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光明右使
推开门，杨逍看到殷一殷二殷三一身黑色劲装和她同桌坐着，更衬得她青衫广袖分外显眼，三人兵刃被布包裹着放在桌子上，看似随意松散的喝着茶，实际上精神没有一刻放松警惕注意着四周的风吹草动。
天鹰教这两位堂主那日一战之后在武当修整了两天，也在今天告辞离开了武当，武当几人几番挽留多住几日被婉拒了之后，也只能好好的给人送到了山下。殷野王带人回江南，而凤宁则要去终南山，殷野王不放心凤宁一个人走，非要给这三人安排给她才同意她独自出门，所以她只能带上这三人同行。
杨逍和范遥走进雅间的时候，殷一殷二殷三敏锐的发现了他们二人，他们三个当然认识这二人，他们一个上次一人闯入天鹰教总坛，一个又在武当山下拦过路，见是这二人，他们三人骤然神经紧绷，瞳孔一缩，可谓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三人也没想到，凤宁带着他们和殷野王分道扬镳之后，没有急着赶路，却来到了镇上的茶楼，说是等人，没想到她要等的人竟然是逍遥二仙。
鉴于前两次公开场合的接触都不怎么愉快，三人很自然的以为他们俩是来找麻烦的，谁都知道明教和天鹰教那点渊源，光明左右使者同时出现，不由得他们不紧张。三人不由自主的握紧了手里的兵刃站了起来，挡在了凤宁面前，一时间三人心思百转都起了若是他们俩敢对凤宁不利便要以命相搏的念头，气氛紧绷，似乎一触即发。
范遥看了看眼前这三人，又好笑的看了看杨逍几乎山雨欲来的那张脸，心理觉得好笑极了，心情好了便也没有了找这三个人麻烦的心思，挑唇就勾起一抹唯恐天下不乱的坏笑，道“小嫂子出门怎么就带了这三个不成器的，我大哥仇满天下的。”
“放肆！你说什么！”脾气最暴躁的殷二因为范遥这一句有损凤宁名节的称呼直接抡了长剑指了过去，说他们不要紧，他们确是打不过逍遥二仙，可是小姐的清誉不容玷污。
“切，手下败将，怎么还想试试？”范遥从牙缝里挤出来一个嗤笑，巴不得有人先跳出来他便好动手了，却两边同时被凤宁和杨逍拦住了。
“范右使，”凤宁人没动，清润的声音从三人身后传出来，一声轻笑，只听她说道“武当山下一别，别来无恙，白驼山庄传人，果然不同凡响，想来是伤都好了吧，我的断魂针滋味如何，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和我说说你的体验感受，方便我日后加以改良。”
她也没有想到杨逍会和范遥一起过来，范遥那让人牙疼的阴阳怪气上来就挑衅也着实让人领教了一把。小嫂子，他也真敢，谁是他的小嫂子，这兄弟二人难怪感情好，都一样的不守规矩，还想欺负她的人，殷一殷二殷三就算不是他的对手也不能让他这么挑衅。这人也算是个文的武的都来的的人物，偏偏这性子乖戾阴鹜，难怪黛绮丝不喜欢他，活该他单身啊，凤宁在心中腹诽，嘴上也不软不硬的顶了回去。
凤宁虽然这样说着，却难掩脸上绯红，不得不承认，当范遥那一句说不上是戏谑还是认真的“小嫂子”叫她的时候，她的心也跟着一跳，说不清楚是害羞了还是真的气恼或者两者皆有之恼羞成怒了。
她虽然声音不大，却火药味十足，又点明了他的出身来历，倒是让范遥一愣，一挑眉下意识看向杨逍，杨逍摇了摇头表示他没说过，那就是她自己看出来的了？范遥一脸玩味的笑容，这姑娘不光身手了得，这眼光也毒辣得很，他练武涉猎极广，寻常人都难得看得出来师承，她竟然和他交手一次便能一猜就中？杨逍心想，她连桃花岛的武功都看一眼便知，同属五绝，范遥那白驼山庄后人的身份又岂能逃过她的眼睛。
凤宁躲在三人身后，杨逍看不真切，又看她眼看着要和范遥杠上，连忙拉住了范遥，杨逍苦笑，这见面真的说不上愉快，范遥听说她今天要和杨逍谈谈查到的阳教主的线索定要跟着来，一个是他此生认定的女人，一个是他过命相交的兄弟，他自然也是想让范遥见见凤宁的，便一起来了，但是没想到凤宁这边更加不是一个人。
“好了，宁儿，我给你介绍，这是我兄弟范遥，之前你们在武当山下有点误会，我替他给你赔不是了。”
杨逍这声充满了宠溺的“宁儿”一出，对面三人更是脸色一变，差点就要上去拼命，却被凤宁一声“都住手”给叫住了。
“杨左使是我请的客人，你们不用那么紧张。”凤宁呻了一口茶水，缓缓说道“杨左使，范右使，请过来坐吧。”。
看着三个数字一脸震惊和不敢置信，杨逍觉得心情愉悦极了，也不催促，等了片刻，三人才不情不愿的让开。
杨逍、范遥走上前坐在了桌边，殷一殷二殷三站在凤宁身后，虽然凤宁说了这是她请的客人，但是三人一点不敢大意，各自怀抱兵器，肌肉紧绷蓄势待发，投向他们的目光带着审视和戒备，似乎若是发觉他们有一点点威胁动作便要立刻动手。
凤宁给二人倒了茶水，自己也捏了茶盏慢悠悠的品着，水雾蒸腾，氤氲了她的表情，茶香缭绕，气氛仿佛也软和下来。范遥小心的观察着凤宁，严格来说这是他们第一次的正式见面，上次他们在武当山下的那次不甚愉快的打斗不能算的。她此时此刻收敛了那天那一身冰冷煞气，姿势优雅的摆弄着茶水倒像是个名门闺秀，淡然文静，温婉娴雅，可是难掩眉宇之间那一抹傲然风骨，他可没忘记那天打架她有多狠，怪不得能引得他这大哥爱不释手、欲罢不能，她的确和一般的姑娘不同。
杨逍手下直接掌管的天地风雷四门中，雷门便是西域番邦人氏的教众，明教地处西域，又因着这雷门的缘故，杨逍接触过很多番邦女子，这些女子中不乏姿色出众的，而这西域女子多皮肤白皙、深目高鼻与中原女子大大的不同，也别有一番风味，她们相貌明艳，又热情如火，但是显然杨逍并不怎么喜欢这一类型的，他和范遥从前在一起喝酒的时候还评过番邦女子凶蛮野性。
而凤宁，看外表完全是一副江南水乡养出来的深闺小姐的模样，但是和她打过架的范遥深知这姑娘可是真正的外柔内刚，看着软和，性子可是硬的很。
可是这都不是他今天跟着来的重点，他托着杯子在手里轻晃，半天也没喝上一口，倒是凤宁和杨逍，无声无息的又续了一杯，他俩也没有说话，偶尔微笑，眼神交汇，却怎么看着都觉得气氛温馨和谐，两人闲情自在的很，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小夫妻出来游玩。
范遥觉得眼睛要被闪瞎了，要是他也是来自和凤宁同一个人时代一定会由衷的从心底吐槽秀恩爱的自重啊，他都不知道他向来潇洒自如的大哥杨逍还有这么脉脉温情的时刻。
从前杨逍虽然风流多情，有那么多红颜知己却从来笑意不达眼底，或因好颜色或因好才情，他看着桃花朵朵，心却始终冷冷清清。从前他们都是自诩风流的少年公子，总以为自己能浪荡不羁、潇洒快意的过一生，不会为哪个女子驻足停留，可是很多年后，光明顶上惊鸿一瞥，他义无反顾的爱上了黛绮丝，却成了他一生的情劫，和他比起来，杨逍运气太好了，好的让他羡慕，也由衷的为他开心。
比范遥脸色更难看的是殷一殷二殷三，他们三个都不是傻子，傻子早就淘汰了，鹰卫和殷野王、殷素素、凤宁算是一起长大的，他们三个武学启蒙师傅还是凤宁的那个老管家风衍悔，也多次来往于参合庄和天鹰教之间，根据他们各自体质特性，凤宁还亲自从还施水榭里各自给他们挑了合适的武功叫他们习练，这其中情义自不必说。
原本所有人都以为凤宁嫁给殷野王只是早晚的事情。谁知如今横空杀出个杨逍，竟然还和凤宁相处的这么好，显然他们之间非常熟悉，可是凤宁大部分的时候都在天鹰教和殷野王在一起，到底是什么时候和杨逍认识的。三人平时都是跟在殷野王身边并不知天鹰教总坛并不是他们二人的第一次见面，故而三人十分疑惑，又不敢此时发问。
三人再反观凤宁和杨逍二人状态，对他们和对面范遥简直就是视若无睹，悠闲的品茶，却让人觉得意外融洽，再后知后觉的想想凤宁和殷野王在一起的时候那种放松自在更像是家人，而非如眼前二人这般，三人同时想到了什么，却又不敢往那个方面去想，那想法刚起了个头便拼命的掐死，却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心底同时存着担忧。
终于还是范遥先忍不住，直截了当的开了口“听闻凤宁姑娘知晓我们教主下落，还请告知，我们明教上下感激不尽。”
凤宁叹了口气，垂下眼帘，她熟知剧情，倒是知道他们教主死在密道里，而且还知道阳顶天、他夫人和成昆极其隐秘的关系，可那明教密道是非教主不能入，她就算说了，他们会信吗？就算相信了，可是这等惊天秘闻，她该怎么解释是怎么知道的呢？怎么看都是麻烦一大堆啊。
凤宁放下杯子，看了一眼杨逍，杨逍眼中倒是没有怀疑，但是同样的也期待她能真的告诉他们阳教主下落，她微微蹙了眉，最终选择摇了摇头。
“范右使言重了，我并不知晓你们教主下落。”
“你不是说你打听到了……”
范遥焦急的语气被凤宁摆手打断，只听她接着道“我的人是救了江伯维一家，也的确是打探到了些消息，但是并不具体。”然后把他的人探到此事与成昆有关和她亲赴大都也确认过这个消息说与他们听了，杨逍自是知道她去过大都，但没想到她北上竟还打探了这等事情，她的话逻辑清晰、严丝合缝、前后关系滴水不漏，让人找不出破绽，让人想不出有什么怀疑的理由，又想到她为了此事差点赔上性命，知道此事怕是八九不离十是真的。
杨逍范遥听到这个名字都显得很诧异，不知道这事情怎么和他扯上了关系，而且就在他们记得似乎这个人也在江湖上销声匿迹已久。
“成昆？混元霹雳手成昆？那不是金毛狮王谢逊的师父？！”范遥惊道。
“还是教主夫人的师兄。”杨逍也阴沉着脸把他的另一个身份说出来。“他为什么要这样做？”说到最后，杨逍已经有些咬牙切齿。
“江湖传言教主失踪与丐帮有关，没想到却是……”范遥一脸不可置信说道，自阳顶天失踪，江湖上就一直有这样的传言，为此他还抓了好些丐帮弟子严刑拷打，却一无所获，没想到竟然是一个他们谁都没想到的人。
“也不算没有关系，成昆有个徒弟叫做陈友谅乃是丐帮八袋长老。”凤宁沉吟片刻，还是决定把能说的都告诉他们“他与玄冥二老密谋的时候，正被我的人探到。”
“玄冥二老？那不是……”杨逍听到这个名字，突然就想到和凤宁初见时那个奉命追击她的鹿杖客，他们师兄弟二人皆投靠了汝阳王府，而汝阳王妃又是那个人，那岂不是……
凤宁抬眼看了一眼杨逍，没有正面回答他的问题，却反而缓缓说了一句似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话“我那姐姐的手段，你可体会到了？”
杨逍听凤宁这么一说，心中明了她的意思，她是在告诉他不知道慕容凤安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能收复本应于明教亲近之人。杨逍观她神色，见又似乎有些难言之隐的样子，知道她恐怕有些隐瞒，就是不知道她瞒下的是什么事情，她不愿意讲，他也不想逼迫她。
“消息可靠？”
“绝对可靠。”
“那我们教主……”
“怕是……凶多吉少……”凤宁斟酌了半天，还是一字一句的说出了那四个字。
果然，眼见杨逍、范遥面露哀切悲痛却无多少震惊，阳顶天于这二人而言，如兄如父，感情怕是不会比她和殷家少多少，阳顶天没有一句交代就突然失踪，他们俩乃至明教上下怕是也心中暗自有过最坏的猜测，但是此时被凤宁说出来，还是一时觉得不能接受。
“杨逍……”凤宁有些担忧的看着他，杨逍神色沉重，握紧拳头，胸口起伏不定，深呼了几口气，最后长叹一声，缓了片刻，咽了咽语气中的哽咽，摇了摇头“原来教主，真的已经……”
杨逍长出一口气，眼中隐约已经有了泪光，抿紧嘴唇，沉默了半晌，最后抬起头眼睛向上看去，拼命给眼泪憋了回去，长叹一声“教主当年突然失踪，那时我便……只是还抱着一丝希望罢了，没想到依然是这样的结果……罢了，罢了……”
雅间里一时间沉默寂静，凤宁不忍的看着他，颇有些担忧。过了好一会儿，才又接着说“他与玄冥二老密谋，被我的人探听到恐要对明教不利。”
“什么？！”
凤宁点了点头，接着说“所以这事儿……背后怕也少不了汝阳王府，目的……怕是明教。”
范遥听了沉默了半晌，突然脸色冷厉的猛地一拍桌子咬牙切齿道“竟是朝廷！暗害阳教主与他们什么好处！”范遥其实这真的是多此一问，只是心中愤恨难平，中原武林各大派虽说纷争不断的，但是大多都始终贯彻驱除鞑虏的信念，而明教，更是早被元朝皇室视为心腹大患，汝阳王重金招兵买马招揽了大批江湖高手为己所用也不是什么秘密，这些年更是在江湖上频频搅弄，最近的一次王盘山便是最好的例子。
杨逍担忧的抬头看着凤宁，果然见她脸色沉沉的，汝阳王原本便是掌兵元帅，但是迅速崛起触角甚至探到江湖上却是近十年的事情，这么一想他便明白了很多，这么多的动作怕是和那位汝阳王妃，脱不了干系，凤宁这多么多年始终在追查她那个姐姐，恐怕也是机缘巧合才收集到了关于成昆的消息。
据他收到的消息，现在的汝阳王在大都可谓是一手遮天，天下兵马大元帅，连当今皇帝都要避其锋芒，原来还有七王爷等与他不和的皇室宗亲能与其制衡一番，可是如今却被打压的仅能自保，对其忌惮不已却毫无办法，杨逍想着收集到的那些情报暗自心惊，不得不说凤宁这个姐姐果真是好手段啊。
招募江湖英豪，搅弄天下大乱，然后趁势而起什么的，这是慕容家惯用的手段，当年慕容龙城是这么做的，慕容博、慕容复父子是这么做的，如今，这慕容凤安还是这么做的，熟悉故事情节的凤宁对这个套路太了解了，真是招数不怕老，好用就可以。
“成昆！汝阳王！”范遥咬牙切齿狠狠的拍案而起，厉声道“多谢告知，范某先告辞了！”说着转身大步就要向外走去，凤宁见状忙一个眼神示意，殷一殷二殷三会意身形一动便拦在了门口，杨逍也飞身上前拉住了范遥。
“这是什么意思？”范遥被拦住，一脸阴沉扭头看向凤宁，眼中泛着冰冷的杀意。
“范右使想去干什么？”
“既然知道是谁，自然是要去找那罪魁祸首报仇！”
“范右使如今心绪难平不宜北上。”凤宁叹了口气，轻声说道，范遥这个人说话是讨厌了点天生性格偏激让人不喜，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人未来为了隐身王府竟然狠心毁容又毁了嗓子隐姓埋名，这份忍辱负重的隐忍和心计也让人心惊又佩服，为了明教一心一意到如此地步，也算是一条顶天立地的汉子，她也不忍将来有一天他弄成那样，此刻不拦了他怕是他此去便会走上原著那条路，凤宁接着说道“那成昆诡计多端，能悄无声息的算计了阳教主，你去了便会有什么用吗？更何况你知道成昆现在人在哪吗？”
范遥听了凤宁的话，一脸痛意和不甘，却也知道她说的都对。
“我答应了杨左使会找到阳教主下落，便不会食言，范右使还是坐下来吧。”凤宁说完，抬头看杨逍，杨逍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坦白说得知竟是成昆暗害了教主之后他有那么一刻也如范遥一般恨不得立刻杀到大都找出成昆给他碎尸万段，但是凤宁像是心有感应一样第一时间伸手握住了他的手。他那时候抬头看凤宁的眼睛，那里有隐忍了十年的仇恨，滔天的怒和恨却淹没在那双浩如烟海的眼眸中覆盖上一层又一层的假象和伪装，只有熟悉她的人才能偶尔窥见一二。那瞬间杨逍想到了很多很多，她不比他更轻松，她不比他更宽容，他们的阳教主下落不明，她却是亲眼看着了全家沉浮血海的，她比他们更恨，却最终选择了隐忍，因为冒失带给她的下场她已经切身体会到了，想要报仇，就只能蛰伏谋划，然后一击而中。
这件事情中处处透着蹊跷和诡异，说起来那成昆是教主夫人的师兄，又是谢逊师傅，按理说就算不是站在明教这一边却也不必非要依附朝廷与明教为敌，而在这件事情中背后慕容凤安又扮演了什么角色，他冷静下来慢慢思考，现在他和她，有了共同的敌人，要弄清楚的事情还有很多，更何况，如今明教四分五裂的状态，正是因阳顶天失踪而引起的，就算他已经仙逝，若是能找到他的下落，弄清楚前因后果，对明教也是有益的，阳教主即使不在，他也不能眼看着明教因此而衰落甚至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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