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忠心耿耿
彭越回到大梁之后,很长时间都沉醉在封王的喜悦之中。大梁一代,沃野千里,湖泊纵横,一直都是富裕灵秀之地。虽然此时的大梁,早已不像以前那样繁华,十室九空,白骨露野,可是,彭越相信通过他的治理,一定会使大梁恢复往日的生机勃勃。
就在这种陶醉中,渡过了一年,一直到公元前203年,秦二世7年。这个军事上敏感,政治上稍显迟钝的梁王才感到了某种危机正在悄悄的临近。这种担忧实际上来源于秦朝二世皇帝,不间断的赏赐。
一开始,秦王的赏赐,只给他一个人,除了金子就是美人,还有美酒。差不多每隔一两个月就有一次封赏,每一次,都有秦国美人三四十名,所以,梁王的后宫中随处可见都是秦国的女子,对于秦二世来说,他的秘密越来越少。后来,秦二世的这种赏赐,逐步的扩大,扩大到连彭越手下的将领也跟着一起受赏。先是,王恬开,然后是扈辄,还有一些中级将领,少则一百金,多则一万金,金子的光辉和秦国的美人遍布在大梁的大街小巷,公卿府邸,可以说,彭越的一举一动,投足举手,都有可能逃不过秦二世的耳目。
大梁的所有军官、政客、文官,都对秦二世感激涕零,向秦二世表示效忠的,比向他梁王表示效忠的多得多。彭越开始怀疑自己的手下,有什么心里话也不敢对他们讲了。和爵位比起来,还是美人和金子更加实惠一些,谁给的金子能够打动人心,谁就能掌握人心。此时的彭越,不光是担忧,更多的是气愤。秦王这样做,很明显就是对他不放心,正在设法离间他和他手下的众位大臣。不过,彭越对此无可奈何,在财力方面,他也许终其一生,也无法和强大的秦王朝相抗衡。
王竹这招离间计不仅仅是想要离间彭越和手下的关系。这一招最阴损的地方,是他从始至终就在彭越的眼皮底下明目张胆的进行着,而最终的目的,就是要让彭越有危机感,从而不顾一切的造反,走上那条不归路。王竹已经想好了,如果彭越造反,他就派韩王信去剿灭,韩王信要是不去,那他就死定了。如果去了,就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然后,他在出来收拾残局,一举吞并韩国和梁国。即名正言顺又节省人手。
王竹用了一年的时间来实施他的计划,彭越到了这一年的最后几天才意识到这一点。其他的时间里他都在忙着用王竹赏赐他的金字盖起豪华雄伟的梁王王宫。于是,所有的大臣和梁国的百姓,在经过这座王宫的时候,都无不羡慕的说:“这是秦朝皇帝赐给彭越的王宫,真是太完美了。皇帝对彭越简直太好了。”
每次彭越听到这样的声音,都忍不住背脊发冷,有点窒息,好像是饥饿的狼踩中了猎人的陷阱。
自从王竹对彭越实行离间计之后,就接连不断的接到一些梁国大臣揭发彭越造反的密报。全都是些无中生有的玩意或者是捕风捉影,缺乏实际的证据。王竹全都束之高阁不加理睬。如果要制造冤狱,他也用不着如此的大费周章了。难就难在,这些事情不能跟任何人商量,虽然王熬和李左车等人都不反对他削藩。可是,大家都毕竟是大臣,彭越死了,他们一定会有兔死狐悲的感觉。
想了很长一段时间,王竹才想起有一个人是搞阴谋的行家里手,心狠手辣,处事果断。这个人就是吕雉,吕夫人。史记上说吕雉“为人刚毅,佐高宗而治天下,所诛大臣皆吕氏力!”可见吕雉早就认识到了诸侯王的可怕性。
王竹把自己的想法在榻上给吕雉讲了,吕雉果然表现的很有兴趣。而且,立即就拿出了一个方案。“陛下,臣妾以前有一个部将叫做李武现在在彭越的帐下做太仆,臣妾可以写一封信给他,让他陷害彭越。”
王竹失望的说;“没有证据的指控,朕这里多得是,根本就不行,能行的话彭越早就完了。”吕雉笑的花枝乱颤;“那,要是让李武撺掇彭越起兵谋反,是不是就名正言顺了。”
王竹高兴地坐起来;“彭越要是真的起兵,那是再好不过了,凭他现在的兵力和形势那是必死无疑。可是就怕李武说不动他。”吕雉道;“这个我们可以试试,就算李武说不动彭越,也必然让他心中忐忑,坐立不安,露出破绽。”
太仆李武不用说也算得上是彭越的亲信。接到吕雉的信以后,却毫不犹豫的决定依计行事,原因就是吕雉在心中许诺,事成之后,让李武来做梁王。李武大概也并不是什么聪明人,这种鬼话也相信,一步步的就走进了吕雉和王竹精心布局的圈套之中。
太仆李武看过信以后,就把信烧毁了,沉思了一阵就来见彭越。这时彭越午睡刚醒,正迷迷糊糊的。李武被侍女带了进来。
“李大人有事儿要见寡人!”彭越打着哈欠说!李武欠了欠身子,神秘的说;“启禀大王,臣这里有机密要事,请屏退左右。”彭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一大群侍女太监被赶跑了。“说吧!”彭越点了点头。李武道;“大王,臣有几句话,不知道当不当讲?!”彭越心想,这都是废话,要是你认为不当讲,为什么大中午的跑到我这里来!“快说!”
李武点头哈腰的说;“大王,不知道您察觉到没有,自从您当上梁王之后,皇帝陛下的赏赐似乎越来越多了。”彭越的茶杯刚碰到嘴唇,啪的一声放下来,警觉的看看左右:“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武神秘兮兮的道;“难道大王不觉得这里面暗藏乾坤吗?”彭越装傻道;“什么暗藏乾坤,你可别胡说八道了。皇帝陛下,体谅功臣,大仁大义,才会有这么多的赏赐,你连这也不知道!”
李武笑道;“大王真的是这么想的吗?可是臣觉得皇帝陛下似乎另有深意,不像是单纯的只为了赏赐功臣。如果,皇帝体念大王的功劳,那么只赏赐大王你一个人就可以了,怎么把梁国上上下下大大小小所有的臣僚都尽皆赏赐了一遍,这分明是在收买人心。也就是说,臣觉得皇帝似乎对你并不放心呀。”
彭越一拍桌子站起来:“胡说八道,陛下一片苦心,竟然被你这等小人给曲解了,你该当何罪!”李武也知道彭越肯定要装的,于是耐心的说;“大王不必如此,这道理是显而易见的,臣是一心为了大王好,还望大王明鉴。”彭越冷笑道;“怎么个为了寡人好,怎么个显而易见,你倒是给寡人说说看,如果说不出来,寡人立即将你压赴咸阳治罪!”
李武道;“大王,梁国的功臣的确是需要赏赐的,可是,这种赏赐应该是出于大王,而不是出去陛下。假如陛下真的体谅大王您的话,就应该把金银交给大王,然后借大王的手,以大王的名义在赏赐下去,这样做才合情合理,可是,陛下现在的举动,分明是有意离间我梁国君臣,其心可诛啊——”李武偷眼看了看彭越。他这最后几个字,说的声音很轻,不过传到彭越的耳朵里,却像是一把锥子在钻他的耳膜,后背上的鸡皮疙瘩已经撑起了衣服。
“你——你——大胆——你先下去,让寡人好好的想想——”彭越转过头去挥了挥手。
李武走出梁王的大殿之后,长出了一口气,心里说了一声,我计成矣!假如彭越不相信他的话,是绝对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大殿的。
李武美滋滋的从梁王的王宫走出来,回到自己的家里,静等着彭越冷静下来之后,派人来传唤他。王恬开在李武之后,走进了梁王王宫,一见到彭越,劈头盖脸的就说;“大王,不好了,臣打听到消息,皇帝陛下要治大王的罪,和人设计好了圈套要陷害大王。”彭越更加惊讶了,比刚才还惊讶,瞪着眼说;“这话从何说起!”
王恬开实话实说道;“臣收到密报,皇帝收买了太仆李武,想要他策反大王,皇帝趁机发动大军剿灭大王,方才看到李武已经来过了,是不是跟大王提起过陛下的事情。”王恬开才是彭越的心腹,彭越还从来没有怀疑过他的忠心,点点头道;“提过,提过,可是,你的消息从何而来,可靠不可靠?”王恬开道;“绝对可靠,陛下还有一封书信给李武,大王不信的话可以把李武抓起来审问,严刑拷打,他肯定招供。”
生死关头,彭越毫不犹豫:“来人,把李武给我抓起来,王将军,你亲自去审问,寡人到底要看看,是不是真的有这回事儿?”王恬开临走的时候,又多问了一句;“如果真的有这回事儿,大王打算怎么办?”彭越低着头不开口。
李武正在家里一门心思的等着大王召见。没想到过了一会儿工夫,呼啦呼啦冲进来一大队甲兵,把他连拉带拽的拖到了王宫的地牢里,不容分说就是一顿鞭打。李武哭爹喊娘嚷着要见大王,士兵们根本不听,鞭子像雨点一样一刻不停的抽下来。
过了好半晌,王恬开才慢悠悠的走来,离的老远,王恬开就听到一阵鬼哭狼嚎。他笑嘻嘻的走进来,冲着披头散发的李武打招呼;“李大人,嘿嘿,李大人今天这是怎么啦,怎么大晌午的不在家里睡觉,跑到地牢里来唱歌!”
李武一看王恬开进来了,赶忙说;“王将军,王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要见大王,这些人是不是搞错了,我要见大王。”王恬开接过士兵手里的鞭子,阴笑道;“没搞错,没搞错,这些人都是我派去的。是大王叫我这样做的。说吧,到底,陛下给你的信你放在那里了,说出来就不会再受皮肉之苦了。”
李武心想,皮肉之苦是不用受了,只怕保不住性命,彭越怎么知道的呢?“王将军,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那里有什么陛下的密信,你们是不是搞错了。”王恬开把鞭子又递给士兵:“给我狠狠地打,李大人的记性不好,你们帮他想想。”
一左一右两名士兵接过鞭子,在木桶中蘸了盐水,照着李武的身体一顿猛抽。李武呲牙咧嘴,疼的差点昏厥,一个劲的喊;“别打了,别打了,我想起来了,想起来了。”王恬开笑道;“那你就说说吧,到底密信放在那里了。”李武有气无力的说;“密信已经被我烧了——”王恬开怒道;“狠狠的打,往死里打!”
皮鞭子又是一顿猛抽。李武连连告饶;“饶命,饶命,王将军,密信真的被我烧了,你让我招什么呀!你也不想想,这么机密的东西,谁会留在身上授人以柄啊?!”李武连哭带喊。王恬开一想也对,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是阅后焚毁,谁也不会留在身上。
“真的烧了?”
“真的烧了!”
王恬开心想,烧了更好!“这样吧,你把信的内容背诵一遍,我呈递给梁王,大王要是觉得满意,有可能就会放了你。”李武被抽的皮开肉绽,全身肿痛,那还有精力去回想书信,一个劲的告饶:“王将军,我实在是记不得了。”王恬开一挑眼:“你们,给李大人长长记性。”李武吓得全身颤抖;“想起来了,我想起来了,书信上写的是——”李武凭着自己的记忆,把书信上的内容从头至尾背诵了一遍。
王恬开把李武的口供放在彭越的面前。彭越看完了,出了一身冷汗,失神的说;“这是真的?陛下要算计我,王将军,这可如何是好?”
王恬开看了看左右,小心翼翼的说;“大王,古人云,先下手为强!这种关键时刻,大王可千万不能有任何迟疑呀!”彭越道;“你的意思是——”王恬开道;“大王何不起兵争天下,将秦二世的暴行供诸天下。”彭越苦笑道;“可是我们根本没有证据呀。陛下的书信已经被李武给烧了,如何取信诸侯?”
王恬开道;“李武的口供在此,不怕诸侯不信,眼下这种情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一搏,兴许还有一线生机。”彭越道;“我们手中还有多少兵马?”王恬开想了想道;“步兵骑兵总共八万。这些人马的确不能和秦皇抗争,不过,大王可以先拿下韩国,利用韩国的人马直捣咸阳,大事可成。”
彭越迟疑道;“寡人对陛下一向忠心耿耿,不想叛乱,这里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呀!”王恬开道;“李武言之凿凿,怎么会是误会呢。秦皇的离间计就在眼前,绝对假不了,大王千万不要怀疑。”
彭越咬了咬牙道;“还有没有其他的办法?!”王恬开踏上来一步,道;“大王,当断不断,必为其乱。”彭越道;“就算是要造反,粮草军需都要准备不是一朝一夕的功夫!”王恬开道;“大王抓了李武,咸阳不久就会收到消息,我们的时间已经很有限了!”
彭越站起来踱步,一时拿不定主意:“是不是先通知齐王和淮南王,让他们一同起兵。”王恬开心里阴笑了一声;“那样也好,我们势单力孤,最好是联合天下诸侯!”彭越道;“可是,万一大事不成——”王恬开道;“万一大事不成,也不过就是个死。可是大王若坐以待毙,早晚也会有这么一天,还不如搏一搏。”
彭越叹息道;“王将军,你愿意跟寡人同生共死!”王恬开心想,老子活的好好的,为什么要死!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说道;“大王对臣有知遇之恩,臣自问今生今世也不能报答,倘若大王有事差遣,臣万死不辞。”
彭越过来扶起王恬开,感动的说;“假如来日成就大功,你就是一方诸侯了。不过,王将军,你觉得整个梁国,除了你还有谁能信得过。”
王恬开道;“扈辄!扈辄将军忠心耿耿,应该可以信得过。”彭越沉吟道;“扈辄?扈辄?这样吧,你去游说一下扈辄,听听他怎么说?万一——你可千万不要手软,此事绝不能走漏半点风声。”
王恬开心想,扈辄那小子天生就是个惹事生非的脾气,没事儿都想找点事儿做,怎么会不同意,点头道;“大王放心,你我分头行动,我去游说扈辄,大王在这里准备军需粮草,最多七八天,大军就能攻占韩国。拿下韩国,再定河内,函谷关旦夕可得,咸阳已经是大王的囊中之物了。”
彭越本来一直拿不定主意,可是被彭越这一顿忽悠,搞的忽然信心十足,心旷神怡,攥紧拳头说道:“我本无心造反,这都是昏君给逼的,没想到我彭越帮助昏君消灭了项羽,到头来却是这么个下场。他不仁休怪我不义!”
王恬开嘴角露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奸笑。心想,秦皇是挺不仁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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