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江南风姿
皇后怀孕,宫中大设宴席,秀女后嫔华服锦衣,争奇斗艳,谁也不甘下风。
后宫妃嫔不多,除了皇后,灵贵人,便是那从江南返京的崔仪。
崔仪是京都女子,却带有江南的风姿。是以皇上一见,便是默然欢喜,不符旧例加封容妃,分宅赐院,艳压众芳。
容妃住的地方是琦兰殿。
琦兰殿是后宫里四大院落之一,除了凤仪宫,便是它最为富丽堂皇,铺陈华丽,室宇精美。
从太和殿转过一处长廊小殿,就是琦兰殿的宫门,宫门旁的木桩上用金漆刻上了一对对联,转过外墙,往内室里走进去看,一张红木绣花宝塌,金漆荷花沉香圆桌,床边立了一红木高架,中间搭了一个金色铜盆垂一条毛巾。
崔仪正坐在墨黑雕花的梳妆桌案,照着桌上立的风月铜镜,梳妆打扮。
“容妃娘娘,”崔仪的贴身丫鬟家乐看着妆奁里繁复的步摇头饰,一下子犯了难,问崔仪,“今日娘娘,想选什么样的发饰妆容?”
也不怪家乐,她从前和崔仪崔舒一同住在江南,游山玩水,恣意畅爽,从未如此朝圣般的傅粉描红,一下便乱了手脚。
崔仪随意的扫了一眼桌案上红匣子里陈列井然的金钗翠玉,一阵不耐,随手取了一支玫红色花苞状翠玉簪子,和一支琉璃翠玉步摇,放到家乐的手上。
“这两个发饰,便够了。”崔仪闭着眼睛,满脸倦容。
“这……”
家乐看了一眼手心简单得打紧的发饰,又看了看铜镜里崔仪的面容,只张嘴犹豫的吐了一个字,不再说话,将两支发饰插进崔灵的花团状发髻里。
容妃正和皇上打得火热,皇后这个时候传出怀有身孕,自然让容妃恼怒,连面子上的功夫都不愿做了。
相比于其他秀女们的品格端方,妆貌美丽,今日的崔仪则是素雅淡容,她身穿淡色流云装饰绮罗长裙。脚踩浅色绣花鞋,脸上不施粉黛,只堪堪描眉画唇。
“娘娘,皇后该不会借机为难吧?”家乐为崔仪整了整衣襟,又拿了一个暖手炉子,问。
“呵,”崔仪柔媚挑眼,唇齿微张,发出一声冷哼来,“本宫化妆与否,皇上都不曾说些什么,哪里轮得到皇后插嘴?”
崔仪自进宫第一天起,便恨透了皇后。
家乐微微点头,扶着崔仪慢慢带她跨过门槛,走在院子中间平整的小径,突然想到什么,看着崔仪说,“舒姑娘搬去了淑仪轩。”
家乐习惯叫崔舒为舒姑娘。
崔仪的脚步委顿,皱眉,眼里浮光掠影,闪过一丝亮色,对家乐说“你将我宫里那件从江南带来的两件上好的绫罗绸缎锦衣,送到淑仪轩去。”
崔舒从江南回来,崔仪有的,崔舒自然也有。
容妃虽然没说,但这两件绫罗绸缎锦衣,是送给谁的,不言而喻。
家乐不敢耽误,转身往内室里快步走过去,身上的紫色绮罗长裙,一下一下扬起裙角
“还有那青红莲花发簪,玫红花束步摇,十二金钗套盒一并送过去。”
崔仪转头看家乐着急的背影,手里的暖炉烫手,又想起了什么,朝她说道。
家乐已经跑进了内室,扒拉着门窗,探出头道,“知道了,小姐。”
见家乐顶着双角发髻,从厚重墨色的大门里露出半个头,眼睛圆睁睁的看着,崔仪觉得好笑,下意识的拿着绣花蝴蝶手帕,轻轻挡着嘴,眉眼上扬带得嘴唇勾起。
这般幼稚,让她不由自主的便想到了幼时的崔家四姐妹,崔宁,崔灵,崔舒和她。
她们四个是一起长大的,那时正值崔府权倾朝野,皇家重任。崔舒和她是崔府小妾生的孩子,但因父亲早死,也并未留下其他子嗣,于是养在了崔二伯的名下。
崔二伯待她们如亲生女儿,吃穿用度和大小姐并无二异。
崔灵尤其待她好,上学堂时她总被王宫大臣的女儿欺负,崔灵总是义愤填膺,第二天便为她找回面子。
三年前崔灵嫁入东宫,她正是玩性大的时候,听说怀王要带崔舒去江南,她也就跟着去了。
江南风景优美,乡土风情浓厚,她自然是乐不思蜀,日日和那苏家大院的苏公子挤眉弄眼,谈情说爱。少了一封京城的拘谨,多了一番自由恣意。
几个月前,太子登基,她一直等着册封崔灵为皇后的圣旨,没想到皇上竟将尚书令的女儿李瑶华扶上正位。
而后,民间传言,崔灵被打入冷宫。
这时恰巧皇上召怀王回京,她也就一并上了京城。
“拿来了,小姐。”家乐手里捧着几个大红匣子,朝崔仪踉踉跄跄的走过来,说着话,打断了崔仪的思绪。
闻言,崔仪点点头,伸出点染有丹蔻红指甲的纤纤玉手,数了数,又从袖口拿出黄金碎银细软,一并放在红匣子里,“派个丫鬟送到淑仪轩去,就说是怀王送的。”
崔仪回京后正值选秀,便借了怀王妻妹的身份走后门,耍了点小手段,让皇上纳她为妃。
她意在扳倒皇后,在宫中行事乖张,自然不便于和崔灵交好,让那些诚心压制她的王公大臣,把崔灵作为要挟的条件。
“是。”
闻言,家乐低头应是。
家乐是在江南王府被派给崔仪的,不知道崔仪的旧事,进了宫,她看着原本娴静如娇花照水的崔仪像变了一个人,处处和秀女妃嫔争风吃醋,甚至和皇后针锋相对起来,她以为,崔仪是真喜欢皇上。
家乐的行事速度还算快,崔仪不过刚走出琦兰殿的宫门,便听见身后嗒嗒的脚步声,转头一看,家乐满头大汗,气喘吁吁。
似是见她停下来,家乐也慢下脚步,手撑着大腿,擦了汗,等呼吸平稳了,才走到她的身后,道,“都办好了。”
家乐为了不引人怀疑,专门找了怀王的丫鬟送了这批发饰衣装。
“嗯,”崔仪点点头,“走吧,去见见皇上。”
说着,她睫毛卷翘,媚眼如丝的看了一眼太和殿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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