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开水

　　因为觉得洪苍似乎有点冷了，白绫煮了一碗开水给他喝，洪苍喝完之后气色好了许多，谬赞道：“啊好啊小师弟，哈，没想到一晃一个下午过去了，你煮开水的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不让人失望啊。”

　　白绫干笑了几声，“大师兄你该不会癫了吧，莫名其妙的，在这之前根本就没有煮过开水给你喝吧，突然说出这样子的话，跟个哈巴狗一样真的是笑煞我也！”洪苍听完摇了摇头，无意与她争辩。

　　他坐在一张檀木漆底色虎皮坐垫的大椅子上，尽力伸张着疲倦僵硬的身体，这时候望向窗外的一片将夜未夜的枯萎景色，一瞬间居然有感而发，回忆不住涌现，“小师弟，我想起来了很多事情。”

　　白绫刚才完成了打听幕后黑手状况的任务像是水贴吧一样上品灵石+2，除了从李琼生那里打听到的消息有点不太让人开心，但是现在总体来说还没有完全被阴霾控制，也是蛮希望能够开怀快乐一下子的，所以听到洪苍说出了这句话来，突然有些好奇他的过去。只不过她并不想要表现出来自己很想要知道，但她其实觉得洪苍想说的话自己就会说。

　　“你要听吗？”洪苍忽然扭过头来，眼中的景象如同在平静清澈的浅水中透望星空一样，夜空中深邃而繁华。

　　“随便你讲不讲。”白绫轻声说道。

　　“嗯。”洪苍无声地笑了起来，追求舒服似的调整了一下坐姿，好像就要开始一场郑重其事的任务了。他清了清嗓子，却突然破晓，他大笑了几声，又倏地畅谈了几声，好像在说完他即将要讲的故事之后，就要去干一番大事业，这大事业必定是极有可能暴死在起点，然而大事业之后的曙光又是那样该死的迷人，让人不禁神往又可以奋不顾身。

　　他开讲了起来，一个夜晚，居然失顾了修炼……

　　………

　　据说洪苍以婴儿的姿态始出现在一场虽不足以灭世但却带来了无数的灾难的风雨洪灾之后，没人有看到他最近时候究竟是天生之灵，还是某个或多个抚养人遗弃了或者是被遗弃了的婴孩。

　　当时在萧国偏西地带栗子府中的一个偏僻山谷中，洪水已经逐渐式微，但深度依旧比平安时候地平线高出来十米之多，整个山谷之内都是一片浑浊而且多杂质的黄水，洪水上面塌陷着残垣断壁，还有被泡烂了的木质建材，以及被横腰斩断还未失去生机的绿树，在这东西其间掺杂的便是死去人们腐烂的尸体了，真正的流血漂橹在人间现世，人命就像是草芥一样一文不值，被天灾肆意摧残。

　　所以在这样一幅仿佛灭世的图景之中，被一朵红色莲花托住漂浮在洪水之上的婴孩洪苍就显得格外让人惊诧。那时候原来的地面都已经被洪水给淹没不能走，只有山谷两侧突出地面的半山腰上面可以立足。那两座山分别是“白搭”山脉和“拉饵”山脉的东端和西端，这两座山脉在正阳仙陆的大地图上都是东西走向，跨越了十几万里的长度，可以从未被洪水殃及的这两条山脉的西端和东端登上山脉，山岭之上有栗子府知府主持铺造出来的两条长路，那一直是栗子知府引以为傲的莫大成就。

　　这年在两座山脉的中央地带发生了不仅是栗子府而是整个萧国有史以来都最为恶劣的洪水，不去治理洪水和遏制源头是绝对不行的，这样全国皆知的事情早就能够传到皇帝的耳中，所幸当时宰相武潇在朝中的势力并不如二十年后那样只手遮天，皇帝还是一个未满十岁的小孩子，自然更加听治世能臣的意见，于是乎大力支持栗子知府前去治水。

　　栗子知府自认为没有谁比他自己更懂栗子府里面的状况了，这两条大路是他主持修建的，能够纵马驰骋在这条自己赞助出来的路上前往完成治水这又一大壮举，他自然是欣然前往。而就像是当年修路动用了无数劳力苦力一样，这种事情怎么说也不能让知府这样本来应该指点江山的大人物亲自下场去做，而是要征集劳动力的……

　　那时候恰巧二十年后的红莲坞主满华，因为在白莲城剑派之中身为弟子所需要学习的能力已经达到了可以进行出师考核的标准，所以就在他的师尊当时微不足道的一个小长老却是他的父亲抚养人那里，领取了一个颇为艰巨的出师考核任务，这个任务就是和其余几位同样接受了出师考核任务的弟子们加上满华总计五人，一起到西州地带这个栗子府内跟随所谓的栗子知府学习历练一段时间。当然为了能够记录这五个人的成绩，剑派那边还特意派了两位足以保障他们人生安全并且可以和栗子知府说上话的大长老一同前去，所以总共是七人。而值得一提的是，这五位参加出师历练考核的弟子分别是：二十年后的红莲坞主满华自不必多说、二十年后的青莲坞主陆凌、二十年后的天移殿主宿子、二十年后的出入部长胡洋，以及当时那个红莲坞主的亲传弟子仇亮，这五个人一到栗子府没多久就赶上了这一次大洪水，便在两位大长老的带领下跟随着栗子知府一同前往参加治水，同行的还有栗子知府的部众和他所召集的知府衙门御用军队，一行人数量超过两千之多，浩浩荡荡。

　　从位于白搭山脉南端的“打底城”出发，向往着两座大山脉中间地域的路上，在栗子知府的命令下不断地征集山村乡里的劳动力，说是治水的时候就可以用上的，因为知府急功近利，不容许征集的效率拖拖拉拉，所以手下的知府军也严酷要求那些村民们，于是大家都匆匆上路，很多人粮食和衣物都没有带够，要么是饿死在了路上，要么就是被冻死。

　　期间宅心仁厚的满华最初时候见此情景，还感到大为不解，这条山路分明跨度极大，一路上舟车劳顿，很多手无寸铁没有修为手段的老百姓都会承受不住，就算粮食衣物储备足够了也是一样会劳累死去很多的人，而到了治水的时候更是不知道会有怎样的一些突发状况，到时候只怕更加人命如沙，填进水里面更加是声音都没有。在满华看来，征用劳动力的确是必要的准备，但完全不需要这么提前，也不需要无论老少残康通通都拖出来征用，这简直就算是暴行。他不禁在前列行军途中向着同行的两位大长老问询。

　　那时候白莲城剑派的一行人虽然是在行军队伍的前列，但也并不是非常靠近栗子知府那一干人的位置，不如说那时候白莲城剑派并不如现在这样闻名遐迩，虽说是一流宗门，可剑派中由于祖上一贯保持的作风低调行事的风气盛行，所以尽管高手众多但并不声明张扬，所以明面上顶多算是一流宗门里面的吊车尾。而当时不管是因为栗子知府为了耀武扬威邀请了很多人来一同治水也好，还是像剑派这些人一样是跟着来历练的也罢，总之栗子知府身边跟着的门客朋友数不胜数，白莲城剑派那七个人在里面实在是属于微不足道的一类，恐怕除了让最初见面时候的栗子知府点头认识一下然后让手下去关照，后面都快忘了这七个人了。简而言之的情形，他们在这样一个由强大修士和大量充当劳动力的百姓们组成的浩大队伍里，分量占比完全排不上号，自然没有什么话语权。

　　两位大长老其中一位不知道是生性怯弱还是对满华的疑问避而不谈，扭过头去便看山外的青山，还有流溢到了白搭山中段南面地带的洪水，只有另一位面色冷漠神情威严的大长老，简短而且严肃地回答了满华的疑问：“待到一条直路，极目远眺后方，随后静默不言！”

　　满华于是等到了他说的时候，回过头来用灵识加持的神眼远远地朝着大部队最后方看过去，之间不知道什么时候建造起来的大笼子车，足足有几座小山那么高，里面装满了死去的百姓们的尸体……

　　后来他知道这是知府的主意。

　　要拿他们献祭给所谓的“龙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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