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5章 默认关系

风衍悔复杂的看着眼前的杨逍和凤宁，眼里深沉的情绪涌动，有责备，有担忧，有宠溺，还有很多很多深深的无奈，还有些其他的什么，凤宁说不上来，一时间复杂的情绪风起云涌在眼前这个老者略微昏暗的双眼里。凤宁莫名的觉得像是早恋被家长抓住现行的小学生，手指一僵，下意识的就想要从杨逍手里挣脱出来。

        相对于凤宁的羞窘，杨逍可谓坦然的很，但是心中却是一惊，这个风衍悔竟然能自己走出了这片不归林，他是什么时候来的，来了多久了，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如此轻功，怕是和凤宁也不遑多让，一时间杨逍心中警铃大作、警惕万分，这个风衍悔，绝非等闲之辈，他真的只是慕容家的老管家吗？

        察觉到凤宁的挣扎，杨逍手一紧，不仅给她要滑出去的手又攥了回来，更是给人轻轻代入自己怀里，以一种万分呵护的姿势护住了凤宁，略微侧身挡住了风衍悔的视线。他不想再遮掩些什么，凤宁是他认定的妻子，无论有多少人反对，他都要与她一起，他不能总让凤宁独自面对着来自家人的质疑和压力。他心中很清楚风衍悔对于凤宁而言是怎么样的分量，这些都该是他来面对的，他答应过她，也对自己的心发过誓，他要让她光明正大的做他的夫人，要让她重视的那些人祝福她，而不是为了和他在一起而背弃家族背弃亲人，他只需要她开开心心的等着属于她的婚礼就好。凤宁看着天生薄凉，对一切都仿佛漠不关心，可是他知道她实际上心中很重情义，一旦认定了的人她会豁出命去都要维护到底，所以那样带着缺憾的感情她该是多么难过，他不能让她受这样的委屈，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这么多，所以他要让这些人认同他，第一个便是这从小看顾凤宁长大的风衍悔，风叔。

        他迎着风衍悔的视线站在那里，坦然的任他打量，风衍悔看到杨逍给凤宁护到了身后的举动，微微抿了抿嘴唇，眼中精光一闪而过，一瞬间的杀气迸发又极快的隐藏了下去，不悦的看着杨逍半晌，然后带着深深的无奈叹了口气，敛下眼眸，对凤宁深深的弯下腰去，“小姐，下次不要再这样了，您这般做，若是有个什么差池，老朽有何面目去见慕容家历代先人，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风叔。”凤宁连忙两步上前赶紧扶起了风衍悔，心中更加愧疚，她那个时候被殷野王软禁起来，别说出去，根本连传信给风衍悔都不能，而她离开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先去寻了杨逍，这么久反而一星半点的消息都没有传给这个给自己从小带到大的老人，他一定是急死了。这个老人从来就是这样，从小她即使闯了天大的祸让他多么的担心、多么的生气，最后都不会苛责于她，只是轻描淡写的揭过去，顶多说一句“小姐下次不要这样了啊。”

        风衍悔树皮一样干枯的手轻轻拍了拍凤宁的手背，看她要哭出来的样子，反而和蔼的安慰凤宁道“小姐受苦了，老朽知道野王少爷的脾气，这次是小姐受委屈了。”

        “风叔，你去过庄子里了？”凤宁问。

        风衍悔摇了摇头，那日处理了那些人之后，他随着鹰卫一起回了城本想直接去找凤宁，但是却在半路遇到了殷野王，他看上去脸色不好，见到风衍悔之后，拦住了他，说凤宁留在别庄照顾那个孩子了，托他转告风衍悔替她回参合庄走一趟，殷野王又适时的把那个人南下的消息告诉了风衍悔，果然风衍悔不疑有他，便立即动身回了姑苏。

        作为慕容家的老人，他比谁都知道那慕容凤安的厉害，更不愿意凤宁有什么闪失，他回去一趟把庄子里一切都重新检查一遍布置好了之后已经是几天之后了，可是这几天凤宁竟然一丝消息都没有过，这是前所未有的事情，这让他有些起疑。有了怀疑，他没有声张，安排好庄子的一切之后，他便独自悄悄的返回金陵，他竟然发现凤宁失踪了，既不在天鹰教总坛，也不在郊外庄子上。而殷野王也一反常态竟然把这个消息隐瞒了下来，殷野王也算是风衍悔看着长大的，他平日里拿凤宁当宝贝一样的捧着，可是这次凤宁失踪他竟然无动于衷。

        于是风衍悔直觉事情不对劲，殷野王做的事情并不是完全没有任何蛛丝马迹可循的，但是因为他和凤宁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一直感情十分要好，他进出凤宁的房间这种事情十分平常，所以他取走了凤宁房中的药这种事情大家都不会觉得奇怪。风衍悔秘密潜回，检查了一番之后发现竟然是凤宁做出来的那个会让人一个月内内力全失的十香软筋散的替代品，别人不会怀疑，但是不代表风衍悔不会，他知道了这点之后，心中生疑，他取了那药是做什么？要对付谁？和凤宁的失踪有没有关系？

        于是风衍悔一直没有现身，独自在暗中调查，直到今日武当弟子入城，隐藏多日的风衍悔终于发现了凤宁的踪迹，发现她竟然乔装和一个年轻男子（乔装过的杨逍）在一起，他不动声色的尾随他们来到这里后，眼见殷梨亭被困奇门遁甲，他从容穿过之后，发现和凤宁在一起的人竟是杨逍！

        他眼见二人手牵着手走在一起举止十分亲昵暧昧，心中一苦，他从小照顾她到大，说句托大的话，他可能比凤宁自己还要了解她，怎么看不出来凤宁对杨逍已是情根深种不能自拔。他一路尾随，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凤宁武功高强，轻功自然也是不差的，可是这一路上，却始终都是杨逍揽着凤宁的腰带着她在走，凤宁却像是个毫无武功的普通少女一样，电光火石间，风衍悔联系起来这几天发现的几件事情似乎想到了什么，刚才借着凤宁搀扶着他，他的手指搭上了凤宁的脉搏，发现果然是脉息松散无力，大惊之下终于确认了，殷野王那药，是用给了凤宁。

        凤宁见风衍悔搭上她的脉，知道什么都瞒不过他，一时间也有些红了眼圈。

        他看凤宁这个样子，前后联系一下他们三人之间之前那些事情，风衍悔便有了大概的猜测，殷野王这次是妒忌发了狠，想要给凤宁彻底关死在庄子上让他与杨逍隔绝，谁知道凤宁这样倔强的性子，即使拼着受伤丧命，也不妥协，终于还是离开了。

        想到这里，风衍悔长叹了一声，这都是命吗？

        其实那次凤宁从大都负伤回来，他便有所察觉，她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可是那个时候他还只当凤宁常年在天鹰教生活性子单纯，乍一见到杨逍这般男子一时情迷，他外表英俊武艺高强文韬武略样样精通，的确是有让少女倾心的资本。

        一开始他倒也不是如此厌恶杨逍，杨逍大魔头声震江湖，可是风衍悔并不在乎所谓邪魔外道，凤宁义父就是前明教的护教法王，天鹰教在江湖中人眼里和明教关系千丝万缕，他怎么也不会因此而否定杨逍，真正让他在意的是杨逍那浪子的名声，相信谁家长辈也不会喜欢自家女孩子竟然倾心一个浪荡子，但到那时候，他依然还是想过或许只是年轻人年少轻狂，若是他真的倾心于凤宁愿意从此收敛也到不是不可以，明教光明左使，位高权重，又武艺高强，也算是年少有为。直到他亲眼所见在水榭的时候杨逍轻薄了凤宁，当时他怒火中烧，想要杀了杨逍的心都有了，这般轻浮的男子怎堪为凤宁良配。

        殷野王在醉香楼设伏要杀了杨逍正合他意，他却没想到凤宁竟然宁可拼着病情加重，也要去救他。

        他还记得傍晚时分他进凤宁房间送药，却见她不见踪影，他慌忙去架子上查看，果然见那瓶药少了一颗心中又急又恼，赶忙也悄悄离开了天鹰教前去醉香楼寻找凤宁。但是当他赶到的时候，他们早都打完了，他是在纪府外面寻到了药效过去几乎晕过去的凤宁，连忙带着她赶紧回了天鹰教，又布置的好像对一切都不知情的样子。可是殷野王还是知道了，是凤宁亲口承认的，他养了她十年从来没见过她这个样子，她是个心志坚定远超同龄人的女孩儿，绝不是随便能被外表所迷就不顾一切的人，从那时起他就知道了那不是小女孩儿一时的意乱情迷，而是真的，她爱上那个浪子了。

        后来，她还给他带进了参合庄，短暂的平静的时光，参合庄隔绝了外界的一切，每天逍遥度日，他能看出来她很幸福，从小到大都没有过的那种幸福，不同于和亲人和朋友在一起的快乐，而是幸福。这也让风衍悔十分矛盾，他不喜欢杨逍，可是凤宁喜欢，他不知道该不该继续阻止他们在一起，他相信若是凤宁嫁与殷野王，殷野王一定不会亏待她半分，会给她如珠似宝的捧着让她随心所欲的过完一辈子，可是她并不爱殷野王。

        那些日子，每天看着凤宁和杨逍出双入对，风衍悔的心中又急又气，每日里捶胸顿足，就好像看到了自家娇养到大的女儿非要跟着个穷小子私奔的老爹一样。没错，放在未来姑爷的位置上看，风衍悔十分苛刻的给杨逍归类到了穷小子的行列当中去，凤宁从小到大过着金玉环绕的生活，无论是慕容世家或者是天鹰教，从未受过半点亏待，是正经八百富贵乡里养出来的娇娇女，杨逍，一个打打杀杀的江湖人，能有什么家底，养得起他家女儿吗。

        其实最庸俗的比钱来说，或许杨逍比不过殷野王，但到底是明教光明左使，也是家境殷实，怎么也不可能在生活上委屈了凤宁，不得不说，涉及到凤宁终身幸福，风衍悔和世界上大部分老爹一样，老爷子他担忧过度了。

        杨逍陪着凤宁站在一边，风衍悔听凤宁简略的把事情说了之后，面对一脸愧疚的凤宁，他温和的安慰着她，而把他当空气一样晾在一边，仿佛这个人不存在一样，好半天，才哄了凤宁止了哭泣，直到这个时候，风衍悔才仿佛刚看到杨逍一样，再度上下打量起来这个拐了凤宁的男人。

        凤宁也察觉到气氛似乎有些尴尬，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风衍悔抬手竖掌打断了，只见老者慢悠悠的双手抱拳，对杨逍有些漫不经心的一拱手，神情间带着倨傲和不满，对杨逍道“原来杨左使也在这里，恕老朽老眼昏花，刚才一时间没有看见。”这就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了，刚才凤宁刚看到他的时候，他还在瞪着杨逍呢，此时又说没有看见，显然是极不待见他。只听风衍悔继续说“我们家小姐这段时间武功尽失又和殷少主走散了，竟不知被什么歹人困在这奇门遁甲之中，想来是杨左使仗义出手相助了，老朽在此谢过，只是如今，危机已去，小姐也可以回家了，杨左使大恩，我慕容家他日必备上厚礼登门拜谢。”

        风衍悔对凤宁自然是一心一意，也正是因此，杨逍投鼠忌器，就算心中有所怀疑也不能有任何行动，只能悄悄的观察，此时见风衍悔对他那几乎毫不掩饰的不悦也略有些心虚，再怎么说也是他拐走了人家姑娘，都没有和人家长辈打个招呼就拐走了人家女孩子这是什么行为啊。风衍悔说话态度很差，夹枪带棒的拐着弯指着杨逍是那歹人，但是也算是极力克制了，被他这样点出来，饶是杨逍脸皮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可是再不好意思，杨逍也没有放开紧紧握着的凤宁的手，他对风衍悔还了一礼，比风衍悔敷衍和漫不经心那一拱手，他这一礼倒是十分认真，他知道这个老人对于凤宁来说有多重要，在凤宁心中他不是什么慕容家的下人，而是她正经的长辈，杨逍说道“风前辈，我对凤宁一往情深，愿保护她照顾她一生一世，还望前辈成全。”

        面对杨逍的直白，风衍悔瞬间黑了脸，忍了又忍才控制住破口大骂的冲动，心里已经指着杨逍鼻尖在跳脚开骂了，他心想“好你个杨逍臭小子，拐了我家的女儿，还敢厚着脸皮叫我成全，我成全你个鬼！认识你之前凤宁多乖巧多可爱，全都被你带歪了！竟然还敢拐带她逃家！你还我乖女儿！！”

        当然最终风衍悔也没有把这些话骂出口，他脸色变换几番，似乎被气到了，深深吸了几口气最终才勉强克制住了自己情绪，冷笑了一声道“杨左使言重了，老朽只是慕容家一名下人，怎么可能做得了这个主。”这就是变相的拒绝了，然后风衍悔转身深深的看着凤宁，眼中有着明显的挣扎，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开口的样子，最后千言万语只是化成了一声叹息，他看着凤宁，欲言又止的轻轻叫了她一声“小姐……”

        “我……”凤宁看着风衍悔伸出来的手，这个何种时候都对自己十分慈祥疼爱的老人，即使此时对于她私自离家见杨逍这样对于这个时代女孩子十分不检点的行为也没有半点指责，永远对她都是包容，她内心十分愧疚挣扎，可是最后还是摇了摇头，羞愧的几乎不敢抬起头来，声音小的幸亏他们都是习武之人才能听清“风叔……我，我还不能走……”

        风衍悔听凤宁这么说，表情先是略有吃惊，然后很快的又变成成意料之中的无可奈何，他轻叹一声“小姐，你想好了吗？”

        凤宁咬着下唇，她知道风衍悔在问什么，十分艰难，但是最后却还是点了点头。

        “哎……”风衍悔长叹一声，凤宁别以为他要教训她什么，谁知道风衍悔复杂的看着凤宁半晌，最后只是长叹了一声，“小姐……小姐既已决定，最近便不要再回天鹰教了，更不要回参合庄。”

        “什么？风叔，你……什么意思？”

        “那个人比我们预计的都快，已经快要到江南了，小姐你现在内力全失，回去很危险。”风衍悔半是无奈半是担忧的对凤宁说道，然后抬头看着杨逍，冷哼了一声，没有好气的道“杨左使不是说对我们小姐一往情深？那相信杨左使一定会以性命保护我们小姐了？是么？”

        “前辈放心，凤宁在我这里，我必不会让那个人有隙可乘、对她不利。”杨逍听风衍悔这么一说，连忙表态道，他倒是能理解风衍悔的担忧，他知道慕容凤安的事情。

        风衍悔心中此时也是万般无奈，凤宁此时和殷野王起了摩擦，又决定要和杨逍在一起，以她性子再回天鹰教怕是要再和殷野王起了争执，那更危险了。此时凤宁内力全失，他也不敢保证参合庄能百分之百的保护她的安危，而杨逍这里，很是隐秘，殷野王一时半会儿都没有找到，想来即使是慕容凤安，初来江南一时半会儿也不可能寻到此处，当下乃是多事之秋，他不能让她冒一点风险，仓促之下，杨逍反而成了最佳人选。

        “哼，”听杨逍郑重的保证，风衍悔不情不愿的哼了一声，要不是情非得已，他恨不得立刻带凤宁离开，怎么可能把凤宁托付给杨逍照顾。

        “不行，我怎么可以……”凤宁听他们之间的对话，风衍悔的意思竟然是让她回避开，不由得急了，却被风衍悔竖掌打断“小姐，以你现在的状况，你觉得你可以和她一斗吗？”

        “我……”凤宁被风衍悔问的哑口无言，的确，不能，慕容凤安有多厉害她心里清楚。一时间凤宁脸色变化几番，这种时候，她却又是这个样子，她等了十年，终于要和她面对面，她却要躲避吗？可是这一切是怎么造成的，和她自己也脱不了关系。一时间不甘、愤怒等等情绪涌了上来，杨逍攥着她的手只觉得这一息之间她的手心就布满了汗水，抓着他的手也不自觉的收紧，“可是……可是我怎么可以让你和倩倩独自……”

        “小姐放心，十天半个月，参合庄还是能扛得住的，而且这并不是你一个人的事情。”风衍悔像是了解她所有的不安一样，对她安抚性的一笑，说道“小姐也要对自己有信心才是。”

        “宁儿……”直到杨逍担忧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才回过神来，对上杨逍关切的目光，她摇了摇头，说了声“我没事。”

        “宁儿，别难过，等送走了雁儿，我陪你去找她。”

        风衍悔看着凤宁又看了看杨逍，想说什么，最终欲言又止，他深深的看着凤宁，像是看最后一眼一般要把她的一切都记在脑海里，充满了疼爱、眷恋和欣慰，然后最后风衍悔笑了笑，对她道了声“小姐保重。”然后头也不回的转身走了。

        凤宁看着风衍悔略有些佝偻的背影，眼睛一酸，不知道为什么，看着他离开，她的心里竟然涌上来一股莫名的不安，这不安驱使着她向风衍悔离开的方向追去，她想追上他，他和包倩倩，那场劫难下唯一剩下的她的家人，她害怕失去他们任何一个。可是刚跑了两步，她又停了下来，这一刻的无能为力让她心生悲切，她自己北上报仇的时候孑然一身倒是痛快，可是当这件事情有可能也会牵连风衍悔和包倩倩陷入危险的时候她又开始陷入焦虑。可是正如风衍悔所说，这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慕容凤安弑了整个山庄，他们的亲人也在其中，四大家臣世代侍奉慕容世家，虽说慕容家是主子，可也不能把这般世代忠心于家族的仆人真的当成奴才。这笔血债，是她，是风衍悔，是包倩倩，是整个燕子坞参合庄要共同面对的事情。

        逼退了眼泪，凤宁的眼神再次变得坚定，杨逍紧紧的握着她的手，无声的告诉她永远都在她的身边支持她。凤宁回握住他的手，未来怎么样她不清楚，但是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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