区有名的赖子刘保川。
刘保川无赖似的看了一眼徐玲，似笑非笑的说:“徐玲，你欠赵姐，陈哥他们的钱，可过了限期了，他们催我来向你要。”
徐玲羞愧的说:“刘哥再宽限几天吧，厂里工资还没接下来，工资接下来我立马给他们。”
刘保川哼哼一声:“我能给你宽限几天，但驴打滚一样的利息可宽限不了啊，你想清楚利息七天就能翻个个了。”
徐玲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双手捏着衣角不让自己流出眼泪。
看她这样，刘保川邪火一起，竟然抬手要勾徐玲的脖子。
说时迟那时快，一根断茬木棍直愣愣的冲着刘保川的脑袋飞了过去，头皮都被擦掉了一块。
刘保川只觉得脑袋一凉 裤裆一热，差点吓趴在门口。
“钱这几天就还你，利息该多少是多少，还有让他们亲自来拿，我不想看见你。。”
刷好碗的宋川从灶房里走了出来，手里提着一把菜刀，轻描淡写的看着他。
或许是用力过猛，他晃了晃身子，但还是站的坚定。
虽然刘保川是个赖子，但哪里见过这要命的场面，老城区谁都知道宋川也是个滚刀肉，狠心的主，酒劲一上来被砍了可就真是活倒霉了。
所以他话都不敢撂下，连滚带爬的就跑了出去。
紧接着，徐玲无力靠在门上，眼泪也和掉珠子一样，扑簌簌直落。
她是第一次感受到被男人呵护是什么滋味，但她内心又极度的挣扎，为什么从来都是赖子一样的宋川，会突然对她又炽热了起来。
将她从死灰中拉出，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推入深渊，忍受更加猛烈的痛苦。
宋川暗自叹息一声，平静的说道：“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最迟后天就连本带利的给他们，现在天也黑下来了先睡觉吧，有什么事情明天说。”
徐玲一听这话，下意识的就拉住了他:“别去找陈建设那帮人了，钱是小事，再这样下去有一天我怕你……”
话说到最后，徐玲再也没说下去，只是流着泪抱着宋川的胳膊不撒手。
“放心好了，我有分寸，从现在开始凭本事挣钱。”宋川声音有些沙哑，却有种从未出现的坚定。
徐玲虽然心中悲凉，但这一次也选择相信他的话。
再三保证不会去找陈建设那帮人之后，徐玲才平静下来。
将她送进里屋之后，宋川转身靠在墙上，糟乱着头发，双目有些失神的盯了一会天花板，随后才开始考虑该睡哪里将就一下。
他不是原来的那个宋川自然就不考虑和徐玲睡在一起了。
很快他就拖出来一块从电子管厂里落下的老式三合板，搭在吃饭用的小矮桌上凑合出了一张木板床。
重新躺下的宋川对1979年这个特殊年代充满了迷茫和彷徨，他还没有想清楚该从哪一方面入手。
造芯片？搞游戏机，还是发展实体行业，这些对79年特殊年份来说，都是有点遥远了，难道要先从倒爷开始？
从78年开始，经济体制改革逐渐逐步展开，一些人利用商品价格差进行倒买倒卖属实是吃到了不小的利润。
但是宋川这样一个骄傲的人，根本不屑去做这个，并且已经逐渐在脑海中构筑出了新的蓝图。
就在这时，趿拉拖鞋的声音把他从构思中拉回了现实。
穿着保守短裤短衣的徐玲从里屋走到了客厅，裸露在外的粉白色大腿和小臂，以及那个年代特有清纯的模样，一点也看不出已经是结婚多年的人。
宋川从木板上爬了起来，尴尬的整理了一下发型：“你怎么还不休息。”
徐玲摇了摇头，反问道：“你怎么不回房间睡觉，是怕我吵到你吗？”
他伸了个懒腰说：“不是，腰疼要睡硬一点，我觉得这桌子上面还挺好。”
徐玲似乎是在犹豫，但还是从短裤的内衬里取出了五毛钱交到他手里：“这是我问咱们邻居赵姐借下的钱，也是咱们家里剩下的最后一点钱了，别喝酒了，你先去买点膏药吧，给赵姐还钱的事情我来想办法。”
握着还有余温的五毛钱，宋川张了张嘴并没有拒绝，因为他刚想想去街上看一看有没有什么事可做，腰里揣上一点钱还是很有必要的。
刘保川上门讨债的事情的确也刺激到了他，为了防止这种难堪的局面再次发生，他必须要尽快抓住一些机遇。
等徐玲去卧室睡觉之后，宋川很快就从木板上爬下来，整理了一下着装就快步出门了。
走出逼仄的出租屋，他深吸了一口气，现在街道昏暗到连光都没有，只有出了老城区的街道才会看到国营厂大门口的光亮。
宋川和徐玲暂居的地方，位于锦江区南郊，一处老城区的廉价平房，住在这里的人除了一些善于投机倒把的懒汉外，其余大都是在南郊的国营电子管厂里工作。
徐玲就是托了些同乡关系进了国营电子管厂里工作，一个月12块钱工资，养活了好吃懒做的丈夫。
走出老城区，宋川漫无目的的走在大街上，双手插兜，立马就摸出来兜里面还有半包东西。
他拿出来一看，才看清原来兜里都是红薯干。
宋川脑海中立马就回想起徐玲，这红薯干是给他戒烟用的，由于家里实在是穷，但以前的那个宋川又是个老烟鬼，烟瘾一犯就对着徐玲开打。
被打的没办法了，徐玲就在七八月份晒一堆红薯干屯着，宋川烟瘾一犯，就嚼红薯干度日子。
这个习惯，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红薯干这玩意，对宋川来说，也是饱腹感极强的好吃食，他不舍得一口气吃完，就含在嘴里慢慢化着，边走边吃。
七九年的锦江区南郊，算不上荒凉，但也仅仅是靠着几个国营工厂拉动经济增长。
而社会主义市场经济最初也是在82年才提出设想，至于建立则又是一段不短的时间。
距离85年还有一段时间，这也留给了宋川足够多的时间。
他走了一两条街都还没有发现什么活，干脆坐在街心公园专心的吃起红薯干来。
就在这时，他用余光瞥到两个金发碧眼的情侣老外，一边站在路口边抓耳挠腮，一边和一个穿着阔老裤的胖子用英语交流。
那胖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带着大金表的手在空中连比带划，说着一口不论是老外还是国人都不懂的“鸟语。”
眼瞅着两个情侣老外快要崩溃了，一旁的宋川直接把红薯干往嘴里一塞，就走了过去。
前一世，他手握三家上市公司，三十九岁就被评选为魔都最优秀企业家，英语早就达到了信达雅的水准，完全能够应付这对情侣老外。
宋川丝毫不胆怯，直接来到老外面前飙英文。
没等老外说话，一旁带着大金表的胖子不干了：“您哪位？没看见他们都是我的朋友吗，我的英语水准完全足够应付，你赶紧哪来的回哪去啊，you啊no，赶紧go！”
宋川听到这差点喷了出来，暗呼这胖子还真是个人才，脸厚心硬。
而这对情侣老外一看来了个真懂英语的，急忙告诉他要去某某地方。
宋川一听，就明白了这对老外是随同上面友好交流，来成都参观的。
因为买纪念品意外走丢了，现在他们急着要去红光旅社和团队会合。
然后，他就用熟练的英语耐心的给他们指路，并且还细致在纸上标出了去往红光旅社的最近路线。
情侣老外长出了一口气，男老外惊喜的从口袋里掏出一叠外汇券，直接塞给了宋川一张十块人民币。
一旁的女老外也取出一张面额一美元的纸钞，说是留作纪念，然后就匆匆离开了。
看着宋川谈笑间就赚取了十块钱人民币还有外汇券，一旁的胖子眼珠子差点瞪了出来。
行走江湖这么多年，他还是头一次看到问路解答就赚十多块钱！
要知道这时候可是七九年，猪肉是四毛钱一斤，工厂员工一个月才能拿十多块，农村还要使用粮票的年代！
反观宋川相当淡定，面带微笑的将人民币和外汇券放在衬衣内兜里后，就准备回家了。
这时候，胖子一把抱住他，竖起大拇指说道：“兄弟厉害，我算是服气了，看兄弟你遇事处事不惊，一看就知道以后是要做大事的人！”
胖子又赶紧从手提包里抽出半张纸，快速用铅笔写了些地址信息递给了他，喜滋滋说道：“这是兄弟的地址信息，咱们互相交换一下，之后相互帮衬。”
宋川揉了揉鼻子，现在的他想打个电话都还要托徐玲在电子管厂里打，哪里能捞到飞户一样的胖子刘东。
不管怎样，他还是收下了胖子的地址信息：“刘东，我记住了，以后如果有事情我就及时通知你。”
告别了胖子，宋川抬脚准备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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