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占卜
而冷宫却因公子苏送出食盒而备受猜忌。
宫中流言纷纷,有宫人传公子苏小小年纪暗藏祸心,是他送出食盒招引来刺客;也有人说公子苏是受沈夫人指使为邻邦晋平国传送密信,欲通敌叛国……
经青铜锈剑一事,裴长嬴知道自己管辖的禁军中有穆丞二人的眼线,他清楚若穆、丞若仍想查清宫门一案必会先从冷宫下手寻找破绽。
裴长嬴不由疑心冷宫日后会出卖自己,揭露裴氏于宫门一夜也有参与。
于是他决定先于穆丞下手。裴长嬴谋算用流言将冷宫挟制于禁军眼皮下,彼时禁军中的异心之辈必会接近冷宫打探消息,而他便可趁机拎出穆丞安插于禁军中的眼线,逐一铲除。
流言传入王上耳中,王上闻之雷霆大怒,立即下令囚禁二人。
闻太史一向看好公子苏,于是有心袒护冷宫。他极力向王上谏言此事起于流言没有依据,王上见他是三朝元老,给了他几分薄面。可王上仍将沈夫人、公子苏禁足于冷宫,下令禁军严加看守,任何人不得私自探望。
天子懿旨,闻太史无力转圜,他只好派人悄悄将亲笔详注的书简送进冷宫,让公子苏不至于在禁足期间荒废了学业。
冷夜笼罩着闻府,闻太史抬首望着薄云寒月,不由连连叹息。沈夫人母子被已禁足半载之久,而王上仍不肯放二人出来。
闻太史身为太商王朝的三朝元老,他眼见权臣攘权夺势,边关接连生患,不禁忧心忡忡。
王朝江河日下,而王上却昏庸无能,无所作为。若再如此下去,太商王朝的气数便真的尽了。
闻太史看着萧肃的夜穹,心思不由转到了当今空悬的储君之位。他想为将来的太商王朝谋一位明君。
眼下后宫中的公子,不过四人。他思前想后,觉得公子苏最有资质立为储君。
公子吉虽近成人,却无心政事,整日浪迹民间。
嫡公子晏与公子申虽身世显赫,身后却是由权倾朝野的裴氏与穆王扶植,若这二位公子将来登上王位,前朝日后怕便是裴穆的天下了。
几位公子中,公子苏沉稳睿智,有经世之才,虽性情清寡了些,但若教导有方,他日后定是一位贤君。
可公子苏却是废妃之子,不得王上重视,如今又遭禁足,日后恐与王位无缘。
想到这里,闻太史甚是忧心,他凝眉望向夜空。
浮云夜幕上星罗棋布,一颗拖着长尾的幽幽白星倏然从远处升入苍穹,见到此等奇观夜象,闻太史猛然忆起一人。
隐灵台的大巫觋占卜国运最为灵验,或许他能知太商运势。
……
当夜,王宫隐灵台上。小弟子不妄呈上师父所需的龟甲牛骨,然后静候一旁。
今夜凉风袭人,他不由缩了缩脖子,转目看向望着夜空的师父。
“师父,这样晚了,当真还会有人来?”不妄生疑。
这隐灵台除了王上召见,平日鲜见他人踏足。
大巫覡合着眼:“你何时见为师算错过?”
“未曾见过。”不妄恭敬低首。
这时,闻太史漏夜走进隐灵台。
太史一身紫衣朝服,谦敬地向巫覡拱手施礼:“见过大巫覡。”
大巫覡回身,扶住将要欠身的太史:“太史不必拘礼,你我都一把老骨头了,若要顾全此生礼数,今夜怕也谈不出什么。”
不妄连忙上茶,两人盘膝对坐于小檀梨案两侧。
大巫覡已过期颐之年,他散发而坐,神态安然,大有天人之相;闻太史则年近古稀,满头花白,他虽正襟危坐,却难掩目中忧思。
“大巫覡待人坦诚,在下便直言相问。今日我漏夜前来是为两件关乎太商前程之事,还望大巫覡解疑。”
大巫覡默言片刻,他抚摸手中玉鸮道:“太史不妨直说。”
闻太史稍稍迟疑,他抬眸谨慎问到:“……依天象所示,太商未来是吉是凶?”说到这里,太史稍稍颔首,微微加重了语气中试探的意味:“望大巫覡能如实相告。”
大巫覡掀目轻轻扫了他一眼:“太史不信老身呈给王上的卜辞,觉得老身与民间弄虚作假、坑人钱财的庸丁无异,敢用巫卜骗术欺君罔上、瞒弄他人,是吗。”
太商王朝历来重视卜算天意,当今王上更是看重隐灵台,但卜算之事有多少人欲目的掺杂其中,无人说得透。
闻太史连忙出言解释:“在下绝无此意,大巫覡上通于天、占术空绝,只是大巫覡亦为人臣,或许也有身为人臣的顾虑。”
大巫覡听出他言下之意,太史怀疑他会出于自身利益的考量,在兹大国事上知而不言。
大巫覡继续抚摸掌中玉鸮:“卜术可预吉凶,人可依吉凶调行,化凶为吉。世间吉凶既能转圜,我又何故欺瞒。老身侍奉太商九十余载,早已情系太商,若是天像显凶,老身自会第一时间禀告王上。”
闻太史连忙拱手致歉:“是晚辈唐突了。”
大巫覡不以为意,他淡淡问到:“你的第二问呢?”
闻太史左右一看,小心探身轻问到:“不知……将来哪位公子会成为王储?”
大巫覡停止摩挲手中的玉鸮,警目看向他:“你这第二问不仅唐突,还僭越了人臣的本分。王上尚未向老身卜测,闻太史倒先向老身打听,你是所居何心?”
闻太史恳切解释到:“大巫覡明鉴,晚辈身居太史闲职,未涉党争,更不敢起谋逆之心,晚辈只是想为太商培育贤君、平复当今天下百姓的苦怨之心。
如今裴氏、穆王、丞相争权夺利、牵制后宫、觊觎王位。晚辈若不知那公子的命数,怎敢让他涉险博位。”
大巫覡默言片刻:“罢了,本是天意让我今夜必答问卜之人,想必上天已对你所言的公子做下安排。”
巫覡示意不妄,不妄将龟甲呈到闻太史面前。太史取来,疑惑地看向巫覡。
“将你看好的公子的名姓刻于这龟甲内部。”
太史照做,不妄端来青铜火盆放于案侧。
太史将刻好的龟甲递与对座的巫覡,巫覡则将龟甲放于炭火之上。
火盆瞬时生出白色火焰,转而熄落。太史眯目探身看去,只见那龟甲背上出现了裂纹,经底下木炭的点点火光映照,龟背浮现出金色纹路——吉!
巫覡捋须说到:“太史得偿所愿了,公子苏抱玉握珠、吉人天相,是为王储之选。”
闻太史醒悟,拱手道:“大巫覡神通,原来您早知公子苏的贵格。”
“储君之事向来是巫卜大忌,若卜相不符权贵所望,占卜之人与被卜之人都逃不过灭顶之灾,所以老身不敢轻易告知。太史既愿辅助公子冉,便与我是同道之人。如今朝堂三党相争,局势不朗,太史既看好公子苏,就莫在此时将他推到人前,一切要顺其自然。”
“大巫覡放心,晚辈明白。”太史施礼。
……
三年后,祁白苏十岁,那桩宫门悬案也已被人渐渐遗忘。
三年来,硕大的王宫发生了巨大变化。朝中三股势力针锋相对,将朝堂格局搅得分崩离析,王上荒淫无道,已无力收管,只能利用三股势力间的敌对与平衡,维持着自己的王权。
朝外,北方游族实力大增,大肆举兵入侵边城,季则铭领军作战,边境暂保安定。
……
此时铜花台中,祁白苏正研读闻太史暗中托人送入冷宫的书简。
白苏在禁足期间,虽常常翻阅夫子亲笔详注,可他对书中的见解却时常与太史有异,白苏不由另铺纸墨写下自己对文书的见解。
少年手累停笔间,不由抬首望着碧蓝苍穹。已经三年了,王上似乎已忘记了他们母子禁足之事,这禁足也不知还要持续多久。
这时,祁白苏听见墙檐有石砺掉落的声音,他转目看去,只见一个少年的头露了出来。
“这个时辰,你不在学堂,到这里做什么?”祁白苏稍稍惊讶,他问向爬上宫墙的少年。
“自然是来找你。”季明轩冲他明朗一笑,翻身轻松跃下宫墙。
“你还是回去为好,外面禁军看守森严,你若被发现可就麻烦了。”
“若是会被发现,你怎会到这里?”季明轩走向祁白苏,坐在他一旁的石凳上。
祁白苏指了指石凳上的衣物。
季明轩拿起一看,原来是宫人的仆衣。他嘴角一弯,笑然道:“是个好法子,下次我也找一身这样的衣裳,就不必翻墙寻你了。”
祁白苏落在书简上的目光一停,季明轩之言将他的记忆牵回了以往。
三年前他被禁足,季明轩想方设法前来探望,可被禁军拒之冷宫门外。
那日他坐于院中,风声寂息,满枝的流苏密叶也无悄娑之语。他苦闷地望着天空,苍穹无垠,他的眼中除了蓝,也只剩蓝色。渐渐,他眸光黯然……
忽然,他听到冷宫外似有争执声。他细听下去,却在人声中捕获到季明轩的声音。
听见季明轩的声音,他忙从石凳上起身,快步走至宫门。
门外的季明轩险些与禁军起了争执。
白苏立于门前,隔着宫门他劝季明轩不要意气用事,更不要违抗王旨,以免被人抓住把柄,落下口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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