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理所应当
沈千钧抬起头，看到了一张绝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脸。
少年半个身子被阴影盖住，而脸却暴露在阳光下，显得愈发白，眼睛微眯着，短发柔顺地搭在额前，整个人看上去又贵气又漂亮。
而少年的目光却很凝重，停留在沈千钧被纯白纱布覆盖的手臂上。
沈千钧诧异道：“明柘？”
“受伤了？”明柘看向沈千钧，关心的话被他说出来，也像是没有温度一般。
沈千钧点了点头，一直仰视着明柘让他脖子有些疼，便收回了视线，对张叔说：“这我同学，成绩特别好，年级第一。”
“学霸啊，那你们年轻人聊吧，等伤好了跟我说一声，还可以继续来我这。”张叔起身说。
“张叔再见，那我过会就直接走了。”
“行。”
沈千钧目送他从后门走进超市，想撑着台阶站起来，却忘了自己手上有伤，一阵疼痛袭来，他又跌坐了回去，整个上半身往旁边一歪，明柘连忙扶了他一把，顺势在他面前蹲下。
沈千钧虚虚捂着胳膊，觉得好像又流血了，难受极了。
明柘问：“疼吗？”
沈千钧眼里泛着泪花，点了点头。
明柘看着沈千钧乌黑的发顶，没来由地问了一句：“我背你？”可问出口他就后悔了，两个大男人，沈千钧又不是不能走路了，背，多矫情。
沈千钧果断拒绝：“不要。”
“那我带你去吃饭？”明柘问。
“嗯。”沈千钧抬眸，看向一旁。
明柘也朝那边看去，看到了一辆过时的黑色二八大杠，心下了然，“那是你的车？”
“嗯。”
明柘朝沈千钧伸出手，“起来吧。”
天气热，但明柘的手心很干燥，沈千钧刚把手放上去就被他握住了，托着手臂，很有力量。
把他扶起来后，明柘便去把自行车推了过来，拍了拍后面的坐垫，“上来。”
沈千钧一脸不情愿地坐了上去，却是背对着明柘的，靠在了他的背上。
明柘的背宽厚，枕着很舒服，自行车也骑得很稳，沈千钧晃了晃双腿，问：“你是专门来找我的？”
“不全是。”
“那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因为一些其他的原因。”明柘不想说，其实他是在医院看到沈千钧的。
明柘是被妈妈强行带去的，他只是有点不舒服而已，家庭医生也说没事，可秦晚南非要带他来医院做个全面体检才放心。
一进门诊部，就看见那个熟悉的背影被一个人搀扶着，另一边的手臂上还流着血。
明柘顿时便慌了神。后来用了点心思，才得以从医院离开。
然后就跟着沈千钧来了这儿。
沈千钧没再多问，靠着明柘的背，很踏实，才觉得这不是梦境。
明柘怎么找到他的，其实沈千钧并不是很在意，他想找到自己，总有办法。
可关键是，明柘想，沈千钧有些怅然，就因为电梯里那一个短暂的拥抱吗？虽然和他猜测重合，但沈千钧总觉得有些不舒坦。
“想吃什么？”明柘问。
“我都行啊。”沈千钧偏头，压了一下明柘被风吹起来的上衣。
“那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唔，别太贵就行。”
“你很缺钱吗？”
沈千钧笑了，“你问这话，很伤自尊知道吗？”
“抱歉。”
之前失约的时候，沈千钧还想过卖惨，也做了，可当着明柘的面，他只想好好保护自己那点微弱的自尊心，他不喜欢窘迫。
“……还好吧，说缺也不算特别缺，但手头上不宽裕。”
“你——”
“停，明少爷，别伤我自尊心了，谢谢。”沈千钧说，“也别同情我，饿不死。”
沈千钧的肩背都贴在自己身上，却因为骑车一路有风，所以并不热，明柘很享受这种触碰，每一个细胞都很享受，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有肌肤饥渴症，才会如此想与沈千钧接触。但怎么会只迷恋一个人的？
没有预兆就来找沈千钧，是他一时冲动，也是因为太过担心，一路上只惦念着那抹红，根本不记得要找好理由，好在沈千钧也没有深问。
这些年里，沈千钧一定经历了很多，不然那样一个活泼明媚的人，不会像现在这样，不让他提。
明柘沉默了一阵，突然停下了，单脚支在地上，说：“没同情你，只是我也饿了，吃街边小摊我肠胃不舒服，正好你也没吃饭，便叫上你一起去吃，还去吗？”
“啊？昨天你不舒服了？”沈千钧很敏锐地抓错了重点。
“去吗？”明柘说。
“哦……那去吧。”沈千钧妥协了，心想怪不得以前明柘很少陪自己出去吃饭，是因为肠胃接受不来啊，那看来穷养还是有点好处的，他就什么都能吃。
明柘再次踩上自行车，没再说话，沈千钧察觉到他不开心了，却不明白他为什么不高兴。
一直到了餐厅，沈千钧才意识到，从明柘出现在自己面前，一直到现在，他都没有道过一句谢。
怎么说，对方都是为自己来的。
一起进了电梯，只有他们二人，明柘又想起那天沈千钧拥抱自己的温度，忍住自己想抓住他衣摆的手，问：“下午还去打工吗？”
“伤成这样，怎么去？”沈千钧扬了扬手臂，还没来得及收回去，就被明柘握住了。
明柘将他的手翻过来，纱布遮挡了伤口，所以什么也看不到，但他还记得在医院看到那触目的红，不忍道：“这么长的伤口，肯定很疼吧。”
“不疼。”沈千钧想收回去，却被攥得紧紧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脸上突然红了，愠怒道：“你干嘛！”
明柘拉了一下他的手，道：“你那么激动干什么？”脸上是一本正经的困惑。
沈千钧脑海中分明闪过了一些不宜的画面，眼神躲闪，说：“你拉着我手不放干什么……”
“看你的伤啊。”明柘理所应当地说。
沈千钧还想说什么，这时候电梯门开了，门外站着三四个人似乎正想进电梯，但是看到两人的动作，硬生生止住了脚步，狐疑地看着他们。
沈千钧的脸更红，甩开他的手直接避开人群走了。
手上因为用了力，现在又隐隐泛着疼，沈千钧脸皮薄，被明柘气得脸都红了，以前明柘从来不会在公开场合对他动手动脚的，怎么重生之后一切都变了。
虽然有正当理由……也不行！
明柘连忙跟上他，说：“餐厅在左边。”语气中带着笑意。
“……”沈千钧转身站定，“不早说。”
明柘很想朝他伸出手，等他握住他的手，趁着不注意就把人拉过来，狠狠地抱住，但是理智告诉他，他和沈千钧并不熟，这种动作逾矩了。
虽然无论是沈千钧，还是他自己，都告诉他，他们似乎很熟悉。
明柘给沈千钧点了一道药膳鸡，完全无视了他想吃辣的心情。
想吃点好吃的也不行，沈千钧更不开心了，左手拿起勺子在碗沿打着转，整个人看上去蔫蔫的。
药膳鸡上了之后，明柘起身坐到了沈千钧旁边。
“你干嘛！”沈千钧皱起了眉头，害怕明柘又对他动手动脚。
明柘不说话，拿起筷子将煮得烂熟的鸡肉拨开，然后从沈千钧手里拿过勺子，搁在碗中心，将鸡肉分成一缕一缕的，放进勺子里。
沈千钧就在一旁看着，局促得要命，努力让自己不要与明柘有肢体接触，想告诉明柘不用这么麻烦，但看他这么麻烦，又觉得很高兴。
倏忽之间，明柘就已经处理好了。
“担心你手不方便而已。”明柘拿过自己的鱼肉山药粥，搅拌了一下，开始喝粥。
沈千钧愣了一下，勺子的柄甚至还贴心地摆在了他左手边，他咽下那一勺带着汤的鸡肉，很好吃，一点药材的苦味都没有。
不，不能被感动，他只是想向明柘请教一下经验罢了，再说了，也不能早恋……
“明柘，谢谢你。”
明柘抬眸看了他一眼，沈千钧的眼睛还湿润着，好像今天一直都是湿的，就那么一眨不眨地看着他，像只单纯的小猫咪，可明柘还是起了捉弄他的心思，“总不能只是口头谢我吧。”
“啊？”沈千钧总觉得明柘在憋坏，“你想要什么。”
“还没想好，”明柘敲了敲桌子，“等会吃完，我送你回家。”
这股霸总劲儿果然是一以贯之，沈千钧想起自己乱糟糟的家，忙说：“不行。”
“那你要自己骑车回去吗？”
“……我会单手骑车。”
“不行。”明柘摇了摇头，说，“要是路上出事了，我会自责的。”
“好吧。”
“顺便，明天的约会……”
沈千钧的目光立刻扫了过来，用眼神警告明柘。
明柘顿了顿，才说：“哦不，约定，正好今天一起解决了。”
“好啊。”沈千钧第一次觉得鸡汤好喝，吃得干干净净。
回去的路上，沈千钧还是背对着明柘。
“明柘，成绩好，是不是得特别努力啊……”
“不一定，也许只需要聪明就行。”
“你这拐着弯夸自己呢。”沈千钧无语。
明柘笑了笑，“你也可以的，我相信你。”
又是这句词。
明柘是不是只会这句？！
明柘忽然停了下来，问：“怎么走？”
沈千钧转了个身，没受伤的那只胳膊搂住明柘的腰，说：“直走。”
“别抱着我。”明柘说。
沈千钧偏不，反而搂得更紧，“不要，我怕摔。”
明柘无奈，龙头一歪，整个车子跟着一起晃了一下，他连忙扶稳，继续往前。
“朝左边走。”
遇上了红灯，明柘终于开了口：“你这样熟练，根本不像第一次。”
“我只是怕而已。”沈千钧说，“不能抱吗？还是，女朋友不让别人抱你？”
“什么女朋友？”明柘立刻说，“校规说了不能谈恋爱的。”
“你长得这么帅，肯定很多女孩子喜欢你吧。”
这时红灯变成绿灯，明柘没打招呼就骑了出去，惯性之下沈千钧往后仰了仰，还好他搂着明柘的腰。
“你干嘛！”
感受到腰间突然变紧的力量后，明柘轻笑，“让你乱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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