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逃出生天

杨逍陪着凤宁坐在船头，殷野王等在船舱里休息，受伤较轻的殷一坐在船尾望风，掌舵的慕容家的下人，五条小船差不多都是这个情况，经过这三天两夜，疲惫和受伤让他们也没有什么经历再聊天说话，简单处理了伤口都默默在休息，连韦一笑都难得的没有嘲讽杨逍几句，而是选择了另一条船找了个角落呼呼大睡。

        杨逍陪凤宁坐着，伸手搂着她，一下一下轻轻抚着她的后背，她的情绪已经比刚才好多了，可是还是看得出心事重重。他不希望她把这一切的责任都背到自己身上，可是她性子固执，很多事情也不是别人一两句规劝便能想开的，而且有的事情说太多反而适得其反，所以他能做的，也只是默默的陪着她，一时间没有人出声，四下里寂静极了，只有湖水有节奏的拍打着小船发出“哗啦哗啦”的声音，像是整个太湖，都在替她哭。

        “那个……大家都饿了吧，要不我……捞条……鱼上来……煮……”气氛太过沉闷，殷三试图打破尴尬，刚一开口所有人都看向他，盯得他有些发毛，活跃气氛失败，他越说越小声，到最后自动消音。

        “行啊，你要是不怕吃出个断指啊什么的，你就捞呗。”包倩倩倒是不介意的笑了笑，还挺期待的看着他，包倩倩不说话还好，这稀松平常的语气说出来的内容却让人毛骨悚然，只听她巧笑嫣兮接着说“这几天死在这儿的人，我可没派人收拾过，你看现在干干净净的，尸体嘛……”

        “唔……别说了……”殷三脸色瞬间苍白，趴在船舷上干呕了两口，也不知道是不是巧合，正好从水面飘过一具尸体离他的脸不到一尺远，那正是韦一笑走脱的时候顺手抓来的元兵，被他吸干了血又随手扔到湖里的，不知怎么顺着水流又飘到这里，那张脸扭曲可怖，惨白惨白毫无血色，浸泡在水中皮肤更显得透明，隐隐带着青白的颜色，而这具尸体的周围则聚集了一群不知道什么鱼，密密麻麻一下一下围着尸体啄着。这一次，殷三真的吐了出来，伴随着包倩倩毫无歉意的哈哈大笑，吐了两次才勉强平复了翻滚抽搐的胃部。

        此时傍晚最后一缕夕阳也消失了，湖水黝黑，反射着细碎的磷光，太湖夜景美不胜收，光看这水，谁能想到还在不久之前这里不知道死了多少人，慕容凤安拿人命去探这入庄的水道，风衍悔给护卫在庄子周围所有的机关都启动了，四面八方，包围着参合庄的这几条水道，这几日吞噬了不下百人。可是即使血流漂杵又如何，不到一日，所有的一切都会被这太湖的水冲刷干净，尸体也会落入湖中水族腹中，然后再也看不出一丝激战过痕迹。

        相比起凤宁的矛盾痛苦，包倩倩算得上没心没肺，即使这几天看了太多死在这湖面机关之下的无辜渔民也完全没有一丝动容，她从小就在参合庄长大，被风衍悔从一个婴孩亲自带大，她只知道小姐就是一切，任何人想要威胁到凤宁，便是死不足惜。在风衍悔的刻意教导下，她的单纯与残忍并存着。

        殷一胃部也稍有不适，但是他终究还不是吃货的殷三，好笑的看着殷三一脸菜色的和包倩倩讨饶，相信殷三怕是短时间内都不想吃鱼了。包倩倩笑过了也不继续欺负殷三，折腾这么一趟她也累了，殷三连忙狗腿的表示给她当肉垫靠，包倩倩也老实不客气，躺在他怀里眯着眼睛假寐，殷三小心的调整着胳膊想让她枕的更舒服一点，只是不知哪下牵动了伤处，顿时疼的龇牙咧嘴，又不敢出声打扰到了包倩倩，所有的痛呼都给硬咽了下去，忍得脸都扭曲变形了。可是即使尽量隐忍了，肌肉在疼痛下下意识的僵硬却是完全没法控制的，包倩倩躺在他怀里立刻便发现了，灵活的爬了起来，殷三一边忍着疼一边艰难的对包倩倩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说“没事，你继续睡啊，我一点也不疼。”

        “切，没出息。”正闭目养神的殷野王见殷三在包倩倩面前怂怂的样子也不由得切了一声，殷三就是忠犬系的，这还没成亲呢，上得了战场下得了厨房，殷三真tm居家好男人。

        包倩倩没理他们，直接上手扯开了他的衣襟，只见绷带上果然已经渗出红色来，嘟着嘴咕哝了一句“真麻烦”，一边翻找着伤药和新的绷带，她抱怨的好像不情不愿，表情却明显柔和了下来，又有些心疼，动作麻利的已经开始给他拆着胸口上的绷带。

        “我……我真没事……小师妹我……我自己能……”殷三羞红了脸，伸手就要去夺包倩倩手上的绷带要自己来，只听那边殷一捏着嗓子阴阳怪气的笑道“哎哟小师妹，我胳膊上的刀伤好像也裂开了啊，快点过来重新给我包扎下。”

        “去你的，大师兄最坏了，你要包扎找师姐去（仅有的女孩子，殷十五）！”包倩倩被殷一取笑的也红了脸，手中绷带冲他丢过去，被殷一灵活的一把接住，殷一哈哈大笑。

        殷一的笑声引来其他人的注意，见是他在打趣殷三和包倩倩，都跟着笑了起来，这两个人的关系是风衍悔亲口许的，一个好吃，一个会做，也算天作之合。而被包倩倩提到的另一个人，殷十五，此时脸色并不怎么好看，手指无措绞着，头压得低低的，旁边其他人只当她害羞了，也眼神乱飞的瞟着她和殷一，被殷一呵斥了一声，又起哄一样的大笑一场，一头钻进了船舱，殷一遥遥和她相对，叹了口气，包容的笑了笑，对她挥了挥手，殷十五感激的看了一眼殷一对他点了点头，她没进船舱，反而是坐在外面，时不时担忧的看一眼他们这边的船。殷一看她的样子，也跟着看了一眼船舱，深深的叹了口气。他是飞鹰卫的老大，是他们的大师兄，对这些师弟师妹都当自己亲兄弟一样爱护，可是唯独这种事儿，他管不了也帮不上。

        小十五是他们中唯一一个女孩子，但是训练就是训练，向来一视同仁，不可能因为她是女孩子而更轻松，反而因为女孩子，她要承受的比他们这群臭小子要多得多，毕竟，若是一个女孩子落到了敌人手里，要面对的折辱只会更可怕。可是种种她都熬了过来，成功的走出了训练营，只因为曾经有个人，在她摔倒的时候拉了她一把，又把仅有的一点水和食物分了一半给她。她追着那个人的脚步，多少痛苦多少辛苦都一一忍过来了，他们从小孩子长成了半大的少男少女，又从少男少女到了如今青年男女，可是她还是那个追着他背影的她，他却从来没把拉过她一把这件事儿记在心上，他的视线在追随着另一个人，为那个人生死不悔。

        哎，殷一又叹了口气，看了看船舱里，这都是什么孽缘。一个两个三个都是死心眼。

        他们这一闹，倒是冲淡了不少刚才低迷的气氛，杨逍故意在凤宁耳边低声笑着跟她说“看来，你要给倩倩出嫁妆了。”

        “该是阿野给小三准备嫁妆才是。”凤宁白了杨逍一眼，特别傲娇的轻哼了一声。

        “是是是，我们倩倩人才出众，是小三要到参合庄来才是。”见她终于露出点笑影来，杨逍也附和着。

        就这样说说笑笑，燕子坞很快便到了，风衍悔亲自带人守在岸边，看到杨逍扶着凤宁从船上跳下来才松了一口气，他走到凤宁身边，不着痕迹的把二人隔开，再指挥着人扶伤者进去，整个过程对杨逍除了无视就是无视。

        杨逍和凤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但是因为对方是风衍悔，他不能太肆意妄为，得罪了他只会让凤宁难做。

        很快，其他人都下了船，只有杨逍和贝锦仪两个人被排斥在外，孤零零的站在码头上，他倒是无所谓，参合庄的下人大部分都是认得他的，更何况他还有凤宁的玉佩，只是碍于风衍悔的态度，没人主动敢上前，贝锦仪则显得更为窘迫，她从上船开始，就被人无视在角落里，她是峨嵋弟子，和他们在一起始终受到排斥，显得那么格格不入，他们根本不相信一个所谓名门正派的弟子会真的关心殷野王，想上前，却总是被人默默的和殷野王隔离开，好像在怕她对殷野王下毒手一样。

        风衍悔这边正对着韦一笑十分客气的道谢，嘴里客套着“寒舍简陋望蝠王不嫌”等等，韦一笑此时也装的似模似样的回着“客随主便”，一番宾主客套之后，风衍悔才走到凤宁身边，谁知道风衍悔只离开了这一小会儿杨逍又黏到了凤宁身边，老人家脸色立刻又黑了下来，心中更是打定主意绝不理会杨逍这厮。凤宁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终于忍不住咳了一声，半是恳求半是无奈的看了风衍悔一眼，风衍悔心知肚明她什么意思，只是此时凤宁出声便不能当做没看到，刚想唤包倩倩安排，却看见她正小心翼翼的扶着殷三，老爷子心头冒火，不悦的冷哼了一声，磨蹭了半天最终对杨逍做了个“请”的手势。

        还没等杨逍回礼，风衍悔冷笑了一声，丝毫不给面子的又转过脸去，凤宁一时十分无可奈何。杨逍见风衍悔如此，直接走上前去，牵住了凤宁的手，风衍悔气的吹胡子瞪眼，杨逍回以礼貌的一笑却怎么看怎么让风衍悔觉得他笑的十分挑衅。

        “哼！”风衍悔甩了杨逍脸子又突然变脸，重重的哼了一声，杀气不要命的外放，走到他们中间双臂一分再用力推了杨逍一把把两个人隔离开，然后拉着凤宁头也不回的往参合庄里走。凤宁被风衍悔这样突然一拉步子踉踉跄跄跟上，匆匆忙忙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满了安抚和恳求，他明白她的意思是不想让他和风衍悔起冲突，但是看到风衍悔如此盛怒，又不想让凤宁一人面对，邹眉刚抬脚要跟上却突然冒出来的一张脸挡了去。

        “嗳，我说杨左使，人家是一家子，你跟着去瞎掺和什么。”韦一笑笑的十分不怀好意，杨逍怎能不知其意，之前他们在山上的时候，他便早有准备飞书给了韦一笑，叫他来帮忙，韦一笑本不会搭理他，但是杨逍以帮他消除寒毒为条件，这便不能让他不动心了，可是此番来了之后看到竟然是那个凤宁丫头的事情，又见他们是去救了天鹰教少主人殷野王，那殷野王是何许人也啊，凤宁的义兄，白眉鹰王的亲生儿子，白眉鹰王殷天正和他韦一笑本是明教兄弟，二人本来私交也不错，可是后来殷天正出走光明顶自闯天鹰教，韦一笑对于这件事情他也颇有微词，但是自家人怎么对掐都是自己家的事情，万不可让朝廷占去了便宜，无论处于什么，殷野王这件事韦一笑都会出手救上一救，而且现在这些恩怨也都可以先放在一边，能让杨逍不痛快他一定会很痛快，所以他就是故意的。

        “韦蝠王，你……”

        “哎呀什么你你我我的，你也没个女儿、侄女儿的你不懂，人家看自家女孩子叫个登徒子要骗去了当然恼火啦，哎呀杨左使我可不是说你，嘿嘿嘿嘿。嗳，走了走了，咱们也进去吧。”

        韦一笑何时见过杨逍这副模样，被他拦住时心不在焉，一脸焦急的看庄子里的方向，他看热闹看的很开心，难得没有和他针锋相对，但是冷嘲热讽、指桑骂槐是少不了的。他拦着他不放，直到凤宁进庄子都看不到了才和杨逍一起进去。这杨逍可从来都是一副目下无尘的模样，能让他堵心可太不容易了，可见这情爱可真是世间最毒的东西。想当年教主何等英武，一见教主夫人便倾心不已，立即下聘娶回光明顶（大部分明教高层都这么认为，并不知道杨素雪）；想当年金毛狮王谢逊何等豪气，可回了家却甘愿伏低做小的哄着他那小娘子，当年他们兄弟们去喝酒还因为那小嫂子一句话有幸得谢逊亲自下厨，再看如今这向来自诩潇洒的杨逍，也为了白眉鹰王这小女儿这般模样，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写信请他来帮忙。

        英雄气短儿女情长，古人之言诚不欺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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