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报恩

“这孩子在这深宫之中活着太不容易了”古先生坐在那孩子身边，瞧着那孩子惨白的小脸，面露心疼。

        廖子泠坐在一旁的椅子上面，看着那男孩，那孩子长得很美，虽然年纪很小，但好像已经可以看出长大以后的模样，又密又长的睫毛盖着双眼，薄唇，但面相看着却不太像汉人，倒像是胡人。

        “她母亲你应该听说过，是七年前送来和亲的那契丹公主，那公主老朽倒是没见过，只听说那契丹公主长得很美，后宫佳丽三千竟没一人比得上，公主刚进宫时皇上很宠爱她，但不知道为什么陛下突然有一天再也不见那个公主，留下那公主一个人在这高墙之中，陪在她身边的就只有照喜嬷嬷一个人”古先生摇摇头，这深宫之中太实在太多没理的事情可讲。

        “两个月后那公主得知自己怀上了孩子，皇上知道后也没有去看过公主，直到公主生出了这个孩子，皇帝一次都没有去看过十一皇子，可能甚至都不知道这个孩子的存在，这孩子不到满月公主就病逝了，一直都是照喜嬷嬷带着他，这孩子四岁的时候照喜嬷嬷抱着他来找我，见面第一眼就跪在了我面前，希望我可以教这孩子读书，照喜嬷嬷跟我讲了他的事情，我很同情他，就将他留下了。”

        古先生是真的心疼这个孩子，他尽着自己所能去教导去帮助这个孩子，索性这孩子倒是让人省心，不调皮也很好学，只是人也老实的过头让人欺负也从来不说什么。

        廖子泠看着那个躺在床上的男孩，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不知道事情的缘由，他没有理由去指责皇帝，只是他觉得这对这孩子很不公平，他什么都不知道的降临在这世界上，没有得到任何一些父爱母爱，明明是皇子，却活的不如一个下人，这孩子湿淋淋的衣服上面尽是补丁，瘦弱的身躯完全不像一个十一岁的孩子。

        廖子泠甚至觉得自己现在有些搞笑，明明不是皇子，却比那个躺在床上昏睡的孩子更像个皇子，享受着皇帝给他的宠爱，而他自己亲生的孩子可能连每日的温饱都难以解决，他对这个孩子有着莫名的愧疚感。

        廖子泠看着那昏迷的孩子睫毛微微颤抖，双眼慢慢的睁开，一双极潜的琥珀色双眼看向自己。

        古先生见十一皇子醒了便上前去摸了一下男孩的额头，还是很烫“今天照喜嬷嬷没来接你吗”

        “嬷嬷说今天晚点来接我”那男孩捏着被角有些局促，说话时还伴有一些轻咳，眼睛时不时的瞄着廖子泠，眼神中还带着一些不易察觉的惊恐，像是被刚才的状况吓得还没缓过来。

        “哎”古先生叹气道“照喜嬷嬷一个人带你也不容易，之前都跟你讲了照喜嬷嬷没来的时候就让你来我这里等了”

        这话许久之前先生们就跟他讲过了，这孩子一直怕给先生们添麻烦，就总是不来，之前其他的皇子欺负十一皇子的时候，从来没有这么严重过，这次要不是廖子泠及时看到了，不然这寒冬腊月一个十几岁的孩子在这冰池里能坚持多久。

        “你可要多谢廖二少爷呀，要不是他及时发现你后果我们也不敢想”古先生颤着双手，勾着背，眉眼全是担忧之色。

        “谢谢你”那男孩语气诚恳。

        他看到了闭眼前的一瞬间他看见他纵身一跃伸出了双手将自己紧紧抱住。

        “我会报答你的”那孩子接着说道，眼神充满真切。

        “举手之劳，你好好休息吧”廖子泠一时不知道该对这个孩子露出什么表情，那孩子说是报答，廖子泠也没有真的往心里去，他现在这样子能报答自己什么呢。

        廖子泠先行离开这件屋子，让那孩子在多休息一会，坐在外面的外厅等着安悦书，小公公已经叫人去喊安悦书，顺便带身合适的衣服过来，安悦书半个时辰后才匆匆赶过来，看着廖子泠穿个大了好多的外衫坐在那百般无聊的晃着腿，看到安悦书来了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却被颇大的裤子绊了一下，直接摔在安悦书面前。

        看着自己儿子滑稽的样子，安悦书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怎么，没过年就行这么大的礼，没有红包的哦”

        被安悦书嘲笑廖子泠也不恼，慢悠悠的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的裤子从安悦书笑的直不起腰的手上拿走了安悦书带给他的衣服，直接悄悄摸进了那孩子休息的屋子，那屋子的其他的都走了，现在只剩下一个熟睡的十一皇子。

        廖子泠换好衣服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睡觉的男孩摸了摸他的额头还是有些烫，将刚才一直跟着自己身边的小公公留下了，让他去太医院拿些退烧的药留给照喜嬷嬷按时间喂给十一皇子后便跟着安悦书离开了。

        “行呀，我们子泠，还救了个小孩子”安悦书不知道那个孩子是谁，这里也不止廖子泠一个非皇子在这里读私塾，一些宰相将军的孩子也在这里，一开始皇帝本意也是想让廖子泠跟太子一起跟太傅学习。

        “我听古先生说他是十一皇子”

        “十一皇子？”安悦书不记得宫中有这么一个皇子。

        “古先生说是当年契丹的那个和亲公主的孩子”廖子泠道。

        “契丹的和亲公主啊”

        安悦书有点印象，当年有过一面之缘，就只是一面这么多年过去了安悦书竟然还能依稀记得一些那公主的长相，真是活了这么久都没见过比那公主还美的人了，只是后面便一直没有听说过这公主的什么消息了。

        “好像许久没听过这公主的消息了”

        “她病逝了，生下那孩子不到满月的时候”廖子泠说道。

        安悦书以为这公主只是在这高墙之中生活的比较低调才极少听到她的消息，毕竟她也不会去打听皇帝妃子的情况，只是没想到她这么一个和亲公主，生育死亡这么大事情，怕是这宫中也许都没有几人知道。

        “这孩子也确实可怜”安悦书叹气道。

        第二日廖子泠起早便被家仆驾车送去了移知院。

        小书生带着廖子泠去了中班班，今日中班正好有场小考，先生也是想在小考摸摸廖子泠的底，好给他安排分班，廖子泠一进去就看见了最后一排坐着的那个昨天落水的小孩，那小孩也同样看向自己这边，只是四目相对的那一刻那孩子又马上扭头过去不在看向这边。

        这班里大部分都是十岁最大也是十二岁的孩子在这，廖子泠想马上考去快班，他在这里实在太过格格不入，他来时看了一眼快班，有几个跟自己的年龄相仿的人。

        廖子泠拿到考题一看竟都是些很简单的知识，这些老师以前都教过自己。

        回来前老师跟自己讲过不要把锋芒过早的漏出来对谁都不好，要学会隐藏自己，廖子泠并没有全部题都写上，选择性的空了一些题目，但也让自己保持在能成功进快班的成绩。

        只是在答题的时候廖子泠总是能隐约的感受到一股视线看着自己，自己一抬头那股视线就马上消失了，不过廖子泠也没有太在意。

        一上午的时间过得很快，学生们把试卷交上去后就准备吃午饭，移知院是不管学生们吃饭的，一般这些皇子和官爵家的子弟都是自己带些吃食或者临近下课时间就会有家仆来送饭，廖子泠第一次来这上课，也不知道这些事情，中午自然是没饭吃的，不过少吃一顿午饭倒不会让廖子泠怎么样，疆北还打仗的时候廖子泠甚至两三天没有饭吃，全靠着水和一些野草充饥。

        这时候其他人都抱团去庭院的吃午饭，廖子泠百般无聊的坐在树底下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想着眯一会中午就过去了，便听到一声脆亮的声音甜甜的喊着自己。

        “子泠哥哥”李笙老远就开始喊着廖子泠的名字。

        廖子泠定眼一看有些不敢认“十四公主？”

        “是十四呢，子泠哥哥”李笙不怕脏了她最喜欢的裙子便直接坐在了廖子泠身边。

        昨天母后把自己叫过去骂了一顿，李笙本来就不太喜欢学这些无聊的东西，其他的公主都不用学，就自己。

        被母后逼着过来学习，本来就很委屈的李笙直接被祁和浅骂哭了出来，祁和浅见李笙这一哭没办法搬出了廖子泠，说廖子泠明天也会去移知院学习。

        李笙听到这话立马就不哭了，喊着让香冬帮自己把漂亮的裙子拿出来明天要穿，一上午李笙在快班煎熬的等着中午，一下课就跑去找廖子泠，香冬就一直跟在后面提着食盒跟着公主满院子的跑。

        “子泠哥哥有想十四吗，十四可是每天都在想子泠哥哥呢”

        李笙边说边打开食盒把里面让御膳房精心准备的吃食拿出来放在香冬已经铺好的毯子上面，拉开夹层里面还放着廖子泠最喜欢吃的点心。

        廖子泠看着面前有些过于准备丰富的事物皱了皱眉，他不认为在坐的三个人能吃完这些东西。

        “这些东西我们三个人吃？”廖子泠问道。

        “香冬吃过了的”李笙把那点心推到了廖子泠面前笑嘻嘻的说“子泠哥哥你尝尝这个，十四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我特意去找父皇的御用点心娘做的呢”

        香冬捂嘴笑着看着自家的小殿下“二公子真是折辱您们了，香冬怎么能和您们一起吃啊”公主殿下对二公子这殷勤的样子惹的香冬忍俊不禁。

        “这些东西就我和十四两个人吃？”廖子泠看着这些过于丰富的吃食，接过了李笙手里的糕点放在了地上，严肃的语气又有些凶的对李笙说“只是我们两个人为什么要准备这么多食物呢”

        李笙被廖子泠这么突然的严肃有些吓到，她感受到廖子泠有些生气，但他不懂为什么廖子泠会生气。

        廖子泠看到李笙怔住了，眼里还有一些晶莹的小泪花，便缓和了自己的脾气稍微平稳的对李笙说“我们两个吃不了这些东西，这样太过于浪费了”

        廖子泠有些理解李笙，她是大宋的公主，大宋子民都敬仰她，从来不愁吃穿，怕也是对外面的很多情况一点都不了解，只是她一直这样便觉得这样本该如此。

        但廖子泠这些年见过太多人因为没有食物而饿死，他把十四当亲妹妹，他不希望十四是个不知子民冷暖的公主。

        李笙擦了擦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廖子泠点了点头“十四知道错了”

        “乖，知道错以后就不要过于浪费了，够吃饱就好了”廖子泠摸了摸李笙的头。

        香冬则一直含笑的看着两个孩子，二公子能教公主一些自己没法教公主的话，纵使她是公主的贴身宫女有很多话她还是没法说的。

        廖子泠看公主也知道这样不对了便没有再多说什么便拿起了李笙给他准备的糕点刚要咬一口便听见不远处有孩子吵闹的声音，那话语中还有很多让廖子泠颇为震惊的句子，偏头过去一看是几个穿的不错的男孩子围在一起，人群中隐隐约约有个人影，廖子泠定睛一看被围在中间的那个孩子不正是那个十一皇子。

        那孩子手中好像紧紧抱住什么十分重要的东西一般死死抓住不肯放手，纵使那些欺负他的孩子对他拳打脚踢，那孩子也在中间不反抗，只是红着双眼死死的盯着地面。

        “喂！你们！”廖子泠放下手中的糕点径直跑过去冲那边大喊。

        那边的孩子看到跑过来的人，对这人没有什么印象便无视了廖子泠的喊声继续抢着趴在地上那孩子手里的东西，廖子泠见那些孩子并没有理会自己便直接一个箭步冲上去撞开了那些人，为首的一男孩子竟没站稳一下子摔倒在地上，那男孩还有些不敢相信，居然有人敢对他这么无礼，他可是当朝宰相的孙子。

        廖子泠赶紧把十一皇子扶起来，把人护在身后，那孩子本来只是红了的双眼开始有了一层薄薄的雾气，但只是雾气而已马上就被憋了回去。

        “你是什么人，竟敢撞本少爷，我看你是不要命了！”那宰相的孙子趾高气扬的指着廖子泠，他从小到大谁不是敬着他尊着他，今天居然有这么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敢把自己撞倒在地。

        “我是谁？你爹我叫廖子泠”廖子泠嗤笑。

        “我爷爷乃是当朝宰相你得罪我你不会有好果子吃的，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那男孩子说到自己爷爷的时候表情更加得意洋洋。

        “让本公主看看，哪个在说自己是宰相之孙”李笙跑的慢，比廖子泠晚了一会才跑到这边，有些气喘吁吁但又要保持自己公主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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