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2.与之论梦
战戟敏锐地感觉到小姑娘身上那瞬间爆发出的气泽，但是只一瞬的时间，他还来不及探究，便被收敛无踪。
那双映着火堆光亮的温润眼眸之中，飞快地闪过些许暗芒。
“怎么了？”少年嗓音和煦温雅。
楚曦抬眸，面上未有丝毫异色，“没什么，只不过就是在想着，你将你的境况如此仔细地告知与我，不怕来日我拿着你的玉佩去挟恩以报么？”
“哈哈——”
战戟笑声俊朗，他看着对面眼眸之中闪烁着狡黠之光的小姑娘。
“先前与你一诺，既然我已允诺，如此将来即便是你寻我兑现，那也是我心甘情愿之事，如何能算得上是挟恩以报？”
楚曦闻言眨巴眨巴双眼，眼底狡黠未有丝毫的掩饰，便如此坦荡地呈现在战戟的眼中，如此瞧着活像一只小狐狸。
“如此，便好。”
小姑娘得了战戟方才的那一席话，心中自然是十分满意的，如此其面上的笑容也就是更加地粲然明媚。
粲然明媚到不禁使战戟有了连他自己，都未有注意到的片刻失神。
喷香的烤肉香味渐渐蔓延开来，划过小姑娘的鼻尖，只见那杏眸猝然一亮，直直地盯着那架子上烤着的，那只已然被烤的金黄的野鸡。
战戟见小姑娘的神色像是骤然放了光一般，顺着她的视线望去，看着那只野鸡，心中不免觉着有些好笑。
小姑娘到底还是个小姑娘。
他掏出一方帕子拭干净了手，拿起串着野鸡的树枝，用帕子隔着掰下一只野鸡腿，递给那眼眸之中闪烁着渴望之光的小姑娘。
楚曦看着战戟递来的那只野鸡腿，心中一喜，刚想要伸手接过。
可是不知又想起了些什么，小姑娘那欢欣的笑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了下去。
战戟见楚曦久久未有接过，看着她像是被雨水打蔫儿了的小花模样，不由得开口轻声问道：“怎么了？”
楚曦鼻尖微动，直勾勾盯着那只野鸡腿眼眸之中闪烁着挣扎之色。
唔——好香好香，她好想吃！
“小殿下须谨记，半月之内戒荤戒腥，否则恐会有损脏腑！”
太医院医正那满含沧桑的言语骤然在脑海响起，浇灭了小姑娘所有的期冀。
“没什么，只不过就是有些想吃桂花糕了而已，你吃吧，我闻闻就好。”
小姑娘吐出的言语听着分外有气无力，她看了眼仍旧保持着姿势的战戟，而后视线又在那只野鸡腿上留恋半晌。
“谢谢了……”
最终，楚曦还是狠了狠心扭过来头，默默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耷拉着小脸啃着桂花糕。
见此，战戟也未有再行勉强，三两下地便用完了那只喷香的野鸡。
楚曦看着手中模样精致的桂花糕，苦大仇深地咬下一口，而后神情微动，像是想到了些什么，轻声地开了口。
“战大哥，你……可曾有做过什么奇奇怪怪的梦？”
“嗯？”战戟看向埋头啃糕的小姑娘，“为何要如此问？可是这两日梦魇了？”
小姑娘低着头，他并不能看清她面上是何神色，但是，不知为何他并不觉得小姑娘这个问题，只是要与他谈天的闲聊。
其中必然还蕴含这什么。
楚曦眼眸微动，灵动的眼眸在火光的映照之下便像是那莹透的琉璃，澄澈透亮，可却又无法看见那眼眸底处。
是的，自她从朝阳阁里睁开双眼的时候开始至今，每日皓月当空之时，她都会梦见那片熟悉又陌生的虚空。
不仅如此，她觉得她的身体似乎也开始有了些许的变化……似乎是便得脆弱了？
离开皇宫之前，她陪着阿翁与陈爷爷一同用了早膳，便当做是与她的践行。
可是，她刚刚一碗鸡汤下肚，还不及一盏茶的时间便开始觉得腹部绞痛难忍。
吓得阿翁与陈爷爷立时便宣召了太医，太医院医正与她把过脉之后，拧着眉头细思半晌也无法说出一个所以然来。
最后在阿翁的瞪视之下，没办法了，才缓缓地憋出了一句，“小殿下这是胃弱之症，无甚大碍，养养便好。”
胃弱之症？
楚曦有些不明所以，须知她胃口素来都是极好的，要知道平素里她可是能用下整整两碗鸡汤的！
她虽疑惑，这那时的境况却叫她无法反驳，也不知从何反驳开始……
于是乎，离开帝都时，小姑娘除了牵了匹大黑马，带了个小包袱以及某只浑圆的胖狐狸之外，还额外得了太医院医正的警告之言。
其中的心酸悲惨，小姑娘实在是难以与人言尽！
楚曦眨巴眨巴双眼，“没什么，只是想要问问而已，你说这世上所有人都会做梦么？”
娇软却带着些许飘渺的嗓音，与柴火堆上火星炸裂的声音一起传入战戟的耳中。
“世人不都说梦由心生么？但是梦终归只是梦而已，是虚幻不是现实，既然如此也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
“幼时，我也曾在梦回之时陷入一个梦魇之中，当时只觉可怖，当清醒之时却觉得其实这也没什么，不过是个虚幻之梦而已。”
只不过，那个梦似乎格外恐怖了些。
他幼时的梦魇之中，有华美的宫殿楼宇，有温婉吹笛的女子，乖巧习字的男孩，庭中练剑的男子。
除此之外，还有雪，无尽的雪，能够将世间所有都覆盖遮掩的雪。
小姑娘未曾抬头，也就没有见到她对面的少年，在说道这事时，素来充斥着温润暖意的眼眸骤然变得冰冽寒凉。
像是极深的深海，又像是没有尽头的冰川雪原，冻结温暖。
可是即便如此，他的嗓音仍旧是未有丝毫的变化，格外温润轻柔，从他的嗓音与言语之中楚曦晓得，他这是在安抚于她。
“至于那世人会否都会做梦，那就要问他们自己了……”
毕竟，这世间还无人能够做到真正地窥探人心。
像是觉得此间气氛有些分外沉闷了一些，战戟复了先前的温雅，笑着朝小姑娘问道：“之前你说要与你大师兄他们汇合？”
这是明晃晃的转移话题。
但是不得不说，也确实是有用，至少某个低头啃糕的小姑娘，骤然便抬起了她的小脑袋，杏眸有光亮。
她兴奋地对着战戟用力地点了头，“是呀是呀！”
这声音是格外地欢快，与先前的沉闷嗓音可谓是有着天差地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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