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1章 娘亲

杨疏雨恢复的很快，第二天就能下地，第三天又活蹦乱跳了。自己剧毒解了，宋青书也上了真正的黑玉断续膏，据说个把月也能重新活动，本来接连两件都是开心的事儿，她应该高兴才对，可是此时她却颇有些郁郁寡欢的坐在武当后山悬崖边的一个大石头上，随手撕扯着一朵花。

        “杨姑娘？你怎么坐在这么危险的地方？”

        杨疏雨听到有人叫她，懒洋洋的回头看了一眼，只见是负责照顾宋青书的清风，她有气无力的瞥了他一眼，又回过头继续撕扯着花瓣，嘴里念念有词“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他不喜欢我，他喜欢我……啊……果然，他不喜欢我。”撕掉了最后一片花瓣，正好落在那个不喜欢上，她十分失落的把花梗随手丢下了悬崖，整个人萎靡的缩成一团，抱膝蜷缩着坐在大石头上。

        “清风啊……宋青书他怎么样了啊……”杨疏雨的声音闷闷的传出来。

        “师叔他回复的很好啊。”清风欢快的说，完全没注意杨疏雨失落的语气。

        “这样啊，他这几天精神好吗？”

        “嗯，挺好的。”

        杨疏雨垂头丧气的又哦了一声，果然，是宋青书自己不愿意见她，她能下床了就去找宋青书，可是每次都被拒之门外，不是已经睡下了，就是不在房里，她来要给他换药照顾什么的，便是清风已经做完了。如此几次，杨疏雨也不傻，他在刻意回避她。她当然气恼，也想硬闯进去拽着他的领子问问他是为什么，但是这里终究是武当不是坐忘峰，她终究还是要收敛些，不能那么放肆。

        她爹也很过分，她娘回来六七天了，可是都被他爹霸着不放，除了晨昏定省，她连私底下单独和娘说点小女儿心事都不行。哎，就算私下见了又怎么样，她娘什么都不记得了，连爹爹都忘记了，更何况她和哥哥，她还记得她第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太过激动扑在她怀里嚎啕大哭，可是却给她吓了一跳，哎……

        “杨姑娘，你先下来吧，这里好危险的。”清风看她出神了很长时间，坐在那块石头上好像摇摇欲坠，小心翼翼的试探着开口叫她。

        “哼。”杨疏雨还没搭话，便听见一声极其熟悉的冷哼，她惊喜的回过头，还没等站起来，已经被人搂着腰腾空而起，一眨眼功夫，已经落在了平整的地面上。

        “哥？！！哥你回来了。”杨疏雨欢呼一声，直接扑进了杨疏寒的怀里，直到听到一声“嘻嘻”的轻笑，才不好意思的放了开。

        “小姐。”小昭见杨疏雨放开了杨疏寒，走上前屈膝请安，可杨疏寒还没等她只是膝盖弯下去就伸手托住了她，道“免了，你去告诉其他人一下我们回来的消息，再去我爹那边看看。”

        “是，少爷。”小昭的脸红了一下，然后低眉顺眼的下去了。

        杨疏雨看着小昭走远的身影若有所思，再转头看看自己哥哥，脸上一如既往的高寒，好像没什么不同，可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确实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刚才他和小昭说话的语气虽然清冷，却好像十分柔和。

        杨疏雨眼珠子转了转，对兄长笑道“哥哥和小昭，是怎么回事啊？”

        杨疏寒转过来板起脸来训斥道“我倒是要问问你怎么回事！宋青书那个小子就那么好？好到你连性命都不要了？要不是有爹和无忌表哥给你捡回这条小命，你此时此刻还能站在这里和我说话？”

        让兄长上来便疾风骤雨的呵斥一番，杨疏雨顿时又红了眼圈。杨逍平日对杨疏雨多有宠溺，杨疏雨其实不怎么害怕他，反而更怕自己这个从小就冷心冷面的兄长多一些，杨疏寒开口斥责她，她低着头不敢反口，可是被提到了伤心事，她不由自主的又流下泪来。

        “青……青书师叔是武当第三代第一人，是很好啊……”刚才被兄妹两个有志一同忽略的清风弱弱的开口，最后又在兄长大人强大的威视下消了音，其实杨疏寒只是在他出声的时候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可是这一眼虽然淡漠无波，却仿佛能直穿灵魂，让人四肢百骸都冻僵住了。

        “行了，眼泪擦了，和我去拜见爹娘。”杨疏寒皱了皱眉，从怀里掏了块手绢递给杨疏雨，语气已然比刚才温和多了。

        “爹现在才不想见你呢，”杨疏雨接过手帕擦拭着眼泪，然后一边毫不客气的对哥哥说道“他现在每天恨不得十二个时辰和娘在一块，无忌哥哥他们请他议事的时候他都好像要和娘生离死别一样舍不得。”

        杨疏雨刚说完吗，脑袋上就挨了一下，杨疏寒曲起手指狠狠在她额头上敲了一下，横了她一眼“妄议长辈，我看你真是太放肆了。”杨疏雨摸着脑袋没敢说话，杨疏寒顿了顿接着说道“走，跟我去拜见爹娘。”

        “哦。”杨疏雨灰溜溜的跟上了杨疏寒，从头到尾再没有清风插嘴的份。

        等两人走的没影了，清风自言自语道“那……那我怎么和师叔回话啊……杨公子回来了，那杨姑娘大概……嗯……大概就是挺好的吧。”说着清风也自言自语的离开了。

        杨疏寒和杨疏雨来的巧了，杨逍正在小院里舞剑，而一旁赵珍面前摆了张琴案，她端坐在那里，素手拨弄琴弦，琴声悠扬。

        她奏得是关山月，随着琴声，杨逍青衫落拓，舞出一片清凌凌的影子，美不胜收，两人偶尔相视一笑，美好的岁月都越发不真实起来。两个孩子从杨逍脸上看出难得的笑意来，两个人记忆中的杨逍，从没有这样幸福和满足，而凤宁……无论是在海岛上，还是回中原之后，他们都从来没见过她这么恬然的时刻，她总是冷冰冰的，也不会经常陪他们说话，后来杨疏寒长大一点才明白，因为她心中压抑了太多痛苦，让她不堪重负，摇摇欲坠。来之前，杨疏雨已经和他说过娘亲对过往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记得这五年来的事情，原本他还觉得有些遗憾，可是此时看到她这么能这么轻松的笑出来，突然觉得这样也不错。

        待这一曲终了，杨疏寒才带着妹妹走过来。赵珍这些天已经见过杨疏雨了，那姑娘看着和敏敏差不多的年纪，却开口就叫她娘亲，让她措手不及，此时见和她一起走来一个清冷少年，两人颇有相似之处，顿时明白过来，这大概便是她那个去了终南山的哥哥，此时便是回来了？

        “父亲，我回来了。”杨疏寒先是躬身给杨逍请安，然后转向她，向前走了两步，走到她前面三步左右的位置，一撩裙摆直接跪在了她面前的青石板上，杨疏雨见哥哥跪下，她也不可能站着，跟着一同跪下了，赵珍一惊，差一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却被杨逍按着她的肩膀阻止了。

        赵珍看向杨逍，杨逍温和的道“你是他们娘亲，受他们的礼是天经地义。”

        这些日子里，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多少遍类似的话了，杨逍说她是他妻子，他们有两个孩子，说的她也有些动摇，因为的确，她对五年前的事情一无所知，她的记忆开始于汝阳王府，她完全不记得他们所说的那些她的曾经，若是其他人第一次见到她就跟她说是她相公，她定会觉得这是天方夜谭，若是那人纠缠，也许，她便要动手杀人灭口了。可是，不知怎的，她似乎总是对杨逍格外心软些。

        杨疏寒罕见的眼中闪过几分激动，扎扎实实给她磕了三个响头，三叩之后，抬头看着她，微微抿了抿嘴唇，似乎也有些紧张，几次张了张嘴，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向前膝行两步，跪在她眼前，他抬头看着她，眼睛里已经隐忍蓄着泪光，最后，他望着她半天，强行压抑下去眼泪，再开口嗓子已经有些沙哑了，“娘，我回来了。”，然后又在她眼前，深深的磕了下去。

        心中的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娘，我回来了。”，杨逍颇有些欣慰的笑了笑，伸手扶起了杨疏寒，杨疏雨也跟着站了起来。

        杨疏雨难得看哥哥这个样子，心中想取笑他这蠢样子，可是想了想自己也不过五十步笑百步，那天刚见到她的时候，她扑进她怀里就痛哭了一番，把她吓了一跳，惹得他爹狠狠的丢给她几个白眼，她眼泪还没擦干净就让杨逍扫地出门，紧接着门砰的一声关上了，她碰了一鼻子灰，正想再敲门却隐隐听着室内杨逍轻声细语的正在安抚她，然后安慰着安慰着，就听见她娘似乎十分压抑的低呼了一声，零星飘出一星半点的细细的呻吟和哀求，然后她爹的喘息似乎也比平日里更低沉了些，说了句什么“要死了”之类的话，她顿时面红耳赤，落荒而逃。那日之后，她就再也不敢随意去打扰爹娘，至于从前再坐忘峰的时候推开门直接进房间之类的事情更是再也没发生过。

        此时，杨逍扶起了杨疏寒，父子二人默契的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杨疏雨则站在赵珍身后，俯身圈着她的腰，叫她教自己弹琴，一家四口其乐融融，似乎从没有人离开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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