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当然，富功村还是有三层那么高的建筑的，姜家祠堂。非常气派的大屋，高耸的屋檐，仿佛给大屋插上了翅膀。大门的红，青砖砌成的墙壁。根据长辈们的说法，那青砖是老师傅祖传的手艺。那老师傅的祖宗，是给皇帝做过砖头的。

        “我们姜家，是姜子牙的后代，天上的神仙，我们姜家人都是管过的。”姜家的长辈们总是骄傲地说。

        不过，姜小丽也从隔壁村听到了一个流言，富功村的祖宗，根本就不配姓姜。也不知是哪年哪月从哪里来的要饭的，占了姜太公的祠庙歇脚，厚着脸皮认了姜子牙做祖宗。富功村的长辈们对隔壁村的这个流言深恶痛绝。甚至还有小孩因为讲这个流言而挨了打。

        姜家祠堂左右两边的小洋楼，十成有七八成都空了。有的门上贴了春联福字，那是过年时回来过的。有的门窗厚厚的一层灰，蒙着陈旧的蜘蛛网，那就是在城里买了房子好几年都没回来了。富功村的老人们在大骂，年轻人没规矩，不回家，不要祖宗。

        但是，租了上海的房子，把妈妈接过去——姜小丽走了神——她的潜意识，是不是也在逃离富功村，能不回来就尽量不回来。

        “姜小丽！这地是你呆的吗？”一个老头从姜家祠堂里冲出来，破口大骂着。

        姜小丽吓了一大跳，这才发现自己站的地方，居然是姜家祠堂的对面。

        “对不起，对不起。”姜小丽本能地连声道歉，飞一般地逃走。

        跑了很远之后，姜小丽愣住了。她为什么要逃？为什么要道歉呢？她做错了什么呢？

        姜小丽记得很清楚，姜家祠堂是前年修的，募捐的传单富功村家家户户都发了。感谢现代通讯技术，微信短信，只要是富功村的人，无论男女，包括姜小丽，也都收到了。

        姜小丽拿捏不了分寸，问姜浩诚要不要捐。姜浩诚不耐烦地说，修祠堂的事，哪轮得到一个女孩子掏钱。于是，姜小丽就心安理得地打算不出钱。但是没过多久，蒋云芳的电话就来了，说是村里商量过了，现在时代不一样了，男女都要出钱。男的六百，女的三百，这个钱必须得出，除非你不姓姜。

        姜小丽出了三百块，姜家祠堂的里面长什么样，她不知道。她是女的，不允许进去，也不允许站在门口东张西望。

        有那么一个瞬间，有那么一点点的冲动，姜小丽想返回姜家祠堂去理论。但是，也就是瞬间的冲动罢了，姜小丽根本就没那个胆子。她笑着摇头，几乎是同时，她张大了嘴：一个披头散发，全身肮脏的女人，手里拿着一只烧鸡，一边啃一边跑，跑得飞快，后面追赶的，是常年在姜家祠堂里打麻将的四个老头。

        “拦住她！”

        “捉住她！”

        “姜小丽，快，抓住她！”

        被指名道姓了，姜小丽张大的嘴，终于回过神来，合上了。疯女人从姜小丽身边经过。不知多久没洗过澡了，迎面扑鼻而来的，是令人作呕的臭味。姜小丽本能地一个退步，闪到了一边，疯女人跑走了。

        老头气得直跺脚。“说了让你抓人，你怎么还躲呢。”

        “太脏了。”姜小丽回答说。

        老头们都停下了脚步，是啊，太脏了，把疯女人抓住了岂不是更麻烦。

        “是啊，太脏了，要不，算了。”一个老头提议。

        很快，老头们达成了一致，骂骂咧咧地回去了。姜小丽看了这一场与她无关的热闹，但是，莫名的，她的心情好了起来。琢磨着鸡汤快煮好的时候，她回了家。

        蒋云芳很是心不在焉，把鸡汤装进电饭煲的时候，洒得到处都是。

        “下个星期，清明节，放三天假吧？”临走时，蒋云芳问。

        “加上周末，有五天假期，哥哥怎么也会回来一趟的。”姜小丽回答说。

        蒋云芳想了想。“要是实在忙不过来，清明节不回来也没关系。”

        姜小丽一脸惊讶。“那，上坟？”

        “随便哪个周末，随便哪个周末回来都没关系。你爸他，浩诚是他的儿子，不会怪罪的。不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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