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假形——锋芒现1
秦昭落仰头长出一口气,自暴自弃道:“我觉得我好没有用啊……”
姜云清虽不知他在伤感什么,但还是安慰道:“那也没有,你还是挺好的。”
但是具体好在哪里,就凭两人这一点点的交情他还说不上来,万幸秦昭落也没有问。短暂的失落过后,他又重新开朗起来,“算了,还是当下事比较要紧。前辈,你认识南枝啊?”
姜云清诚实作答:“不认识。”但是几次都碰上他,觉得很巧。
正好三人看到,南枝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罗盘。他的罗盘有些许特殊,内盘上没有任何卦位,正中央只有天池。池中的司南转得很快,最后停下时指了某处,他看到后连续说了三遍好假,但还是照着罗盘所指的方向离去了。
不远处的琵琶女依旧死抓着他不放。
再远些,秦昭落摸着下巴嘶的一声,“南狗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啊。”
姜云清:“南什么?”
一旁的明若清也眯着眼睛踮脚看,道:“他要是在做正事的话,我们这样冒然上前会不会有点不太好?”
姜云清指着自己,“你认识的人,你问我啊?”
反正跟踪都跟到这里来了,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等走到偏僻的地方,行人没刚才那么多了,姜云清才发现有些不太对劲。
他把这事跟另外二人说了,明若清点点头,满脸严肃,“是不对。”
可秦昭落好像瞎了眼,“哪呢?我怎么没看到啊?”
姜云清:“…………”
明若清:“你这什么眼神,倒是把我跟二公子走了看得一清二楚。”
秦昭落:“…………”
明若清翻了个白眼,不过因为戴着斗笠,旁人看不见。她借着面纱凑上来小声提醒了一句:“这里有督察官。”
督察官本是当年楚霄称霸修真界时设立的官职,意在监查世家有无谋反之心,可以说是安插在各地的眼线。后来暴君被推翻后,青云社沿用了这一职位,不过多半是为了巡街或是打探消息。一般来说能在街上看到督察官并不稀奇,但如果在本地看到有其他宗门的督察官,那性质就不同了。
这街道两旁的建筑都有人,正各自忙着自己的事。但姜云清分明注意到,他们都时不时地往街上瞥,随后互相传递眼神,就连路边摆摊的小贩,也是兜着手一言不发地盯着南枝。
一辆马车极速而过,吓得行人丢了东西就跑,那车夫遇见南枝竟也不调头,就这么直冲了过来,得亏他躲得快,不然现在躺在那的,可能就是具尸体了。
与此同时,落在南枝身后几步的琵琶女拍了拍琵琶的底部,从中缓缓拔出一把短剑。姜云清就觉得,这事没完。
还不容明若清做出反应,身旁的人就突然加快了步伐。姜云清捂着嘴与琵琶女擦肩而过,后者只好收回剑芒,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你怎么往这走了,不是说好在那边等我的吗?”姜云清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冒然上前,只是脚不听使唤,一看见有人图谋不轨,他就拉住了南枝的衣服。果然,等他再回头时,琵琶女已经往别处去了。
显然南枝本人也有些小意外,但他反应得很快,接下姜云清的话说:“我不识路,哥哥带我走吧。”
姜云清便拉着他往回走,南枝也不挣扎。楼上的督察官一看又有人来了,只好收回目光,暂时放他一马。
“咳咳……”明若清做了个咳嗽的动作,迅速扫过周围的情况后,快步跟在二人身边,道:“刚刚那个人,我好像认识。”
南枝没回话,就这样被人带着走,乖得不行。姜云清以为明若清是在跟他说话,头也不回地问:“你又认识?”
这个又字就很耐人寻味了。南枝挑眉。
明若清有些尴尬,“是刚才那个驾车的,我认识。”
说起那个差点撞上南枝的车夫,姜云清叹了口气,“刚才好险,你走路得注意些。”
南枝听到这话后笑了,可当前面的人回头时他就立马止住了笑容,“嗯,哥哥说得是。”
目睹一切的明若清:“…………”好演。
直到走出了这条街,姜云清也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身后的人便戳了戳他,喊道:“哥哥,哥哥,可以了,你不会是要拐我回家吧?”
“……我忘了。”姜云清急忙松开手,于是南枝的胸前就多了几道褶皱。他盯着这块看了许久,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有点意思,刚刚看到了吗,人还挺多的。”
姜云清皱眉,“你知道不对还往那走?”
谁知南枝却毫不在意,“反正走哪都没差的,不过哥哥救了我,谢谢。”
“不用,昨天你也帮了我一把,算是还清了。”姜云清摸了摸耳垂,有些漫不经心地说:“那些督察官是什么来头?是因为你拿了长老的密函吗……”
这话刚一说完,他就觉得不对,但是说都说了,想改口都来不及。
南枝垂眸看他,“昨天看到了?”
姜云清只能说是。
南枝没有继续追究,视线落在他腰上的青鸾玉佩,“三清观的人?”
姜云清嗯了一声。
不用看玉佩,光是他身上的青鸾外衫也能认出,就是常常被他大骂惨无人道的某条唐家门规。除入寝外不得脱去外套。
毕竟君子正衣冠嘛。
美观是美观,热也是真热。
现在是早上还好,等到了正午,都不知道该热成什么样。因为这个,姜云清的脾性一度变得非常温和,从来不见他发过什么火,偶尔会蹦出几句惊人之词,但那也还好,毕竟他可能一天的话就只有这些了。
所以,三清观陶冶情操,修身养性,进了的人都说好。
或许刚才的督察官也是因为他是三清观的门客,这才没有冒然行事。
至于先前的问题,南枝认真作答:“那件密函我拆了,确实是长老变卖神物的时间和地点,可能他们想要的也是这个。”
姜云清问:“所以密函呢?”
南枝叉腰,“烧了。”
姜云清:“…………”
也就是说,除了长老和买者外,现在只有他一人知晓交易地点,所以他拿着这件密函很危险,毕竟知道神物失踪的人不多,但要死不死,他竟直接来了个破釜沉舟,毁了信件。
有点叛逆。
当然,姜云清最关心的不是这个,而是南枝从黑胡子那顺走密函的事本就严密,结果仅一个晚上就被人知晓。这不得不说,渝州究竟还有多少暗藏的高手,甚至为了神物,连门派宗主都亲自上阵了。这件东西,到底有多吸引人?
姜云清沉默了一会,“那除了刚才的人,还有其他人要来吗?”
南枝啊了一声,“就据我所知,目前九大宗门已经来了三家,如果加上三清观,差不多有一半的名门正派聚集渝州,再这样下去,我估计仙谈会都能在此地开了。”
明若清细细回味了一遍他的话,觉得自己好像被忽视了,赶紧举手道:“那个,还有我,你少算了我碧落霞。”
南枝笑容浅浅:“你也知道我少算了你啊。”
明若清:“…………”
“这么多宗门,”秦昭落忍不住骂了声,“这就有点吓人了。”
南枝转了转手上的扳指,“是吧,我也觉得,人多热闹啊。”
姜云清挑眉,“门派之争?”
南枝低头盯着指环说:“不清楚,反正我仅代表我个人。”
这么说来,他果然也是想要神物的,只是暗中对手颇多,明面上还有个明道长,这就有点不好对付了。
于是姜云清看向了明若清,南枝也看向了明若清。
先不说明若清与他到底谁更胜一筹,目前对明若清有利的一点,是拿走密函的南枝已经成了诸位的活靶子,同理,姜云清留这样一个人在身边,肯定是哪里出了毛病。
“请不要这么看我谢谢,我只是来赚个小钱的。还有,你昨天也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来渝州只是为了私人恩怨。”
南枝乐了,“我的话你也信啊?昨天是昨天,那不一样的,我今天突然就想要了。”
好一个突然。
明若清:“………?”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明若清好不容易遇到个认识的人,虽说不太靠谱,但起码可以自证清白了。她说:“南枝啊,我恐怕遇上了假形,有人冒充我跟在唐家二公子身边!”
南枝摸着下巴嘶了一声,好像在思考事态的严重性,接着一字一句地说:“城中有会假形的妖,你小心点。”
这是昨晚明若清提醒他的话,今天他搬出来说,竟格外讽刺。
“…………”
果然还是不靠谱。
南枝抱臂,兴致盎然地看着对面三人,“道长动作挺快啊,这会攀上三清观了?”
“我也想攀啊,可那唐二公子倔得很。”明若清忽然想到了什么,咋咋呼呼地指着南枝说:“哦,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
“因为是正月初七所生,所以我叫南初七。哥哥呢?”南初七完美抢答,而且,他似乎也只是对着姜云清说的。
明若清无所谓了,毕竟她到现在也没问过姜云清的名字。
但可惜姜云清的名字并无出处,他抬头望了望天,也学着对方说:“因为晚上云少,天朗气清。姜云清。”
“咦?好巧好巧,我名里也有个清字呢!”明若清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对方行了一礼。
姜云清亦回礼,“幸会。”
某小朋友纯属是为了好玩,凑过来道:“那我呢,你们怎么都不问我啊?”
南初七也颇给对方面子,冲他扬了扬下巴,“说。”
秦昭落为表示自己真的是这个小组的一员,不能被其他人落下,无比认真地道:“因为万物生长,昭花落叶,所以我叫秦昭落。”
南初七打断他的话:“麻烦,叫你小花可以吗?”
秦昭落:“???”那我叫你小七可以吗?
南初七啧了一声,“小花,你名挺姑娘的啊。”
秦小花不甘示弱地回嘴道:“彼此彼此,你人挺狗的。”
姜云清:“…………”
明若清日常和稀泥,赶紧招呼道:“唉呀,你们别吵,别忘了我们来这是为了找人的。”
谁知南初七却有些遗憾,“是吗?可我倒觉得,你们暂时找不了了。”
正说着,暗中显然已有人按耐不住了。最先是小贩哐当一声丢了手里的苹果,再是停在路边的马夫突然拉紧了缰绳,就连正在挑选首饰的妇女也朝他们投来了奇异的目光……这些人扮作不同的角色,穿插在行人如云的玲珑玉里,光明面上就有数十人之多,而他们四个,完完全全处在被包围的状态中。
姜云清:“…………”
他看了眼南初七,不想南初七也同样在看他,只不过表情略有些无辜罢了。
彼时那位妇女放下簪子,拢了拢秀发,笑容明媚地朝他们走来,扬声道:“哟,诸位瞧瞧,这是谁呀?”
坐在店里的大汉闻言起身,正欲拔刀,却被她抬手拦下。接着她转向南初七,有些意味深长地说:“刚才瞧着是金阙阁的人在,我不好现身,结果你倒自己先送上门,该说你是倒霉呢,还是倒霉呢?”
“金阙阁?”姜云清听着颇有些糊涂,身后的秦昭落便简单解释道:“九大宗门,琅琊金阙阁,和这位有仇的。”
不想姜云清更糊涂了:“这位又是谁?”
秦昭落却缩回脑袋,不敢再说了。
反正,又是什么不能惹的大人物。
南初七负着手,微笑道:“云姨真是好大的阵势,晚辈甚感惶恐,请问找我又是做什么呢?”
原来,他们面前的这位妇人叫做云青青。虽是名字温软了些,可性子却相当泼辣,且出手极其狠毒,因此江湖浑号“铁面西施”。至今修真界还没有谁敢惹庐陵的云青青,但又不得不有求于她,只因她的神梦专门负责锻造各类武器,是位大财主。她阁下的刀剑成就了不少名人,单拎出明道长来说,那把拂尘就是她亲自做的,敢称遇刀不断,遇火不绝,拿在手中却又十分轻巧,明道长很是满意。
然而金阙阁就不同了。作为九家中的一股清流,其宗主是个奇才,座下的弟子更奇。他说看不上云青青的一堆破铜烂铁,便收拾收拾全给扔门外了。
看、不、上。
而且还破铜烂铁。
那给云青青气的啊。
于是,仇节由此起。
但是当下,她并不是很想再追究这段陈年旧事了,比金阙阁那位奇弟子更绝的,是她面前这位南枝。
六千二百零五根羽箭,支支不重样,且都以重名鸟之羽做箭尾,共花了她七七四十九天的时间,外加一把长弓,是取三危山獓狠之角所制,箭弦出自黑蛟之筋,弓背弓面则以夔牛之光装点,可谓凶神俱全,世间仅此一物。
确实,由云青青锻造的每种器具,有且只有一个。但往往需要花上数月乃至数年的时间,这便是她为何会如此受人推崇,甚至砸光了钱也要请她为自己打造专属的武器。
当然了,铁面西施可遇不可求,她一出手,就必须是精品。
更难得的是,此弓还是专门照着南初七的身形锻造的,她十分尽职,知晓南初七穿蓝衣最好看,便选用育阳染色打底,与人完美相衬,怎一绝字得了。以往的贵客中,从来没有谁能像他这般有如此待遇,而且除了此弓,云青青也做过其他的武器送给他,但都没有这把巧妙,便只能作罢。
云青青自己是相当满意这份作品,可南初七就非常叛逆了。六千二百零五支羽箭,他折着玩,抛着玩,怎么骚就怎么来,反正没拿它做过正事。甚至南初七至今还未给长弓取名,一堆漂亮武器堆在角落积了灰,这是云青青十分忌讳的。
最最重要的是,南初七还没给过钱。
以为遇上了金主,没想到却是个强盗。
云青青终于在阴沟里翻了船,她真是百思不得其解,痛恨自己叱咤风云多年,竟会被此人的一张巧嘴给骗过了。
史上最绝南某人,卷了她的法器就跑,这谁能忍??
云青青将双手交叠在身前,微笑道:“找你无非也就那几桩破事,遇上了正好。云姨这阵子听说你知道神物的事,你把密函交来,我就算你过了。”
多好的交易啊,她不信南初七不心动。
秦昭落呃了一声,忍不住问:“怎么云老板也想要东西?”
是啊,这个问题姜云清也很想知道。
云青青完全没把这两人放在眼里,淡淡回道:“最近铸剑时总觉得心有余而力不足,差了一把火,不然我为什么会大老远跑来渝州?”
所以她需要那件神物。
而且凭她的本事,她志在必得。
“交出密函,如何?”云青青又问了一遍。
除了这把拂尘外,明若清自认虽与云青青没什么交集,但她还是想跟对方讲讲道理的。好言权道:“云老板,怎么说也是我们先看上的宝贝啊,你要不……另寻别处?”
云青青顿时收了脸上的笑意,“闭嘴。”
明若清:“…………”好的,人家果然不听。
沉默已久的南初七终于抬了头,眼底闪过一丝狡黠,“要是我不给呢?”
“不给?”云青青挑眉,“那你就甭想从这走出去!”
南初七笑笑,他压根就没想过要走,因为他。
用跑的。
他撒腿就跑,还不忘扯上姜云清一起。秦昭落只觉得耳边有两阵风过去了,等他再回头时,另外三人都已经跑远了。
云青青就冲落单的他偏了偏脑袋。
秦昭落打了个哈哈,非常得劲地说:“云老板告辞啊!”
于是又是一阵风过去了。
云青青仍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动作,过了一会,她才向跟随的人说:“追上去,除了南枝留活口,其余人等,杀。”
“那明道长呢?”
“我说了,都得死。”
之前没有人知道云青青带了多少人来,她只一声令下,安插在玲珑玉的眼线便鱼贯而出,极其壮观。渝州人哪能见过这场面,自然是吓得人仰马翻的,货物丢了也不敢去捡,街上顿时陷入一片混乱,而她站在当中镇定自若,打了个哈欠,不免觉得有些无聊。
可是当她回头时,街边已经有人在等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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