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寒潭
青藤宴第三夜将要开始了，徐悠冉先是随南方使团离山剑宗众一同前往离宫接受教宗陛下的祝福，而后火急火燎赶到未央宫外。
此时陈长生已经先后遇见徐世绩、陈留王和莫雨等人，而后和莫雨分别进行了人品和公平问题。最终以莫文山被泼冷水冻死之事激怒莫雨，并促使其将陈长生送入桐宫囚阵之中。
徐悠冉赶到时莫雨正揉着眉心走向未央宫，于是请求其将自己带到那处废园。
……
……
废园中，寒潭边。
梅树成林，月光下，枝杈旁逸斜出，其影子落在地上，与霜白之色形成对比，稀疏婆娑，有些曼妙。
陈长生用这寒冷的潭水连续洗过数次脸才让自己清醒下来，睁开眼，看到地面上映着一道淡然的影子。抬头望去，白衣少年满面微笑地望着他。
他不由想起先前和莫雨对自己说的一句话：有个人让我不要为难你，但兹事体大，我不得不如此，只好再欠一个人情了。
陈长生站起身，说道：“谢谢你。”
“啊？不客气。”徐悠冉没反应过来，但还是下意识回答，随后疑惑道：“谢我什么？”
陈长生有些无语，心说你不知道还回答的那么自然，望向他的眼神有些幽幽然，说道：“你咋也来了？”
徐悠冉撇隧道：“还不是被莫雨那个疯婆娘赶来的？怕你遇到什么禁忌，然后死这儿了。”
陈长生点了点头，“哦”了一声，盘膝坐下，回想以往读过的道藏典籍，开始思量破解阵法。
徐悠冉问道：“你又不会有啥事儿，干嘛非要出去，反正明天肯定会有人放你出去的。”
陈长生睁开眼，神色平静地说道：“顺心意。”
徐悠冉捡起一块石头扔到寒潭里，捡起一大片水花，他则为没有打成水漂而叹了口气，略带嘲弄地说道：“你所谓的顺心意就是自讨苦吃？这可是桐宫啊，能够困住半步圣人的强大阵法……”
陈长生说道：“今夜离山剑宗会向徐府提亲吧？”
徐悠冉点点头，这没什么好隐瞒的。
陈长生继续说道：“你也知道，徐有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我虽不想娶，她亦不愿嫁，但终归是有这么一份婚约的关系。”
“婚约还未解除，她便与他人定亲，你说这对我来讲，该是如何？”
“或许徐有容喜欢秋山君，或许这么做对她很不公平，但是对我很公平。”
“而遭受不公便不会顺心意，所以我要维护自己的公平，这样才能顺心意。”
徐悠冉自然知道这些，之所以嘲弄陈长生并且装作不懂他行事原因则是为了更加自燃地说出接下来的话：“其实我支持你在今夜亮相，搅和离山剑宗的提亲。”
陈长生不解地望向他，丝毫不明白为何这个少年会不希望自己的宗门和姐姐亲上加亲……这也是许多人的问题，难不成是为了自己这么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朋友就要和生活十年的宗门背道而驰？
徐悠冉说道：“你先前说了顺心意，那么我也用这个来给你解释一下吧。”
“从客观角度而言徐有容嫁给秋山君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南北联合，双圣合璧，一举踏平魔族，完成无数先辈的屠魔大梦，可是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徐有容到底想不想嫁给秋山君。”
“在你们看来，徐有容是凤凰，秋山君是真龙，二人天生便该是一对，但很可惜，我和徐有容其实都不怎么相信什么天生的。”
“没有两个人注定会在一起，只有无数人间之事推波助澜。若世间真有命运，那祂必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随人的心意而改变的……”
“我可以告诉你，徐有容不喜欢秋山君，不愿意嫁给他，不止是因为情感，还因为这场婚姻的性质。”
“她是个高傲的人，也是个骄傲的人，不会忍受自己作为一个联姻的工具，也不会屈从于安排。”
“她只相信自己。”
“在我看来，人，应当随心而动，主宰自己的命运。”
陈长生低头，思考起来，不由想起他曾经对自己说过的一句话——逆天改命，你可以。
这是个怎样的少年？书中逆天改命的太宗太祖天海都是这般之人吗？自己呢？也行吗？
最后，徐悠冉说道：“没有命运。”
陈长生怔怔然点头。
在日后，他大朝试夺得头筹，看到王之策的笔记之事，再次回想起今日的谈话，陷入了沉思。
这些都是后话，这些对话虽然听起来很有气势，仿佛吊打龙傲天一样，但实际上都是空空大道，没有实际使用，想要搅黄提亲，安心破阵才是正道。
不知过了多久后，陈长生再次睁眼，站起身，望向幽冷的寒潭。
“我找到生门了。”
徐悠冉则缓缓睁眼，柔柔眉心，有些意犹未尽地打了个哈欠，由于了解陈长生的本事，所以刚才他啥事儿都没干，直接开始闭目养神，结果险些睡着了。
“哦，好，那走吧。”
陈长生与徐悠冉同时走向寒潭，潭面上的一层薄薄的碎冰咔擦擦地碎开，水面则入门户般向两边退却，露出一条通幽石阶，通往下方不可知的黑暗之中。
徐悠冉走到前面，陈长生没有在这里争执，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修为，在前面也无用。
两人越走越深，周围也越来越暗，所以徐悠冉拿出一个照明法器将身前的道路照亮。
然后他们走到一处门下。
门高如山，威势亦是如此，本身看起来极为厚重，乌黑色，仿佛玄铁浇筑，其上有着狰狞如火烧般的纹路。
大门虽然沉重，但源自其后的一道气息威亚依旧穿透而过，威亚如君王山岳般降临，令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这股威压下，陈长生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握紧了余人师兄送给他的无垢短剑。
徐悠冉则感受到了来自血脉的沸腾和冲动。
那是一种誓要与之分庭抗礼的力量。
那是一道更为高傲的力量。
其名，曰凤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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