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对弈
温芷秋一愣,一时间还没听出是谁人的声音,一转头,便见贺砚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冷峻的视线淡漠地盯着眼前的棋盘,而他所说要截断的黑子,是温隽所执的棋色。
温芷秋很快转回头来,视线落到贺砚所指点的地方,她压根没想到还能走这一步,指尖缓缓将白子落到棋盘上,果真一下明了了起来。
如此,便破了温隽的局。
温芷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盯着局势瞬间扭转的棋盘,没能注意道贺砚竟从一旁拿了矮凳来,就着温芷秋身侧便坐了下来,距离不远不近,却是正好与她坐在了同一阵线上。
温芷秋后知后觉悟出了这步棋的用意,一时间没去关注贺砚,抬眼朝温隽催促道:“小隽,该你了。”
像是有人撑腰了一般,温芷秋看了看这棋局,竟一时忘记自己在此的原意,甚至已经在琢磨着要怎么才能赢了。
温隽咬了咬牙,迅速扫了一眼棋局,很快便落下一子,干净利落,杀伐果决,再次堵住了温芷秋的去路。
这下温芷秋又犯难了,这才刚扭转的局势,自己却压根没能力维持下去,温隽一子,她便又手足无措了,拿着棋子举棋不定。
正踌躇不定之际,身侧忽的传来一阵淡然的清新气息,带着阵阵温热,略过温芷秋的身前,一只身着黑衣的手臂挡在她眼前,指尖指向棋盘,像是在发号施令一般:“落这。”
温芷秋手上动作顿了一瞬,只觉贺砚忽然之间靠得太近,但还未来得及不适,他又适时收回了手,退回了安全距离。
若贺砚第一次开口是无意为之,那这一次明目张胆的指点,便叫人没法再忽略了。
观棋不语真君子,贺砚却一来便在一旁指指点点。
温芷秋有些犹豫,不知自己是否该由着贺砚的指点照他所说的去落子。
贺砚却是一脸淡漠地坐在一旁,仿佛对自己并非君子的行为毫不在意,接到温芷秋投来的视线后,反倒微微抬起下颚,示意她快些出棋。
温芷秋犹豫片刻,也实在想不到别的落棋点,将信将疑在贺砚指向的地方落下一子,虽未看懂这一子的用意,但仍是照贺砚所指示的去做了,因为她瞧见,在落下这步棋后,温隽显然开始面露难色了。
直到在贺砚的指挥下,如此又走了几十招,贺砚双臂环在胸前,沉声道:“三路十二,黑子气尽,提子。”
温芷秋怔愣地看着棋盘,竟不知不觉中,棋局已经全数颠覆,方才被她下得乱七八糟的棋局,在贺砚出现后的短短半刻钟内,便全数找了回来。
温芷秋落下最后一子,连她也瞧出,自己这是赢了。
温隽登时气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小孩子心性,自然是想赢不想输的,皱起眉头指着贺砚就道:“观棋不语真君子!姐姐下棋你却在一旁指指点点!不公平!”
贺砚挑了挑眉,淡然地瞥了温隽一眼,仿佛在说“我就帮她,你能怎么滴”,明明没带几分凶意,却硬生生叫温隽霎时就没了气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只能一脸委屈巴巴地看向温芷秋。
温芷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在贺砚的指点下,完全同自己最初的想法背道而驰,竟赢了温隽。
方才求胜心切,这会才觉得后悔,飞速瞥了一眼贺砚,本想替温隽说几句,却又在触及贺砚淡然的视线后连忙又移开了眼。
温隽怕贺砚,她也怕啊。
温芷秋抿了抿嘴,还是决定把这摊子扔给温隽自己解决,左右她是不想和贺砚多待的,连忙起身道:
“我不擅棋艺,就不在此献丑了,方才也是世兄指点,我才侥幸赢了小隽,既然如此,不如最后一局,小隽同世兄对弈吧。”
温隽一惊,完全没想到温芷秋竟然要丢下他逃跑,贺砚刚才浅浅指点几句自己就被杀了个全盘皆输,他怎能和贺砚对弈!
怕温隽和贺砚拒绝,温芷秋连忙又道:“正巧,我去看看爹和娘那头可还有事情交代,那便不打搅你们下棋了。”
说罢,温芷秋压根不给两人拒绝的机会,转身扭头就走,快步走出侧屋。
出了侧屋,又迅速略过温廷元和刘金惠,像是生怕他们逮着她又要多说什么,在两人惊愣又欲言又止的目光下,一溜烟跑没了影。
从偏厅出来,温芷秋没有直接回房,昨日放进染缸的布料叫贺砚的出现一时间给忘了,那玩意不能久放,若是有了色差便前功尽弃了,温芷秋还是打算先去一趟后院。
温芷秋喜欢布坊,也喜欢染布制衣,以后便想遵从家业,做一位布娘。
温廷元常夸温芷秋在布艺方面颇有造诣,年纪轻轻,甚是比布坊里好些经验老道之人,也不差分毫。
只是,若是嫁人,一切便会变得身不由己,夫家便是天,若是夫家应允,兴许她还能做自己喜欢的事,但若夫家不允,她的后半生便只能是在宅院中相夫教子。
温芷秋不愿如此,所以一直也不想嫁人。
只是父母什么都由着她,唯有这事,不让分毫,这让温芷秋头疼不已。
温芷秋虽性子骄纵,向来我行我素,但也大抵明白父母这般做的道理。
哪有女儿家不嫁人的,眼下她已满十八,前来温府提亲的男子仍是络绎不绝,此时还能由着父母替她挡着,精挑细选一位良婿,怕她日后得不到宠爱。
可在这些男子当中,也仍有比温家地位更高的权贵在其中,温家仅是商贾之家,若碰上官家的权势,便高高压了温家一头,没了选择和拒绝的余地。
前些日子温廷元受邀为晏州刺史制衣,便无意间被提及到温家府上还未出嫁的千金,虽只是随口问上几句,却叫温廷元由此心中警铃大作,女儿若日后遭比温家更甚的权贵瞧上了,说不定很可能仗着权势将她强行纳入府中为妾,到那时,便是身不由己,更悲凉凄惨了。
可温芷秋并未能完全理解其中的深意,心中仍是想着,自己为何不能嫁予自己心仪之人,她喜温润如玉的公子,喜对她千依百顺的宠爱,更喜愿意由着她性子将她捧在手心的宠溺。
但显然,此来晏州的贺砚,并不是这样的人,瞧着父母这般满意贺砚的样子,温芷秋也只能祈祷,兴许像贺砚这般的男子,并不喜她这般骄纵的女子。
在后院将自己染好的布匹捞起,夜色叫人无法完全辨析色泽的亮丽程度,温芷秋小心翼翼将布晾好,只待明日干透后再来查看。
一路朝着自己的小院走去,路经西厢,却在此碰见了本应还在侧厅同温隽对弈的贺砚。
温芷秋一愣,显然贺砚也瞧见了她,尴尬一瞬才迈近几步客气道:“世兄,这是要回屋歇息了?最后一局结局如何了?”
贺砚淡淡地看了温芷秋一眼,应道:“赢了。”
不像显摆,也不显傲慢,就好像只是在陈述事实一样,说得轻描淡写。
温芷秋嘴角僵了僵,即使贺砚显得淡定,却仍是叫人觉得,与小孩下棋,这么快就结束了,还赢下了对局,岂不是快刀斩乱麻一般杀了温隽一个措手不及吗。
先是在一旁指指点点,后又对待比自己年纪小许多的少年毫不手软。
真是毫无风度可言。
事实同温芷秋猜测的并无几分差别,贺砚的确很快就赢下了对局,甚至因为觉得无趣,期间还有些心不在焉。
不过贺砚也并非欺负温隽,看得出温隽对棋艺小有研究,贺砚在快速结束了对局后,还教了温隽几手,乐得刚被杀得苦兮兮的温隽当即就露出了崇拜的眼神,三言两语,就把人哄得和温刘二人同一阵线了。
这个姐夫,我喜欢!
贺砚自然不难看出,温芷秋对他颇有抗拒,深沉的视线在夜色下显得晦暗不明,流转在温芷秋脸庞片刻,薄唇微动,低沉的嗓音划破夜晚的沉寂:“世妹,此来晏州,我是来提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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