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73.石阶寺中

　　万佛雷音寺坐落在山峰之巅，来此的车马最多只能够到达山腰，而从山腰至山峰的白石阶梯便是到达寺门的唯一一条路。

　　据说那条白石阶梯一共有九千九百八十一阶，每一阶都代表着世人所需要经历的劫难，而唯有真正渡完所有劫难的人，方才能够拥有入寺的资格。

　　北陆之上，无一例外。

　　佛家认为众生平等，纵使你身为帝者之尊，若欲入寺中也需与常人一般徒步踏阶，否则既便是到达山峰也入不了寺门。

　　传闻，西陈帝王还是皇子的时候，曾为病入膏肓的先帝向寂空大师求医，那时他少年轻狂不懂收敛，嫌石阶过长，不顾侍者规劝执意坐辇上山。

　　那结果自然是可想而知，等到他坐着辇轿到达了山顶，却是生生吃了回闭门羹，论他是在寺前如何叫嚣威胁，那寺门始终是纹丝不动。

　　无法，最终他也只能铩羽而归，第二日老老实实地去走那白石阶梯。

　　楚曦缓缓地下了马车，莲步轻移，走到马车前，眼眸微抬，看向前方那消失在山间云雾中的阶梯，久久无言。

　　老乞丐站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瞥了眼身边的女娃娃，“要不我先上去瞧瞧，等到了寺里在寻人下来找你们？”

　　马车里那小子还在昏睡，他们自然是不能够一起上去的。

　　白石阶梯用料特殊，若带着那小子一起上去，便是他那九九八十一阶怕也是支撑不了一半，如此便更加不用去提那娇娇弱弱的小姑娘了。

　　但是若不带上那小子，将他留在山腰的马车之中，那么他们二人便必须有一人留下照料于他。

　　而想要九千九百八十一阶那是何等的艰难，老乞丐自然是不愿叫自家娇滴滴的女娃娃去的，故而女娃娃留在山腰照顾那小子，他上山去寺中寻人，这是最好的法子。

　　“不必了，既然是我想要寻寂空大师，自然是要我亲自前去才是。”

　　老乞丐神情一顿，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不说女娃娃能不能爬上山顶，便说叫她独自去亲面那寂空老和尚，不知是否是错觉，他总觉得隐隐不安。

　　可女娃娃这话说得并无错处，叫他不晓得该如何反驳……

　　楚曦回首看了眼后头的车厢，神情深切似乎是能够透过车帘，看见在其中沉睡着的李宸，“师傅，大师兄和汤圆他们便多多拜托于你了。”

　　老乞丐眼中复杂地万千思绪最终化作了嘴边的一道无声叹息，与一个“好”字。

　　看出便宜师傅眼中掩饰不住地担忧，楚曦勾了勾唇，笑容清浅佯装轻松地对他说道：“宁宁去去便回。”

　　言罢，她便独自踏上了那直通山顶的层层白石台阶。

　　她的身后，老乞丐站于原地久久未动，只是无言凝视着小姑娘笔直的一步步远去的背影，心绪复杂。

　　他几次想要拿起酒葫芦狠灌几口酒水，却又几次无可奈何地狠狠放下。

　　心中烦躁竟是连他最喜的酒水也无法消去丝毫，老乞丐心中冷笑几声，原本以为他早已踏出红尘，却不料从始至终他都处在红尘之中……

　　人呐，总是喜欢自视甚高。

　　刚开始楚曦走得很轻松，毕竟这些年来的武艺也并非是白练的，但是随着她走得越高走得越久，渐渐地她便觉得有些脱力。

　　走到最后她近乎是咬牙，靠着意识强撑着迈动双腿，当然这并非是最终要的，最重要的是心里上的茫然。

　　台阶一阶紧接着一阶，仿佛永远都无法走到尽头，这没有尽头的努力，间接地便回引起心中的恐惧与不知所措。

　　当楚曦踏上最后的一阶台阶，全身脱力，只觉双膝一软，心中一松便是直直地往地上跌去。

　　“咳咳——”

　　楚曦轻咳几声，胸膛起伏急喘着气，晶莹的汗珠不停地顺着她的脸颊往下滑落滴在地上绽成水花，努力地平复完自己的气息，她颤巍巍地支起了身子，向前方大开发巍峨寺门一步步往前挪。

　　喉间干涸得宛若火烧一般泛起丝丝血腥之气，她抿紧了双唇，死死地盯着前方，右手不由得捏紧了腰间的香囊。

　　她觉得很累，很困，很想要躺下睡觉，但是，但是大师兄还在下面等她，还在等她回去，她绝对不能放弃！

　　迈过寺门，楚曦的双腿骤然一软，身子狠狠地跌倒在地，她闷哼一声，眼前开始慢慢模糊，她知道这已经是极限。

　　远远地似乎是有一阵急促地脚步声传来，下一秒，楚曦觉得似乎有人将她抱起，似乎有人在唤她。

　　“施主？施主？快来人啊，这里有人昏倒了，快来人啊！”

　　但是那唤声却是越来越远，她强撑着撤下腰间的香囊，塞到来人的怀中，而后眼前一黑陷入黑暗。

　　“施主！”

　　布衣和尚见小姑娘昏厥，心中一紧，也顾不得戒律，心中默念一声佛之后，便心中一横将楚曦横抱而起，拔腿便往寺里头跑。

　　两个小沙弥正拿着扫帚洒扫着树下的枯叶，听到动静一个抬头便看见，一群人便从从他们面前呼啸而过。

　　“方才我好像看见的原隐师兄”一个小沙弥愣愣地揉了揉眼睛，问向他身边的伙伴。

　　“嗯嗯嗯”伙伴小鸡啄米般飞快地点头，盯着一众人消失的方向，迟疑地说道：“而且原隐师兄的怀里好像还抱着一个人……”

　　一阵风过，她的声音消散在风中再无痕迹，小沙弥疑惑，“什么？”

　　瞥了眼一脸茫然的同伴，另一位小沙弥默默移开视线，“没有什么。”

　　寺中的一处厢房中，原隐担忧地看着床上的楚曦，听见身后的动静，赶忙转身，“师傅，快快快！”

　　老者稳步上前，询问：“到底发生何事，那小姑娘到底是怎么回事？”

　　原隐紧张地直接便将老者拉到了床前，“徒儿原本是想着下山去寻些松木给寂空师祖送去，但是一到寺门就发现这位施主倒在了地上。”

　　因为北陆之上无人会感侵犯万佛雷音寺，故而一般并不会有人在寺门站守。

　　似乎是想到什么，原隐立时将方才慌忙收入怀中的香囊掏出来给老者看，“师傅，这是这位施主在昏倒前交给徒儿的。”

　　老者缓缓收回搭在楚曦腕上的手指，缓缓起身，看向递到面前的香囊，看着那香囊上的精致纹饰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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