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1.心怀酸涩
“嗯”楚曦轻轻颔首，“阿貊确实是想要去凑一凑热闹，据说那日长驸马为贺长公主寿辰请了全帝都顶好的戏班子。”
当然，观戏于她来说不过仅是顺带罢了，此番前往长公主府贺寿，她还有一件事需要去做。
只是……待这事完成之时怕便该是她再次离开之日。
大师兄哪处，耽搁了太久，她当真是不能再拖。
一缕伤怀之色飞快地从小姑娘的那双杏眸之中飞快划过，而后消失无踪。
楚曦用筷的手猝然一顿，短短一瞬之后方才恢复动作，缓缓地夹起碗中的鸭肉。
只是她咀嚼的动作到底还是慢了许多。
许是因了那缕伤怀的缘由，碗中的喷香的鸭肉，似乎也不复方才的诱人可口。
杏眸微垂，楚曦望着精致瓷碗中阿翁与她添的膳食，眼中浮现出些许挣扎之色。
自从收到大师兄的那封书信起，没有一刻她不是身处在惶恐与不安之中。
这些年里，无论是在书院之中还是随着大师兄外出小小历练一遭，她从未见过大师兄受伤……
而如今大师兄受了伤，可是她却不在他的身旁，这种滋味像是胸口有枚细小的绣花针，一下一下地刺着她的心房。
不致命，却足以叫人痛苦难忍。
明帝仍旧一下没一下地给楚曦面前的小碗中添着膳食，而陈德仍旧低头垂眸，恭敬非常地静候在明帝的身后。
小姑娘低着脑袋，拿着竹筷一口一口地将膳食塞入自己的口中，别无异常。
她原以为自己收敛心中思绪足以堪称完美，可是低着脑袋状似认真用膳的小姑娘却未发现，她所有的伪装其实早已被人看穿。
陈德缓缓地抬首，他小心看了楚曦一眼，而后又瞥了眼那不断给小姑娘夹菜的南楚帝王，心中不住一叹。
帝王拿着公筷给他心尖尖上的小阿貊不断夹菜，夹得不亦乐乎，也夹得认真。
可是陈德在帝王神色之中看到的，除了那认真外，还有隐于慈爱之后的伤怀不舍。
他们到底是同甘共苦，经历过多年风霜雨雪的主仆，陛下心中的思绪，或许能瞒得过小殿下却是瞒不住他。
明帝又夹了一筷子肉丸放入楚曦的瓷碗中，“小阿貊若是当真要去，礼物叫安妈妈她们备好。”
这言外之意是，若当真是想要去凑热闹便去就是，至于其它的事——
例如选寿礼这起子费脑子的事由无需操心，自然有人给她安排妥当。
“还有，到底是出宫，去的时候多带上几名侍卫，实在不行就多指几名暗卫。”
楚曦闻言，心中暖意更甚，只是那团暖流之中还包裹着些许苦涩，叫她鼻尖一疼，眼中不住发酸。
虽然说是出宫，但那寿宴是办在长公主府，即便长公主府的布防不若皇宫般严谨细密，可又哪里需要多带几名侍卫？
不说长公主为公主之尊，身份尊贵，等闲之人不敢在其府中轻易放肆。
即便当真是有那么几个不长眼的，长公主府中的那些个府兵该是足以应付的。
楚曦心里便犹如明镜一般，她明白，她阿翁的言下之意是，让她好好地保护自己。
若是遇上几个不长眼的，直接出手教训了便是，之后还有她阿翁与她收尾。
若实在明的不行，便叫暗卫给他来阴的，总而言之别吃亏就是。
楚曦腮帮的动作缓缓变慢，她只觉得心口发胀，而后眼中一酸，而后一轻，像是有什么东西猝然跌落，消失无踪。
紧接着，坐在楚曦膝头捧着一块枣糕不断啃食的汤圆，骤然间觉得鼻尖一重，有什么东西隐入了它鼻尖的毛发中，湿湿的。
“吱吱——”
这是下雨了？
胖狐狸啃食糕点的动作一顿，它疑惑地抬头，它的脑袋上方，小姑娘低着脑袋，眼睫垂下一片如蝶一般的阴影。
宛若宝石一般的眼眸之中倒映着的，是楚曦微露隐忍的面容。
汤圆仰着脑袋，抬爪子扒拉着楚曦身前的衣裳，担心地叫了叫，“吱吱，吱吱——”
“啪嗒”一声，楚曦放下手中拿着的精致竹筷，仍旧低垂着脑袋，抬手抚向胖狐狸毛茸茸的身子。
动作轻柔非常，带着一股子安抚意味。
对着她阿翁与她的那些个“言外之意”，小姑娘揉着怀中毛茸茸的胖狐狸，而后闷沉着声音回了一句：“好。”
“既然小阿貊要去，便顺带将一副前朝王之《临碑帖》拿去赠与长公主，便当做是朕与她的一份寿礼吧。”
“……好。”
她明白阿翁准备这份寿礼的目的，并非是要赠与长公主，反而是为了给她做面子。
试问朝阳公主带着今上赏下的寿礼去长公主府，为其贺寿，有今上在身后撑着，谁还敢招惹到她身上？
几个呼吸间，楚曦心中掀起的思绪逐渐恢复平缓，原本湿漉漉的杏眸也恢复了往日的清明耀目。
她从容非常地抬起脑袋，拿过边上的一只干净小碗，用汤勺盛了一碗汤羹，递到明帝面前，“阿翁用些汤。”
“嗯？”明帝一愣，而后瞬时接过那盛满汤羹的小碗，他先是端着那碗，得意洋洋地瞥了眼一旁的陈德。
嗯，陈德那老东西没有小阿貊亲手舀的汤羹，但是他有！
如是想着，明帝那心里头便是觉着分外美滋滋。
这说明什么？
这可不就是能够说明，小阿貊最喜欢的就是他这阿翁，其他人都要边儿靠么！
感受到身为堂堂南楚帝王，如孩童一般挑衅的目光，陈德心中未泛起丝毫的波澜。
唔，他只是觉得有些没眼看罢了。
明帝端着手中的汤羹，小心翼翼地便想是捧着什么稀世珍宝。
他笑眯眯地对着身旁的小姑娘回答道：“好好好，阿翁定然会好好喝的，你也要多吃些才是。”
小姑娘极为乖巧地点头答应。
看着眼前的老人，她的阿翁啊，精神虽然仍旧是顶顶好，但是岁月终究还是在他的面容之上留下了痕迹。
尤其是他眉间的那几道褶痕，不过只是几年不见，却是愈发地深刻。
心头将将才压下的酸涩之感，似乎又有了复起之势。
用完晚膳之后，楚曦还与她的阿翁一同商讨了金矿之事。
但说是商讨，也只不过是一个窝在她阿翁怀里静静地听，而另一个低缓着语调默默地讲罢了。
毕竟，某个小姑娘素来擅长的便是装乖卖巧地扮猪吃老虎，这一点，那是即便是再她阿翁面前也是不该松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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