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忧心

“啊”连朝初一时没反应过来廖子泠在跟自己讲话“很好，廖夫人对我很好”连朝初有些激动有些害羞。

        “谢谢你昨天的照顾”连朝初继续说道，想到这里愈发觉得愧疚，连直视都不敢了。

        一顿饭上安悦书一直跟照喜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照喜一开始还有些拘谨，但好像是许久没有跟人聊过天，安悦书又十分会看人情绪的人，一直引着照喜说一些照喜觉得开心的事情，哄着照喜说话。

        在安悦书看来，照喜也实在是个可怜的人，独自一人把连朝初拉扯大，她曾经也在宫中生活过，她知道那些没权没势的人在后宫有多难生存，就是因为她知道所以更心疼对面这个年纪不大却在承担母亲责任的女子。

        “我有些事情想跟嬷嬷单独讲，子泠先带昭初出去一会吧”安悦书抿了一口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让廖子泠先带连朝初出去。

        廖子泠点点头起身示意连朝初跟他一起出去，连朝初犹豫了一下立马跟上了廖子泠，饭桌上连朝初一直都不太敢去看廖子泠，菜大多都是安悦书帮他夹的，他只是低着头吃碗里的食物。

        廖子泠倒是也想过给他夹但是想起来刚才连朝初那个提防的眼神他就生气，自己气着这个没良心的小崽子，心想着等事成了这小崽子住下了再跟他算这笔账。

        “夫人有什么要跟我说的便直说吧”照喜当然知道人家不可能叫自己过来只是吃一顿饭。

        “那我便直说了，虽然很唐突，子泠希望能让昭初来廖家生活，当然我们不会让你们分开的”安悦书自然知道这种事情在连饱饭都不一定能满足的两人身上是连想都不敢想的，他希望他们能记住自己儿子的好。

        照喜想过让他来的很多原因，但她从来没想过他们会说出这些话，她真的不理解，这些人到底是为了什么，昭初和她实在是没有什么可图的地方，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安悦书，对她来说这确实是个好的不能再好的机会，廖府可以给昭初更好的保障，他看了一眼饭桌上还没吃干净的饭菜，这里最基本的至少不会让他长时间的营养不良。

        但是她还有顾虑，他是在不相信会有人好心到这种地步，她或许可以去相信他们帮助昭初的几次就只是单纯的想做个好事，但是如果把他们两个人直接接到廖府，可就不只是麻烦这么简单。

        见照喜低头许久没有讲话，安悦书也觉得自己这么说确实很唐突，也知道照喜心里估计会有很多顾虑，但她也不喜欢拐弯抹角“我知道你有很多顾虑，陛下那边子泠已经去说过了，舒竹阁我也会叫人常去打扫的，在廖府昭初会生活的很好，你也不用太劳累，毕竟你还年轻”安悦书把好处都跟照喜说了一下。

        “那，我可以问问你们为什么要帮我们，我们什么都没有”照喜想问出自己心中的疑虑。

        “本是子泠心疼那孩子，后来我知道了些这孩子的事也觉得可怜，子泠想帮，廖家也有那个能力，我们不图你们什么，只是希望你们不要忘记子泠的好就这样”安悦书由衷道。

        她只怕遇到的不是一个懂得感恩的人，他希望自己的儿子可以获得好报，在她心里她对廖子泠是十分愧疚的，所以她希望能尽可能的去满足廖子泠的请求。

        子泠清晨早早就来与自己讲了这事，他说这本不该麻烦家里，但是他现在的年纪还没法自己立府，照顾这孩子的事情，不会太过于麻烦家中，安悦书更希望他能无所顾忌的依赖家里，依赖自己，而不是在他面前像个大人一般，连与李继交谈的事情都一点不会牵连别人。

        “你可以先回去考虑一下，我知道你可能不想离开舒竹阁，但是昭初还离不开你”安悦书将她能说的都说了，之后的决定就在于照喜了。

        另一边廖子泠带连朝初先行离开后，连朝初就一直一声不吭的跟在廖子泠身后不敢并肩，廖子泠走了几步一直不见连朝初跟上来，只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连朝初。

        连朝初见廖子泠停下，立马顿住与廖子泠保持一段距离，低下头不敢和廖子泠对视。

        “你躲什么”他可不觉得自己很吓人。

        “对不起”连朝初怯声道。

        “你那声小的我以为一只蚊子在讲话”廖子泠无奈道。

        “好了，我也不是那么小气的人，多多少少能理解你”能理解是能理解，该生气还是生气廖子泠心想。

        “嗯”连朝初低头应下，却从始至终不敢抬头看一眼廖子泠，他总能想起来当时廖子泠那透着寒光的眼神，他当时一定很难过吧。

        “那你抬起头来看着我”廖子泠往连朝初那里走了两步，两人的距离离得更近了，十五岁的廖子泠要比七岁的连朝初高很多，多年来的营养不良显得连朝初也不像个七岁的孩子。

        “快点”廖子泠见连朝初没动催促他。

        连朝初这才怯生生抬起头看着廖子泠，眼睛有些湿漉漉的，这倒是让廖子泠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已经不生气了，知道了吗”廖子泠拍了拍连朝初的头柔声道。

        连朝初轻轻捏住廖子泠的衣服，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让廖子泠开心，他当然知道廖子泠不可能就这么什么事都当做没发生。

        “你不想知道我叫嬷嬷过来干什么吗？”廖子泠看连朝初一直没问自己便转过来问了他。

        “不知道”连朝初也想不出为什么廖子泠要叫照喜嬷嬷来这，不能只是单纯叫嬷嬷来接自己，但他也是在想不出别的。

        “你今天在家里过的舒服吗，你跟我说实话”廖子泠蹲下平视着连朝初，看着他的眼睛。

        “夫人对我很好，但我不知道该怎么接受”连朝初看着廖子泠的双眼，他知道他现在需要的是他的实话，他早早的就可以从别人的眼神中看出对方是怎么看自己的，对方脑海中在想自己什么，他努力的隐藏自己又不被移知院的先生忽视，又平衡着尽力不被那些欺负他的官员子弟们注意。

        “你想留在廖家吗？”廖子泠又问。

        “留在廖家？”连朝初没想到过廖子泠会问出这样的问题，留在廖家，留在廖子泠身边，他怎么会不愿意，那是他想都没敢想过的事情，他羡慕于那些能和廖子泠自然亲切讲话的人。

        “你知道的，我现在没法报答你”连朝初没有直面回答廖子泠的问题。

        “以后总有机会的，你说呢”廖子泠捏了捏连朝初的脸“我也不会让你和照喜嬷嬷分开的”

        “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连朝初有些哽咽，说实话连朝初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了哭的滋味，他一直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但是却一次次在廖子泠面前丢脸，他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样子。

        廖子泠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不曾依赖任何人，却希望有个人能来依赖他，许是他好像从连朝初身上看到了自己当初执意离开家中的那副样子，所有的委屈都自己咽，明明两人所经历的事情不同，但却让廖子泠一再共情，又或许是他真的是个好人，廖子泠这么觉得。

        “你在这不会再欺负，日后我有了自己的院子你也可以跟我一起离开”廖子泠心想，若是日后都有人在自己身边，一个乖巧的弟弟，自己也不会孤单。

        “我想，我想你能让我在你身边”允许我厚着脸皮跟着你，允许我能自然亲切的跟你讲话，允许我自私的想获得你更多的关心关注。

        他颤抖着说出这话，好像做着他这辈子最重要的决定。

        廖子安在不远处紧紧捏着自己没有知觉的大腿，看着蹲在那个陌生男孩的面前双手打在他的肩膀上看着他笑，为什么宁愿去亲近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都不愿靠近自己呢，他有多么的让兄长排斥，廖子安猩红的双眼死死盯着自己的双腿。

        最后照喜将连朝初先留在了廖府，并承若三日后会来廖府，便先行离开了，安悦书看着手里握着的照喜临走时给他的一个玉牌子。

        “这个是公主临死前交给我的，本是留给小殿下的，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我们是在没有什么能够报答你们的，这牌子就送给二少爷了，但还是希望夫人您能转交给二少爷”

        廖子泠带连朝初去了离自己院子很近的一个别院，不是特别大，但一眼望去也什么都不缺。

        廖明琴回家后也在意家中多了两个人，只是向安悦书交代了些便又离开了。

        从廖子泠回来的两个月前京城的生意就开始不太好做，廖明琴和廖大廖詹也不回家便成了常事，廖詹也本就不怎么管理汴京这里的生意，多是处理与其他国家的境外贸易。

        好在是他家的生意不止局限在大宋，让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倒不会影响廖家太多。

        “你便好好在这住着，照喜没来之前你晚饭你可以来我这里吃，如果你实在觉得不方便我叫厨娘单独在送你院一份”廖子泠一边将一些基本生活用品堆在桌子上，一边叮嘱着一旁站着的连朝初。

        “虽然我知道你刚来廖府会对这很生疏，但是我还是希望你能把这当自己的家，把我们当家人，既然你来的话”

        连朝初躺在床上脑海中都是廖子泠离开前说的这些话。

        他内心还是很忐忑，当时看着廖子泠的眼睛，他说出的那些话，让连朝初想都没想就点头答应了，就算廖家人对他在好，也改变不了他从此便要开始寄人篱下，自卑开始逐渐弥漫进他的内心，从前他并不这么觉得，心里头就只有回报照喜嬷嬷这么一个想法。

        突如其来的一切，从他遇到廖子泠开始，他便一步步的开始朝向他从未设想过的方向发展，他不止一切感谢上天让他在那一天遇到他，可是这种明显的压力开始逐渐压在他身上，他该怎么报答他，该怎么才能名正言顺的一直留在他身边，他知道他不需要人保护在他身前，但他希望有一天他可以不需要他的保护转而成为那个可以给他遮风挡雨的人。

        想到这里连朝初不禁笑了，他怎么做得到呢，不给他添麻烦就已经很不错了，弱小，连朝初从未这么悔恨过自己的弱小，照喜嬷嬷回宫之前跟他说，也许廖子泠因为他付出了了让他们想象不到的代价，连朝初虽然不懂自己有什么值得转换的代价但他也将那些话放在了心上。

        廖子泠也同样度过着一个注定无法安睡的夜晚，他知道今天的举动会让李继觉得他身上或许有些不确定因素，他回来之前就已经料想到总有一天会有这样一个局面出现，猜忌会成为人心中的种子无限发芽，蔓延成茂林，或许从他开始要成为李继的平宣侯，又或许从他回京开始，他和李继便无法在维持从前的关系。

        他为君，他称臣，他是廖家的人，李继忌惮着廖家，却无法失去廖家这颗好棋子。

        第二日廖子泠照平日一般早早起床，他回来后也总保持着在疆北的习惯，起来晨练半个时辰，时间多余的情况在练练枪，以保证他一直可以维持在疆北时的状态。

        回自己时离老远廖子泠便看见一人蹲在自己院子门口在地上涂写着什么，定睛一看廖子泠到看出了那人是谁便喊道“这么早来我房门口做什么，也不到吃早饭的时间啊，饿了吗？”

        连朝初听到远处的声音急忙起身一边用脚蹭掉了地上的涂抹痕迹冲廖子泠摇了摇头又马上低头看着地上。

        廖子泠刚晨练完，额头还有一些汗水没有擦干，奶白的肤色衬着廖子泠殷红的嘴唇，汗水顺着颚线滑落，身着一身平日练功的束腕服，将沥孑枪托在地上朝着连朝初走来。

        廖子泠见连朝初慢慢红润的脸颊心里总有些捉弄人的想法“怎么，你子泠哥哥太过帅气让你不敢直视？”廖子泠嬉笑道，看着连朝初肉眼可见的通红的脸，总觉得这孩子实在太过害羞，让他有时候都不好意思去挑逗。

        “你先进我屋里把，我收拾一下，在外面站着也不嫌冷”廖子泠将沥孑放在院中的武器架子上面，上面排列着放着廖子泠趁手的三样武器，沥孑枪，湛鸣弓和三南剑，廖老爷子从小就将自己一身的枪法尽数教给廖子泠，不过廖子泠更喜用弓，剑也会练但在于极少数。

        连朝初跟着进了廖子泠的房内，廖子泠让他随意坐自己便去重新洗了脸，换了衣服，连朝初本来紧紧跟着廖子泠的眼神当看到廖子泠无所谓的脱光了衣服时便不好意思的收回了转头看向窗外。

        “你起的也真够早的，怎么不多睡一会，时间还早呢”廖子泠擦着脸就走了过来，看着一直盯着窗户也不知道在想什么的连朝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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