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圣诞夜
圣诞节,民宿、街道、到处都是未眠的人。雪来势汹汹,又戛然而止。停了雪,小广场上,游人如织,烟花绽放在上头。
向十二坐在酒馆窗边,看着对街的烟火。不同于对面的喧嚣,酒馆里,民谣歌手弹着吉他,唱着无人问津的歌,一切都很安静。
她捏着酒杯,喝了一口酒。坐了很久,不知怎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仰起脸,努力把眼泪收回去,收不成,只好别扭地揩掉。
积压在心头的抑郁情绪,终于如海水涨潮般席卷而来。几口闷酒下肚,向十二扯起嘴角,又哭又笑。
“我想给自己唱首歌
没有一首歌适合……”
歌声萦绕耳边,桌边有路过的人。向十二别过头,脸埋在窗边。水汽将玻璃盖住,窗外烟火逐渐模糊。
这时,模糊的烟火被盖住,有人站在窗外,这人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不像是路过。向十二擦擦眼泪,把玻璃上的雾气抹开。忽然顿住。
窗外站着个眉目如画的男人。
这人,她见过。是昨日民宿门口见到的那位流浪者。
他怎么会在这里?不,酒吧在昨晚那家民宿附近,他出现在这里,也许是巧合。
隔着玻璃,听不见任何言语,向十二拍拍玻璃,用手比划了几下,匆匆往门边跑。
拉开门,寒气扑面而来。她拽紧衣服,走到那棵挂满灯笼的树下,流浪者不见了。“砰砰”几声烟花砸下来,向十二猛地扭头,万人空巷,有道身影撞进眼底。
她追上去,扎进人堆,一路找人,又从人堆穿过广场。松树上的皑皑白雪沿路开,晚风吹动,雪兜头砸下,又散在地上。
人渐渐少了,烟花声渐消。
“喂。”
向十二终于找到了人:“你躲什么?”
男人顿住,没有转身。
向十二走近,拍拍落在他肩头的雪,笑着说:“又见面了。昨晚平安夜,今天圣诞节。咱们也算有缘分吧?昨晚为什么……算了,你还好吗?”
“你哭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一下堵住了向十二。刚刚确实掉了眼泪,都被看到了吗?她笑笑:“是酒,喝了点酒,被呛到了。”
她打了个喷嚏,搓搓手,才惊觉到外头的冷。旁边的人只穿着件夏天穿都不为过的衣服,破洞栀子花一样挂在肌肤上,随风摆动,飘飘摇摇。
向十二把外套脱下来,披到对面身上,又被推了回来。
她蹙眉:“你这样,真的没事吗?”
男人弯了弯桃花眸:“我不冷。”
“怎么会?”
声音提了一个分贝,脚也跟着近了一步。意识到失态,向十二退回去,叹道:“你放心,我不是坏人,对你更没有居心。平时…不这样的。只是……”
“只是看我可怜,想和我说话?”
男人低眉看她,眼神深邃缱绻:“我……不记得之前的事了而已,不是傻子。倒是你,你看起来,才更像需要安慰的那位。”
向十二愣住,头一回,有人对她说这种话。她低眉,不敢直视他的眼睛:“我……”
“嘭”
天空上,一朵烟花炸开,洒下漫天振翅的火蝶。火蝶奋力扇动着翅膀,被火烫成漫天星星,萤火一样浮动在半空,又转瞬即逝。
向十二捂着嘴,眼里有泪花闪动,全然忘了要说什么。
她一扭头,正与那人四目相对。
眼睫轻颤,一滴热泪划过脸颊,向十二心脏怦怦跳着,小鹿在乱撞。晚风吹啊吹,不时有雪飘落。他站在挂满红灯笼的松林间,像长在人间的精灵。
滑雪的孩童穿梭在林间,嬉笑玩闹,根本没注意到角落有人。眼看就要被撞到,向十二刚要躲,就被抓住手腕带了过去。
向十二往上看,男人的下巴跃入眼底,带着淡淡的青灰色,如山水画里远上白云间的那一笔雾山。鼻尖也很精致,明月松间照,它是荡漾在那一汪清泉下的玉石。眼睛埋在发间,看什么都湿lu漉的。
幸亏眼睛没在看她。
向十二退开,收起缭乱的心事:“谢谢。”
男人转眼看她:“接下来,你想做什么。”
向十二皱皱鼻尖,热气喷洒出来:“什么?”
“我陪你。”
民谣酒吧,歌换了几首,向十二喝着开水,一句都没听进去。她用手撑着头,脑袋晕乎乎的。出去走了一圈,醉意全挥发了出来。
看着窗外的灯,胃里翻江倒海,整个晚上,她说不出来一句话。但能感觉到那人就在身边。
就像他说的,他确实陪在她身边。
向十二:“你在这里流浪多久了。”
“很多年。”
“一直没人找你吗?”
“没有。”
“你…”向十二越过桌子,醉醺醺地盯着他看,“你要不要跟我走。”
“我带你去冬天有燕子、有花的地方,还有工作。你喜欢听戏吗?我们那儿,湖广会……”
“好。”
向十二咧嘴一笑,笑意深入眼底:“谢谢。”
男人挑眉:“谢谢?”
“对。”向十二坐回去,脸上还挂着笑。她拍拍胸脯,“谢谢你让我的善意有处可发。比起帮你,我更像在自我拯救。我真的、真的……”
声音中带了些许哭腔,向十二顿住,埋头趴在桌面上。
有什么好说的,果然还是矫情。
第二天,向十二睁眼,又只剩了自己一个人。昨晚说过的话涌上脑海,她哭笑不得,起身出去找人。刚起身,就看到桌上有张餐巾纸,上面写了字。
她拿起纸。
“勿念。”
向十二蹙眉。
这是,被拒绝了吗?
飞机上,向十二戴上耳机,静静听着歌。一闭眼,昨日种种攀上脑海,盘踞在心头,久久挥之不去。
他的眼睛刻在心头,像一颗种子。
她把日记本摊到桌上,写了几行字,餐巾纸夹进去。将要合上时,不知哪一页的花掉了出来。是朵栀子花。平整陈旧,脉络根根分明。她将栀子花放在餐巾纸那一页,小心翼翼合起,缠了几圈绳套,又放了回去。
时间倒回圣诞夜。凌晨两三点,向婉仪从堂口出来,腿肚子跟着抖。向家几位长老都散了,她却早已丢尽了脸。
这时,堂口有人走出来。
向婉仪看了一眼,恨声道:“是向十二,一定是向十二乱动供品,惹怒了碑王,所以他才不肯出现。”
向二爷双手背后:“堂口里的列祖列宗都问过了,没一个是碑王。向家,不可能有冤亲债主占得了堂,阴堂更不会有狐仙柳仙一类压堂,剩下只一种可能。”
向婉仪问:“什么可能?”
向二爷:“有更厉害的清仙烟鬼压在堂口。但看列祖列宗什么反应都没有,应该是熟人压堂。熟人、又不在堂上坐的,几十年来,清风堂,只有一位。”
“你是说,那个唱戏……”
话没说完,就被瞪了一眼。
向婉仪慌了,如果是那位碑王,情况更特殊。他的存在凌驾在堂口之上,碑王这个位置,只要他想,他就是三千清仙里的王,掌事教主都管不了。向家也是因为有他,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只是,如果碑王是他,向家主事这个位置,恐怕不止血亲能坐。
向二爷忽然笑了。
向婉仪:“你笑什么?”
向二爷双眼微眯:“向田死的冤呐。恐怕他到死都想不到,如今坐堂的,是那一位。就算他有心往下传位,也传不下去。”
向婉仪蹙眉:“别高兴的太早了,碑王没选我。”
向二爷轻描淡写地道:“死人而已。”
“如今最重要的,是看他选了谁。”
“死人对付不了,还对付不了活人?”
向婉仪也笑了。
他说的对,碑王认主,认主之后,相当于把命都交给了主人,主人死,碑王也会跟着死。
死个人而已,只要宿主死了,就算他再厉害,又能如何?他一走,堂口恢复清明,剩下的,还不好办吗?
“什么人。”
“是我。”
向二爷俯首看,堂口旁边,芭蕉树后的假山处,一道纤长的身影走出,笑意盈盈:“二叔,我来找婉仪。等了半宿不见人,只好亲自来了。”
林满风走上台阶,打了个哈欠:“圣诞节,本想着和婉仪一起过,不过都已是后半夜了,想着前来辞个别。”
他看看二叔,又望望向婉仪。这二人脸色都很不好。他不动声色地问:“林某叨扰了吗?”
向二爷:“婉仪。”
向婉仪回过神,挽住林满风的胳膊:“走吧。”
方才的话,他到底听见了没有?
出门。
上了车,向婉仪松开他的胳膊:“泠泠呢?”
林满风:“熬不住,走了。”
实际是怕她多嘴,提前把人送了回去。
拉上安全带,向婉仪捏着手:“堂口的事,你都知道了。”
没接手得了堂口,真丢人。林满风背后是整个林家,之所以会来看她,不过是想看她到底接不接得了堂口。林家与向家有婚约,不出意外,他们会结婚。但若出了意外,比如接手不了堂口,坐不上家主之位,别说结婚,没翻脸不认人就算不错了。
林满风揉揉眉心:“你怎么总是一副敌意满满的样子。咱们也算老朋友了,你应该知道,林家是林家,我是我,就算不做家主……”
“够了。”哪壶不开提哪壶,向婉仪黑着脸,“林满风。”
“什么?”
向婉仪咬着牙,一字一句:“跟我谈、恋、爱。”
林满风挑眉:“不是正在谈吗?”
向婉仪转头:“不要协议,来真的,结婚的那种。”
只有这样,她才有可能在向家有一席立足之地。就算哪天真的满盘皆输,至少还有林家做靠山。她知道,林家要的不是她,是家主。但她会争取。
忽然间,林满风笑了。
向婉仪:“你笑什么?”
“不要。”
“凭什么?”
林满风将手枕在脑后:“就凭咱们是朋友,你帮我挡家里人可以,但做老婆不行。哪儿有朋友做夫妻的道理?再说了,我还想谈恋爱呢。”
“谈恋爱。”向婉仪冷笑,“林家会同意吗?”
林满风若有所思:“今朝有酒今朝醉呗。”
“对了,听说,你还有个妹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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