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十章
向忧跑掉之后，许海又和老妈聊那些有的没的。最后听得孩子头都大了，好不容易才用苦肉计“我明天早上还要上班呢迟到了的话那工资可是大把大把地扣”把老妈劝进房间让她睡觉。不然按老妈这精力来看，他们俩可以决战到天亮。
老妈一进屋，许海就立马起身向门外走去，敲响了向忧家的门。
不一会儿就有人过来开门，向忧，看见站在自家门口的许海，诧异道：“你这么早就来了？不去陪你妈妈吗？”倒是对他来找自己没感到什么意外。
许海的胳膊肘撑着门框，一只手又拍拍胸脯：“你有什么困难都可以跟人民警察讲。”
向忧被他逗笑了：“你职业病吧？身上穿着睡衣还这样跟人民群众讲话。”
许海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进来说吧，”许海比向忧高了半个头，他，必须要撑着脖子才能和许海对上视线，“这么大一只往过道一站，不知道的以为来堵人了。”
许海便一闪身就挤进了他屋，倒是一点儿也没客气。嘴里还念叨着：“真来堵人那还不得给我发配到边疆去？这次不是去拼奖惩了，是去劳改啊。”
“你们说这些话不怕被抓起来吗？”
“……你怎么还较真了？”
俩人一前一後进了屋。向忧没有开灯的习惯，就算是白天也把窗户拉的严严实实，许海进来的时候差点翻了个跟头：“卧槽，你干什么把椅子放路中间啊？”
“你注意点呗，放这又不犯法。”
“那你倒是把灯开着啊！”
向忧总算是把灯给打开了，许海才正式地看到了他家的全貌：没有一点装饰，电视柜上都是空空如也，也就桌子上放了一包卫生纸；好在家具都还算干净，没有落灰——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妈要来而提前打扫的。
许海十分随意的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向忧就坐他旁边：“你有什么要问的吗？我可以给你解说一下。”
“你们现在照样是可以起诉那几个追债的人，也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们的罪状，讨回公道，只是时间问题。”
向忧笑了笑，像是调侃一般：“你别逼我剧透啊，不告都是有原因的，你等我慢慢说。”
许海就这样愣愣地看着他，等待下文。
“然后呢，我妈抱着我爸的尸体走了，把我一个人丢在房子里，她就跟发疯了一样。后面有人报警，把我妈给送去了警局，我爸才终于得以入土。我接到警察的消息后就去了警局，就刚好看见我妈在大厅里，抱着我爸的尸体不肯撒手，差点给人扯散架了。”向忧说到这里，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许海的眉毛拧成了一团：“实在不行就别说了。”
“然后，”向忧自顾自地又开始说，“我妈背判有精神疾病。在精神病院的车要来接她的时候，她跑了，失踪了整整一个月。最后警察在我妈的老家，一条河边的树上发现了我妈的尸体——她好像跟我说过，她年轻时经常跟我爸在这棵树下约会。那棵树又瘦瘦高高的，一点也不好看，真不懂为什么要在这里约会。我妈的尸体把那棵树都给扯弯了，她的脚在河里的，被冲的都发白了。”
向忧说完沉默了很久。这件事也过去了一年多，但他的眼眶还是不自觉地红了：“之后我就一直在想办法找到那个追债的人，警察一查才发现，那几个人已经死了。就在我爸下葬的第二天，他们就被车子撞死了，还有的是坠楼死的……警察说，都是我妈推的，大概是报应吧。”
许海听了摇了摇头——他本以为这是一个可以重启的旧案。但是没办法，这可以算是两个有关联的凶杀案件，但参与人已经无法落网，就算重新立案也抓不到任何人。只能让他们的后代独自承担这份悲伤。
向忧低着头，眼泪不断流下来，滴在他的衣物上，肩膀也开始不断地抽抽。
许海对着个孩子们是同情与愧疚——同情他所经历的一切；愧疚则是对自己的一时逞能，认为自己可以帮到他，最终才发现什么都做不了。只能从桌子上抽两张纸递给他。
向忧接过擦了下眼泪，哽咽着说：“其实也没什么，我早就放下了。但是我一想到，一说出来就还是忍不住，我以为我对他们没什么感情……我还没有在一个人面前这么狼狈过。”
许海扶着他的背，叹了口气：“人对自己不可能有一个完全清晰的认知，大家很多事都没有过，怎么可能知道自己的自控能力怎么样，七情六欲让人活了起来。过去的事情回不来，我们可以为了那些已经无法改变的事悲伤，但绝不能后悔，否则那就是无止境的深渊。你的心态很好，我见过很多和你一样的孩子，他们要么自杀，要么得病，你活得是那些人当中可以说是最后的，我还挺佩服你的。”
“我也觉得我活的挺好的……”向忧努力抑制着声音中的颤抖，闷闷地说，“我没怎么后悔，我的生活也没怎么被影响，也就是忙了一点而已。我怕死，人活着就还有点希望，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但是，我就是觉得好难受，突然一下子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你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人，”许海看向他，眼神里满是笃定，“我说了，人民警察会解决你的所有问题，你累了饿了困了难过了都可以来找我们，一个警察可以抵恋人家人朋友等好几个身份——但是切记，不能过量。”
“……你怎么又扯到这上面来了？”
“这是个不可逆的事实，你永远可以相信警察。”
“跟个广告词一样，你还一直念一直。”
“就当为警局做宣传了。”
向忧也被他给逗到了，眼泪没有再流。只是眼睛红的有点可怕。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跟你一起混的那几个小子还叫你‘老大’是吧？”许海扯到了之前的事。
“嗯，”向忧点点头，“都学校里的事儿了，他们总喜欢带出来说。”
“嗯，还是个校霸呢，我瞧你这小身板也不像啊。”
“也不算是，帮他们打过几个小混混，然后就上赶着认爹了。”向忧翻着他为数不多的高一时光的回忆，“我身板也没多小啊……”
许海也没有接着问了，毕竟后面的事猜也能猜到——向忧为了养活自己退了学，到处找地方打工，那时也才十六七岁而已。
他嘟囔了一句：“小可怜。”
虽然声音很小，但屋子里除了俩人交流之外就没有别的声音，所以还是被向忧捕捉到了：“你才小可怜，我是事业型强人好不好？”
许海老觉得这孩子天生带有一点儿讲相声的艺术细胞在骨子里：“行行行，你说你是啥你就是啥。”
俩人窝在一起坐了一会，向忧突然看向许海：“真奇怪，我为什么会对一个刚认识不到一周的人敞开心扉。”还把自己整的这么难受，于是又开始后悔自己说了这么大一堆有的没的。
许海勾了勾嘴角：“因为人民警察……”
还没说完就被向忧给打断了：“行了行了知道了，你放过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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