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一章：乾京

足足一盏茶后，随着“嘎吱”一声，破旧的木门应声而开，一位七八十岁，银丝雪白，神色憔悴的老妪拄着拐杖探出了身子，佝偻着背，看起来有些形单影只，不过身上的衣袍倒是颇为华贵，一身紫衫，看起来相当名贵。

        这般违和的打扮，加上愁容满面，不禁让道人大感好奇，“老人家，你是这个小院的主人么？”

        道人轻轻开口道，语气虽说一如既往的平静，不过隐隐间却透出几分希冀之色，只是老妪一句话，却是将道人拉回了现实，“不，老身并非这里的主人，我只是老太岁的丫鬟罢了，自从五十年前老太岁去世后，这里除了老身打扫照料一番，已经没其他人了！”

        老妪一字一句的说着，语速极慢，不过吐字极为清晰，明显是受过良好的教养。

        “老太岁？老太岁是这里的主人么？”

        闻言，道人微微一愣，缓缓开口道。

        “没错，似乎是祖上故居，不过老太岁一生孤寡，虽说死后风光大葬，甚至被追封为素衣候，不过孔家到底是没落了。”

        说着，老妪轻轻唏嘘一声，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是摇了摇头，最终将目光落在眼前道人身上，“先生这是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时候已经不早了，不嫌弃的话，就进来吃顿饭吧！”

        “呵呵，山野之人罢了，恰好路过此地，有些口渴，想讨碗水喝！”

        道人轻轻开口道，不过语气一转，接着道，“这院子的主人姓孔？实不相瞒，老道本家也是姓孔，若是方便的话，老婆婆能给我仔细说说么？”

        “先进来喝口水吧，你这道士想必很少下山，否则怎么会不知道我们大乾朝的孔家呢？”

        老妪说着，当先一步朝着院内走去，身后，道人紧紧随着。不过，就在脚步踏入小院的瞬间，整个身体好似过了电：老父的笑容，四妹摔跤时的身影，母亲做饭的炊烟，那颗活了上千年的老槐树……

        这一刻，道人好似风沙迷了眼，眼眶通红，好半晌后，才深深吸了口气，将内心深处的情绪悄然隐藏，缓缓走到那颗老槐树旁，当初自己亲手刻上去的名字，早已被岁月侵蚀的干干净净。

        “来，先喝口水解解渴吧！”

        片刻后，老妪手中端着个白瓷碗，递到道人手中。

        见状，道人也不客气，直接一口饮尽，将白瓷碗放到老槐树下的石桌上，再次开口道，“老人家方便的话，跟我说说孔家的事迹吧，那老太岁是什么人？”

        道人说着，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状。

        或许是许久没人说话的缘故，加上道人语气和善，老妪渐渐的也就话多了起来。大多都是老妪在说，道人在听，偶尔插嘴两句，足足三个时辰后，道人长长的唏嘘一声，语气间满是沧桑，“这么说来，孔家兄弟当初随着惊蛟会傅帮主打出一片天下后，被封为国公，倒是富贵了十多代，也就在上一辈逐渐没落了下来，自从五十年前老太岁过世后，到如今，已经泯然众人矣。”

        道人语气间听不出许多情绪，不过原本愁容满面的神色倒是逐渐释怀，按照老妪所言，当初整个大秦一片混乱，鱼儿城中惊蛟会趁机起势，在会主傅隆的带领下，一路攻城掠地，渐渐发展壮大起来。

        对于傅隆，孔老三心头依稀还有些印象，记忆中，惊蛟会起义的最初，只是被逼到了绝境，为了生存下去，不得已而为之罢了，不过一旦战起，就如受到了上天的眷顾般，所向披靡，最终将大秦推翻，建立新朝，取名“大乾”。

        当初水盐帮被六合宗弟子所灭，自己的大哥孔大在苏虹真的帮助下，倒是侥幸逃得一命，后来惊蛟会找到孔大后，便拉上南剑山庄一起反秦，最终定鼎天下后，分封国公。

        想到惊蛟会，道人倒是记起了当初离去之时，除了一些瓶瓶罐罐外，倒是留下了一具自己亲手炼制的白骨傀儡，也不知如今这具傀儡到底如何了！

        “罢了，往事随风，了解到这些，已经足够了！”

        道人好似放下了包袱，感觉前所未有的轻快，“呵呵，多谢老婆婆告诉我这些，尘缘已了，虽说有许多遗憾，不过世事如此，即便道人如今有着滔天之力，也无力改变什么了！”

        说着，从怀中摸出一些瓶瓶罐罐，置在桌上，“实不相瞒，老道对于医道也了解过一些，老婆婆身上的陈年旧疴普通草药恐怕效果不大，这瓶中的丹药便赠与你吧，也算了却一场因果！”

        道人声音落下的同时，整个人直接化作一道青虹，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眨眼间已经消失在远方天际，一路不停，朝着京都的方向疾驰而去。

        大乾，立朝于千年之前，国都“乾京”，取“乾元之始”的意思，经过千年时间的休养生息，如今的大乾，无疑是最为鼎盛的时候，整个京都银装素裹，山环水绕，分外妖娆。

        乾京四面环山，每时每刻，都有数万生民进进出出，从帝国各处云集于此，商贾艺人，彩船红裙，儒衫儒帽，繁华二字，当之无愧。

        “二将楼”，乾京中最为出名的一座酒楼，占地极广，装潢极贵，酒菜极美，当然，对于乾京中的酒楼来说，这些都不足以让“二将楼”排名第一，真正的原因，还是二虎楼背后的东家，大乾皇族两位皇子名下的唯一一座酒楼。

        七皇子，八皇子，乾京中有名的两位二世祖，一个好吃，一个好喝，被乾京百姓尊称为“吃喝二将”。

        七皇子是“吃将”，为了一口吃食，甚至将大乾明文禁止的珍禽异兽拿来下锅，为此，不少言官上书朝廷，一副要将七皇子拿来治罪的模样，不过对于七皇子这个滚刀肉而言，完全不在乎，甚至当着这些言官的面宰杀了一头斑斓猛虎拿来清蒸，其本身贵为皇子，为了一口吃食，皇帝也不可能真的将之拿来问罪，最终只能听之任之。

        八皇子是“喝将”，皇宫中的各种美酒已经满足不了其口欲，为了一口喝的，常年微服私访，前往帝国各处，甚至弄到了不少传闻中的酒方，亲自酿酒。对于八皇子来说，酒，可以说是生活的全部乐趣，甚至比自己的小命还要重要。

        两位皇子不着调，为了“吃喝”，拿着内务府中的银子，建造了这座“二将楼”，只是酒楼建成之后，除了当初七皇子来过一次外，两位皇子再也没有来过。

        这天，一位青紫道袍的道人要了一张桌子，美食美酒铺了整整一桌，这般豪奢的手笔，着实吸引了众多食客驻足观望。

        对于众人的目光，道人浑不在意，一边品酒，一边吃菜，桌旁，一只扁头灵鹤同样胡吃海喝着，一边吃着，一边拍打着双翅，一副兴奋之极的模样。

        来到乾京已经三天时间了，这段时间道人着实走了不少地方，打听了许多消息，当初傅隆平定天下后，励精图治，经过三百余年的休养生息，大乾渐渐迎来了前所未有的盛世。

        不过天下大势，到底逃脱不得“盛极必衰”的道理，约莫两百年前，一场肆虐七大州府的瘟疫席卷大乾，三个月后，死伤百万，更有近千万遭灾的流民朝着王朝四周扩散而去。这次疫病过后，整个大乾似乎同样陷入了病症中，各种天灾人祸不断，由此，原本好端端的盛世王朝似乎进入了衰退期，给人一种暮霭沉沉的味道。

        “听说了么？朝廷的铁甲军已经将祸山寨给踏平了，马上就要班师回朝了！”

        道人身旁不远处，两位食客似乎正在交谈着什么，尽管声音很小，不过还是逃不过道人的耳朵。

        “那是自然，有着古将军在，小小祸山寨根本不足为惧，即便有着入品武者也是一样！”

        一位肥头大耳的汉子醉醺醺的开口道，声音中透出几分与有荣焉的自傲。

        “的确如此，有着古将军在，别说入品武者，就算一些仙人也不敢掠其锋芒，不然凭借着我们区区凡人国度，怎么能压的那些仙门抬不起头？”

        “听说古将军从立朝之初便已经存在了，活了上千年，倒是神异之极！”

        听到这里，道人目中透出几分感兴趣的神色，“古将军，倒是要好好见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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