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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假形——谈趣事


路上时两人落在后面,姜云清话不多,所以往往是南初七先挑起话题,他只负责点头应个嗯字。说到乐处,姜云清笑了笑,这倒让南初七挺意外的。

        “听口音上,哥哥不是渝州人吧?”

        “啊对,”姜云清抬头望他,“金陵那边的。”

        “原来如此,都说金陵人天生自带仙气,如今一见,只觉得传闻并不为过。”南初七回过头来,正好对上他的视线。

        “惭愧,我只能算俗气了。”姜云清垂眸笑笑,又听南初七说:“金陵秋氏。”

        秋家人在金陵,甚至在整座修真界中都很有名,不过秋氏并不推崇修仙,但是制香术名扬天下。许多名门世族,几乎用得都是秋家的异香,也因此,仙门示金陵秋氏为尊客,一般除妖除鬼,都以秋家为重。由此可见,秋家人的地位非同一般。

        至于姜云清和金陵秋氏有何关系,这就无从得知了,南初七也仅仅是提了一嘴,随后他又道:“话说,我来渝州的路上,偶然听得了一桩有趣的婚事。”

        说是“偶然”,倒不如说整座修真界都已经知道。大概又是哪两家名门在四处昭告他们的喜事,这本不稀奇,但是看南初七的表情,只觉得此事并没有想象中的简单。姜云清其实并不感兴趣,可又不想扫兴,便问:“如何有趣?”

        南初七竖起二指,微笑道:“正是秋家独女的千金,要嫁给荻花祠宗主的弟弟。”

        这关系绕来绕去的,姜云清思量了一番其中的人物,总算理出一点头绪,“你是说,男方是浔阳宋氏?”

        “是啊,宋浔阳的弟弟,要娶秋婉了。”南初七把袋子负在身后,腰间的香囊便随着他的动作左右起伏,更像是哪家富贵小公爷出来遛街了。

        “说起来,我并不觉得这俩人能走到一块。”

        简直就是八竿子打不着一处的人,其中牵涉的人物太多,南初七觉得他聊到玉壶台都聊不完,不过姜云清愿听,那他也愿意讲。

        九大宗门之一的荻花祠,宗主名为宋洺,因为镇守浔阳,至此人称一声宋浔阳。宋浔阳亦是当年推翻楚霄□□的功臣之一,其弟弟也是个大人物,可以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宋二公子在半年前的仙剑大会上与诸君的一战名扬天下,作为后起之秀,他的前途不可估量。

        自古以来,英雄配美人,秋婉嫁给宋二公子理所当然。这桩婚事亦是宋浔阳亲自择定,很多人都看好的,但也因此,南初七才觉得甚是有趣。

        他说,荻花祠并不是秋小姐的最佳选择。可奈何昆仑虚诸位君子过于古板,金阙阁的那位奇人弟子也没有要娶妻的想法;归云宗的谢宗主年轻有为,但他心有所属;三清观的少主年龄尚小,而其他宗门的宗主又都上了年纪……如此一来,九大宗门中,除了荻花祠,还能有谁?

        姜云清想了想,除了女子门派碧落霞外,还有一个南初七没有提到过。

        “那三花庭呢?”

        “这个……”南初七身形一愣,“三花庭的宗主自上位以后从未在百家前露过面,听说是个病秧子,不用考虑。”

        “…………”你家里人知道你说话这么直吗?

        南初七扶额淡淡道:“我觉得很奇怪,为何宋浔阳本人不娶,非要把便宜让给自己的弟弟,更何况这宋二公子还是荻花祠的少主呢,难道他……”

        姜云清刚想制止他的话,谁知南初七却自己先说了,且一脸惊恐,仿佛自己窥破了什么不得了的秘密。

        “莫非是宋浔阳那里不行?”

        姜云清:“……啊?”

        人人敬畏的宋浔阳,落在南初七口中竟成了不举,若是被他本人听到,估计能一把胡尘剑将人捅穿——这已不仅仅是造谣这么简单了,男人何苦为难男人?姜云清摇一摇头,无奈道:“宋宗主有夫人的。”

        “是吗?那为何一直无子,而且听说后来还和离了,没准就是这个原因呢。”南初七晃了晃腰间的香囊,信誓旦旦,一脸笃定。

        姜云清:“…………”

        “先不说他了,就单单拿宋二公子来讲,我相信他绝对不同意这门婚事。”南初七竟是如此肯定,似乎还与宋二公子关系不错。

        姜云清揉了揉眼,胡乱猜道:“心有所属?”

        巧了,还真是心有所属。

        南初七笑道:“这个人,哥哥肯定在渝州见过,猜猜?”

        姜云清目前只见过三位女子,那位叫南宫绿的琵琶女他从没听说过,宋二公子也应该不会喜欢泼辣的云青青,毕竟这光年龄都能做姨了。思来想去,他只想到了一个人。

        于是姜云清看向走在前面的白衣道长。

        南初七注意到他的视线,把手枕在脑后,“对喽,就是她。”

        老实说,这种搭配,有点奇怪。

        头顶是南初七懒洋洋的一句:“江湖浑话,重金难求明若清啊,她是真的很穷。”

        还是穷得有理的那种。

        姜云清:“……?”

        所谓有钱能使鬼推磨,倘若修真界要有财力排行,明若清绝对垫底。甚至百家间都对她半是唏嘘半是嘲笑,说她要不别当宗主了,这根本就养不起一座门派啊。

        对此,姜云清只是说:“……人穷志不短。”

        “那可不,连帮个人都要收出场费的,确实高攀不起。”

        坦白了,南初七就是在说明若清的坏话。

        其实姜云清不大喜欢在背后咬人舌根,便想换个话题:“你别让人听见了。”

        “没关系,那我当面也可以讲。”

        “…………”

        他不是这个意思。

        最后绕来绕去,还是谈起了那件神物。明若清为了钱,云青青则为了能够继续打造武器,其他人也都为各自的利益。那南初七呢,他是为了什么?

        南初七:“我为了好玩。”

        姜云清:“你果然没让我失望。”

        “谢谢。”南初七很不要脸地说:“还没有人能玩得过我,所以东西肯定是我的。”

        这句话,姜云清两天内已经听过三次了。

        而且还不是同一个人。

        “那你知道这件东西是什么吗?”姜云清习惯性地揉了揉眼。

        南初七难得沉默了一会,道:“等东西到手哥哥就知道了。”

        姜云清只能说好吧,“各路高手颇多,你能解决全部么?”

        南初七挑眉,“要是解决不了那是我没本事,当然,我这个人,从来没有失手过。”

        姜云清抿唇点头,“挺好。”这种心态,挺好的。

        这时南初七突然说:“赌坊。”

        “什么?”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南初七是在跟他说长老交易神物的地点。

        “渝州我还不熟,可能需要请哥哥帮忙,而且就在这几天内,长老会去赌坊。”

        但具体是哪一家,还有待查证,再加上暗中眼线颇多,所以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姜云清在想他要不要把这事告诉唐沂,毕竟他和唐沂才是一路的,可如果他说了,岂不是很对不起南初七?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

        回到玉壶台时,他有些意外宗门竟然没有什么动静,可玉佩的确显示唐沂就在这里,姜云清拉过唐忆秋一问,对方还有点懵。

        “我没见到师兄啊,但我也联系不上他,是出了什么事吗?”唐忆秋一直在陪姐姐玩,如果唐沂遭遇了什么不测,他应该会有所察觉的。

        “先找到人了再说吧。”姜云清只丢下这一句,就匆匆忙忙和其他人分头寻找了,唯留秦昭落还站在原处。

        “…………”唐忆秋看了眼那几人的身影,又看了看面前委屈巴巴的秦昭落,很好奇他们在外发生了什么。

        “阿落?”

        秦昭落最后叹了口气,大概是在想自己怎么一点用都没有。

        姐姐怀里还抱着一只拨浪鼓,见他情绪不是很高,便小手递上,发出骨碌骨碌的声音,“哥哥莫难过,我拨浪鼓给你玩。”

        姐姐的声音不像同龄人那般清脆,反倒多了几分老成和沙哑。唐忆秋说她是小时候生了场大病,烧坏了嗓子,因此不大爱说话,整个人都有些孤僻。但还好有他照看,姐姐不至于会无聊。

        秦昭落看向她手里的拨浪鼓,鼓耳吊着两颗玻璃珠,摇之发出叮咚的声响,鼓面则是很普通的花纹,却十分讨喜。他早就过了玩拨浪鼓的年纪,但怕姐姐伤心,他还是接过了。

        姐姐说:“我阿娘告诉我,难过了就摇摇拨浪鼓,上面的小人笑容多好看,你应该也是。”

        秦昭落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伸出手揉了揉姐姐的头,“真是人如其名。谢谢你。”

        “对了,”姐姐转身从假山上抱来一本书,在秦昭落面前摊开,“思煦哥哥刚刚给我讲故事了,我现在也说给你听吧。”

        秦昭落看向一旁捂脸害羞的唐忆秋,忍不住调侃道:“你还会给小孩子说故事啊?”

        唐忆秋很不好意思地说:“无聊,无聊而已。”

        姐姐指着书中的文字,突然哦了一声,“可是我还不识字,哥哥你来吧。”

        秦昭落拿过书一看,发现这竟是本唐家家录,也难怪姐姐会不认识上面的字,他真是,高看唐忆秋了。

        唐忆秋一张脸烧得通红,嘴突然就不利索了:“雅、雅道相传,要从,从娃娃抓起。”

        毕竟他自己就是这么过来的,照看别人家的小孩,也应该差不了多少吧。

        姐姐面上没有太多的表情,她还不懂家录里的“三清”是什么意思,但是唐忆秋愿意跟她说,她就愿听。

        有一段她记得非常清楚,背着手像念课文一样,缓缓道来:“唐先祖封印凶神招摇后一朝飞升,众人奉其一声泽芝仙,亦如静客莲花一般,濯清涟而不妖,出淤泥而不染。先辈当如此,后人生莫敢忘。”

        秦昭落为此忍不住夸赞了她一番,姐姐欣然接受,接着又道:“谢谢。不过哥哥更应该夸唐先祖才是,他是个很了不起的人。”

        就是很可惜:死得太早。

        到底不是同一时代的人,不过秦昭落始终相信生命是轮回的。唐思津作风清廉品性高洁,那把霜序又这么厉害,且最为守得家中教诲。因此,众人都称他是先祖遗风,他能担任守城者,那是当之无愧的。

        姐姐垂眸,语气有些深沉:“思煦哥哥跟我说,妖为人间善恶所生,除妖必先断其源。我不太懂。”

        秦昭落看了眼不远处的忆秋,答道:“我想他的意思是,妖无法根除。”

        人善,妖善;反之,则恶之。除妖讲究断其源头,可惜追溯而上,人之善恶本就难以分辨,更无法消除。也就是说,这妖是永远都会存在于世间了。

        于是姐姐偏头又问:“既然妖难除,那为什么哥哥家还要这样固执地守城呢?”

        秦昭落垂下脑袋,唐家世代都在坚守着同一件事,便是守城除妖。这不仅仅是为了唐先祖的那份三清与正气,还有独属于他们唐家的荣耀。

        秦昭落道:“为了荣誉。”

        姐姐摇头,稚嫩的眉头揉作一团,“我还是不懂。”

        她不懂很正常,小小年纪何必要懂得那么多深奥的道理,反而还徒增烦恼,不太值得。

        “那哥哥的荣誉,又是什么呢?”

        秦昭落盯着手里的拨浪鼓说:“拜师学习,是我的荣誉。”

        姐姐貌似明白了那么一点,合起小手说:“哦,我懂了,那么能让你不难过,就是我的荣誉。”

        秦昭落终于笑了。

        他起身,双手抱拳,向姐姐郑重地行了一礼。

        小巧的姐姐同样回礼。

        他这一年里所去的地方太多,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修士也好普通人也罢,只要能教他的,无论是何者,哪怕只是随口的一句话,他都会抱有一颗感激之心。

        秦昭落自认他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且他以后也会继续保持这个心态走下去。

        这是他的荣誉,无法言喻。

        他收拾了一番准备离开,唐忆秋问他:“你要去哪啊?”

        “我准备看书睡觉。”秦昭落头也不回地说。

        “你不和他们一起了吗?”

        秦昭落没能回他,又或许是回了但没听见,唐忆秋只好作罢,毕竟他还得忙着陪姐姐玩。

        他向姐姐招手,俯身问道:“我请你七糖葫芦要不要得?”

        姐姐立马放下书本,蹦蹦跳跳地把手递给他,“要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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