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盘龙通天塔

陆玄的嘴角情不自禁的涌现出笑容，石曼珠果然是个小财迷，而且她这个财迷当的很是奇怪，明明很值钱的金币放着不要，愣是对那面额很小的铜板紧追不舍。

看着这头脑简单的小师姐竟然做着这样搞笑的梦，陆玄揪起的心思便放了下来。

过了半晌，他从石曼珠的梦境中退出来，而计老八的神情亦是彻底放松下来，就像是明确了石曼珠并无大恙。而反观石曼珠，她虽然依旧沉浸于自己的梦境当中，可神情已然缓和下来，刚刚那激烈的、宛如遭受梦魇般的恐怖状态已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令人心安的祥和。

“小师姐她没事了吧。”陆玄问道。

计老八轻轻的点了点头，随后将手指随意朝着农田的方向一指。陆玄明白那是让自己继续修炼的意思，心想既然小师姐已经没事了，与其将这时间白白浪费，倒不如继续修行，因此他便拜辞而去。

计老八的视线跟随着陆玄的身影离开，脸色在瞬间变得极其难看，而本来已经平静下来的石曼珠此时亦是忽然如恶魔附体般躁动起来，那紧紧闭着的双眼不停的左右转动，豆大的汗珠从脑门上滚滚而落。

计老八不敢丝毫犹豫，他的瞳孔中绽放出充满了质感的光彩，紧接着神识化作流光直钻进石曼珠的脑海中。

此时此刻，石曼珠的梦境当中那绿草如茵的景象已然消失不见，天际的乌云承载着厚重的雷雨，以雷霆之势朝着这边覆盖而来，其投在地面上的阴影宛如凶兽硕大且血腥的巨口，以不可忤逆的姿态，吞噬而来，所经之处，天崩地裂，无数陨石携带着诡异的红光，在苍穹之颠划出千万道。

与此同时，无数干瘪的尸体被挑在荒古的战场上，那哪怕是经历了无数岁月洗礼的古战场遗迹，仍旧燃烧着熊熊大火，无论是风雨雷电，也不算飞沙走石，那火焰兀自燃烧，形成刚猛异常的火龙卷，在这片诡异的空间内放肆移动。

而石曼珠瑟缩在某个腥臭的旌旗下方瑟瑟发抖，那种淹没心扉的恐惧让这个小姑娘已然面无人色。

计老八见状，拳头蓦然握紧，指甲深深的陷入血肉之中，顿时血流如注。然而肉体上的疼痛与心中的疼痛相比，又算得了什么呢？

他冲上前去，试图在那风暴来临之际，将小女孩救走，然而无与伦比的绝望扑面而来，那来源于洪荒深处的无垠的孤独，让他仿佛是行驶在暴风雨中的深夜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随时都有可能覆灭的危机感以及目不能眼神数米的促狭感，齐刷刷的涌至心头，他清楚的知道，那种绝非人力所能抵抗的惶恐不安，足以让人精神崩溃。

对于自己这等梦境闯入者来说尚且如此，更何况对心智单纯的石曼珠呢？

女儿……计老八睚眦欲裂，可等他飞身来到石曼珠身边的时候，后者满是雾气的大眼睛里隐藏着锋芒乍现的恐惧，那种隐晦的朦胧感，将小女孩的绝望之情，欲盖弥彰的表达出来。

“爸爸！”女儿第一次开口喊自己的时候，那清脆的嗓音宛如天使般抚慰过他的心头。计老八整个人扑了上去，而石曼珠亦是拼命的伸出手，试图抓住自己的父亲。

然而就在二人接触的刹那，他们之间仿佛隔着不同维度的壁垒，愣是穿越而过，却无法触摸到对方的实体。

怎么回事！计老八痴痴的伫立着，耳畔皆是女儿的哀嚎。

此时那席卷而来的风暴已经距离相当近了，并在计老八亲眼见证下，逐步将女孩赖以寻求庇护的、沾满上古战士不朽鲜血的旌旗，吹在空中，并顺着旋风扶摇直上，最后消失在那茫茫无边的壮阔云霭中。

“爸爸快救我！”石曼珠惊恐的感到自己瘦小的身躯正逐渐被风暴卷离地面，那呼救之声在震耳欲聋的天灾面前显得如蜉蝣般渺小，但落入人耳却让人不禁为之心碎。

计老八掌心的鲜血如注般流淌，可对小姑娘所面临的歇斯底里的绝望仍然束手无策。

所以，就在计老八眼睁睁的注视下，石曼珠渺小的身躯宛如风中秋叶，很快便销声匿迹于滚滚乌云之中。

计老八痴痴的望着苍穹，忽然感到四周的环境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排斥力，将他的神识排了出去。

当他的意识回归到自己身体的时候，却发现石曼珠已然睁开双眼，那深邃的眼眸当中夹杂着的是绝望的余韵，那种对生命的淡然以及对苦痛的释怀，共同构筑了她此刻宛如梦幻泡影的气息。

到底是经历了怎样毁灭与重建的交替，才能促成这样的情形？计老八顿时如鲠在喉，猛地冲上前去，将自己的女儿涌入怀中。

石曼珠怔怔的瞪着前方，良久之后，她迟迟从自己的情绪中苏醒过来，她脸色苍白的看了看自己的父亲，随后那瞳孔的最深处，似乎涌上了些许雾气。

那是在极度彷徨与寂寥中，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呐喊。

父女二人就这样的姿势保持良久，计老八明确的知晓，石曼珠莽撞的打开了封存着的记忆的闸门，便相当于打开了痛苦魔盒，尤其是在那嚎哭深渊的附近，夜半梦境的侵扰绝对会以惨无人道的方式出现。

自己的女儿现在还无法离开鸡鸣村，而自己现在也修为大减，根本无法重新将其记忆封存起来。这该如何是好？难道是宿命让曼珠遭受此劫吗？

未来该何去何从？自己是否还应该对那曾经的誓言，报之以矢志不渝的决心？

最为重要的是，此次的梦境风暴仅仅是个开端，预示着石曼珠在日后的睡梦中，永远不可能得到宁静！直至她拿回那样东西……然而想要取得那件东西，所需要承受的风险，岂止能用“冒天下之大不韪”来形容？

种种思索在计老八的脑海中划过，他最后不得不承认，哪怕他当初为了自己的挚爱敢于挑战大荒巨灵神族，此时为了女儿却再也无法涉足半点风险。难道是漫长的岁月让自己变得胆怯？自己那一腔孤勇是否被无尽的繁琐空耗的飞灰烟灭？

沉重的思绪压在这个放浪形骸之外的男人身上，让其背影瞬间变得无比佝偻。

当天边笼罩上一层淡淡的薄暮之时，陆玄拖着疲倦的身体来到计老八的茅草屋中，他一如往常，盛出锅中的那浓稠的糊状物，狼吞虎咽的将其吞入腹中，顿时满嘴苦涩弥漫开来。

他不停的用眼睛瞟向那神情奇怪的石曼珠与计老八，内心中隐隐感觉有些不安。

此时小师姐已然失去了往日灵动活泼的模样，脸色苍白无比，眼神总是容易发直，就好像精神过于疲倦似的。而反观计老八，他整个人焕然一新，用心梳理了那头乱糟糟的头发，将其用束带捆在脑后。可能是由于他的头发时间长未清洗的缘故，陆玄总以为那是黑褐色，可现如今看来，其每一根都亮如白银，从发根到发梢，没有丝毫的杂色。

而且令陆玄更加震撼的是，计老八换了身崭新的服装，整个人气象更新，流露出干练的神情，再加上他线条硬朗的面容以及颇为有形的络腮胡子，中年硬汉的魅力沛然流出。

他们自顾自的吃着自己碗中的红薯，闷不吭声的夹着桌子上的青菜。

陆玄碍于气氛的凝重，率先开口道：“小师姐，听说几个月之后的学院大比的奖赏很是让人心动，你要不要参加呀。”

“嗯？”石曼珠反应迟钝般，眼神呆滞的看着陆玄，仿佛是在思考陆玄所说这些词句到底是什么意思：“学院大比？那是什么？……啊啊，我想起来了。”

就在石曼珠想要继续说的时候，一道冰冷的声音却蓦然将其打断：“她不会参加，但是我打算让你参加。”

陆玄闻言，错愕不已，他抱着碗的双手停在半空，就连张得老大的嘴，也失去了闭合的力量。

这声音，竟然来自计老八？师父开口说话了？

难道说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成？计老八不但收拾了仪容仪表，整个人呈现出干净利落的姿态，并且破除修行，开口说话。这是他自打来到鸡鸣村，第一次听见计老八的声音。

“你既然身为我的弟子，那么就和我的儿子没什么区别，这是我对自己身份所拥有的最起码的良心。因此，我的每个决定，都是将你的进境为首要条件的，在这点上，你完全可以相信我。”计老八的声音渗透出无比的寒意，但在其内容，却让陆玄心中暖意洋洋且愧疚不已。

“我之所以要你去参加学院大比，并非让你争勇斗狠，去争夺那毫无意义的名利。而是为了争夺进入盘龙通天塔修炼的资格。”

“盘龙通天塔？”陆玄不禁重复了一遍，这是他头一次听说启哲学院还有这等长场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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