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七章
早朝结束后众臣三三两两散去,梁司宴刚走了几步就被龙椅上的人出声叫住,“宁远,朕有话要和你说,留下来和朕一起用膳吧。”
梁司宴步子一顿,冲站在殿外候着的阿年招了招手,对他吩咐道:“你回去告诉太子妃,不必等我用膳,另外叫她吃过饭后走动走动再去休息。”
阿年应声称是,随后快步离开。
景康帝笑着调侃,“到底是成了家的人,你对太子妃还真是关怀体贴啊,日后别人该说你们二人琴瑟和鸣了。”
“哪里,父皇说笑了,夫妻之间本该如此。”梁司宴心中隐约猜到今日景康帝要和他说什么,是以这样回答。
景康帝盯着他看了会儿,然后起身走到屏风后往内殿而去,一句话都没再留给他。
“太子殿下,请吧。”还是崔公公比了个请让他跟上。
内殿烧着浓烈的香,大约是姜皇后命人续着的,人一进去就被熏得头晕。
崔公公刚要去灭,景康帝却是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点着吧。”
梁司宴见状俯身道:“父皇这不也是对皇后娘娘格外宽容吗?明明自己闻不得香,只因娘娘喜欢就能如此忍耐,儿臣尚还做不到对太子妃如此溺爱,到底是仍要向父皇学习。”
景康帝脸色一沉,冷冷地看着眼前巧言令色的三皇子,“宁远可是在怪朕这几年对姜月太过纵容而忽略了你的感受?”
“不敢,”他将腰弯得更下,态度变得十分谦卑,“儿臣方才所言皆是发自肺腑,父皇对娘娘的宠爱实在是可敬可叹。”
崔公公站在一边替他捏了把汗,太子今日说话怎么这么不注意?仿佛是故意要和景康帝对着干。他又轻咳一声想提醒提醒,结果人家完全不看自己。
得,他就故意的。崔公公心中无言,于是退到一边权当自己不存在。
殿里静了片刻,坐在上首的人闭着眼恍若小憩,不知过了多久才又慢条斯理地问:“宁远,你可知朕今日找你来所为何事?”
“今日已是三月初九,往年每当这个时候父皇必然是要同儿臣商议母后忌日一事了。”梁司宴抬起头来直视着景康帝,是回答又是提醒。
晌午降近,外头的日光渐渐偏移,大殿里相较刚才暗了些许。
景康帝忽然笑起来,指着一旁的位置让他坐下,又对崔公公说:“去给太子烹茶,就用新晋的翠云龙团吧。
待崔公公走后他才又道:“你说话不必遮遮掩掩,朕相信贵妃早已提前知会过了,你心中兴许有疑惑有愤怒,但就如贵妃所告知的,今年不仅朕不会去皇陵,你也不许去。”
“为何?”梁司宴才坐下就又猛地站起,知道是一回事,从他嘴里亲耳听闻是另一回事。
“你想要什么原因?难道朕做的每个决定都需要向你一一解释清楚吗?”景康帝已然没了耐心,被他如此质问更是心中不悦,但仍旧还压着脾气只是提高了音量,“每年都有皇家祭祀,本就无需年年去看你母后,而今朕不过是让一切如常,怎么到你太子这里就成不对了?”
的确,本就没有年年特意在先后忌日去祭拜的规矩,原也只是景康帝自己对先皇后感情至深,这才有了连着七年都在四月十七日这天大张旗鼓地前去皇陵。
当一件事情做的久了就也成了别人眼里的习惯和必须为之,若有一次没有做到,便是不义之举。
梁司宴向来冷静,但只要遇到和先皇后有关的事情就容易失控,他也是强压着心头的千言万语才不至于惹得殿前失仪。
“儿臣知道情深意长也不敌岁月流逝,但我身为人子却有血缘牵挂,即便父皇您早已寡情忘义,又如何也不准儿臣前去?岂非让儿臣平白落了个不孝之名?”
“放肆!”景康帝抄起案前砚台向梁司宴砸去,却也只是落在他的脚边,墨汁溅在衣角也只是与衣服的颜色融为一体。
崔公公端着茶进来时就见到这一幕,连忙跪下替梁司宴求情,“陛下息怒,可千万别伤了龙体啊,况且太子也只是思母心切才会口不择言,您切莫与他计较。”
“儿臣哪里说错了吗?”他今天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看样子是打算将景康帝得罪到底。
崔公公战战兢兢地把茶端到他面前,又小声说道:“殿下,别说了。”
梁司宴却不去接也不理他,又是转向景康帝,“父皇,儿臣仍记得母后去世第二日您是那般悲痛,我同旁人一样都担心您会因伤心过度而伤了身体,可八年已过,倒也已经是无波无澜无悲无喜了。”
也许是听了他的话想起往事,景康帝一时间竟愣在原地没有回答。
末了景康帝长叹一声,“宁远,你从来都不懂朕。你只知道冷眼旁观,即便朕后来给了这太子之位你也只想着如何置身事外如何远离纷争,既如此有些事情就只好由朕来做。”
梁司宴眉心一拧细细揣摩他的言中之意,可还没有寻得由头就又听龙椅上的人说:“朕这里有份折子,不知你可感兴趣?”
而后他从案上的一叠折子里取出压在最下面的扔给梁司宴,那已经是几个月前呈上来的,也正是因为这份奏折才让景康帝决定取消今年先皇后的忌日,可至今他都没还有批复。
见梁司宴看完过后脸色没什么变化,景康帝不由暗自叹息,“看来你已经察觉了,或者说从一开始你就有怀疑,只是多年来不动声色罢了。”
“儿臣如何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父皇如何以为?这折子上说的是真是假,不还是全由父皇定夺?”他将折子合上却没递给崔公公,而是自己走到景康帝前恭恭敬敬地双手奉上,两人似乎又成了平日和睦的父子。
崔公公刚要松口气,哪知上头的人又问:“若朕说是假的,太子该当如何?”
“那就恕儿臣再难顾及陛下颜面,只好连同写这份折子的程尚书一道启奏,要求彻查当年一事了。到那时陛下不查也得查,只是如此一来怕是要搞得人心惶惶不得终日了。”
“混账!”景康帝将案几一脚踢翻,上头的折子全部散落在地。
崔公公吓得连忙跪地俯首,梁司宴只是不卑不亢地弯腰请辞,“当年真相究竟为何父皇应当比儿臣清楚,或是碍于诸多因素无法彻查儿臣也能理解,眼下程尚书既然已有眉目,那儿臣自愿以身犯险代父皇查清此事,也算是全了儿臣的一片孝心。”
“若父皇没有别的事情儿臣就先告退了。”说罢不等景康帝点头他就要转身离开。
“是朕这些年太惯着你了吗?”景康帝勃然大怒,高声喝道,“来人!将太子带回东宫好生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不准离开半步。”
“太子德行有失,先停一个月早朝于东宫思过,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回朕。”
梁司宴不敢置信地回头看向景康帝,为了不让他亲手调查这件事情,竟是不惜要将他软禁在东宫吗?
“太子殿下,得罪了。”一名内侍走来对他比了个请,仍是恭敬万分的。
等梁司宴走后景康帝一下瘫坐在龙椅上,他面容惆怅地问:“朕是不是真的太惯着他了?”似是责怪又似是无奈,他整个人看着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崔公公想要上前收拾地上狼藉却被止住,“你去和贵妃说今日发生的事情,让她抽空去东宫看看太子。”
崔公公当即了然,陛下到底还是偏爱这位三皇子。
梁司宴回到东宫时棠梨正吃过饭打算去书房练会儿字,见他有些失神地回来连忙上前询问:“殿下你这是怎么了?”
又看见身边跟着的是宫里内侍,于是给玉雪使了个眼色。
玉雪立马上前递了个荷包,“有劳公公送殿下回来了。”
那名内侍笑着接过并且说了句:“太子妃不必担心,太子不过是和陛下吵了几句,父子之间的气隔夜就消了,这几天就让太子在东宫好好休息吧。”
他说的已经很明白了,棠梨将人送走后见梁司宴还站着于是唤来阿年,“去厨房弄点吃的,殿下肯定没能在宫里吃上饭。”
听了这话梁司宴倒是笑了,“算了,我不饿,你们都下去吧。”
阳光自中庭洒落,棠梨就静静地看着梁司宴扯了扯嘴角,终是没能扯出一抹笑来。
他身为太子等闲不会失言,而今能惹得陛下龙颜大怒甚至要将他软禁在东宫,显然是两人发生了不可调和的矛盾,方才内侍说的不必担心多半也是真的,景康帝生气归生气,总归舍不得重罚。
棠梨也清楚梁司宴的性子,他是对自己温柔关怀,但对旁人别说是生气了,只消看一眼都懒得费心神,所以今日之事除了与先皇后有关她也实在想不到别的了。
所以先前陈贵妃的提醒还是没能让他免去今日灾祸。
“殿下,你这是何苦呢?”棠梨甚是无奈但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梁司宴见她似有不解,于是问:“你先前说你的生母实则为宫中婢女,她还在世吗?”
棠梨微愣,只是稍一片刻就懂他问这一句的原因何在,随后摇了摇头,“早就去世了,在我来梁朝之前。”
“那你可曾想她?倘若有朝一日你知道她的死并不寻常,又是否会想要为她查明真相还她一个公道?”
指甲嵌入肉里,充满血腥的场景复又重现眼前,棠梨几乎是咬着牙回答:“做梦都想。”
“所以,我要还我母后一个公道,哪怕这其中代价是要与父皇断了父子之情。”梁司宴并没注意到棠梨异样的情绪,只当她是明白自己的意思而感同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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