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5.局迷旁清
“师傅——”
楚曦看到方才溜的比兔子还快的小家伙围在那沉寂的身影旁，叽叽喳喳地唤着，似乎是想要唤醒沉睡之人一般。
“师傅，师傅，快醒醒，有香客来啦，快醒醒哇！”
小家伙一下蹿到了那身影的另一边，低头小心地查探着那苍老沉静的面容，继续努力地唤着。
然而，那合眸的老人并未在小家伙的呼唤下睁开双眸，而是一动不动地仍旧像古杨一般的沉寂非常。
没有得到回应的小家伙委屈地扁了扁小嘴，他师傅怎的越睡越久了？现在更是比他还要喜睡！
听到后头传来的脚步声，小家伙骤然直起了身子，望着步步朝他们走来的小姐姐，不甚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
“小姐姐，师傅还没有醒呢”小家伙歪了歪脑袋，给楚曦建议着，“要不，小姐姐先去侧边的厢房等上一等？”
见那蒙着脸的小姐姐并未回应自己，小家伙便以为小姐姐这是生了气。
于是急忙拍着自己的小胸脯，信誓旦旦地对楚曦承诺道：“小姐姐放心，等会儿，等会儿师傅一定会醒的！”
楚曦瞧着那着急地快要皱成一团的包子脸，心下微觉，这小家伙此番的表情甚是有趣。
待她欣赏足够了那小家伙有趣的小表情之后，方才缓缓地开口，对那快要着急上火的小家伙说道：
“没事，不要着急，我并没有生气。”
瞧着小家伙瞬时转晴的小脸，不知为何小姑娘觉得心中有丝丝的别扭。
当然，她如此与这小家伙说，并不是什么劝慰之语，也不是有多么在意这带走她满汉兔席的小和尚。
小姑娘白纱之下的朱唇，无意识地微微撇了撇。
而是，而是，她怕她若再不开口，这小家伙就会来一出那戏文中才会出现的，水漫云山寺来。
况且……
楚曦的视线从那小家伙，移向一旁的枯坐着的静寂背影身上，一双秋水杏眸沉若深潭。
况且，此番她来到这里可是有要事需做的不是。
“可以拜托你一件事么？”
楚曦对着那光头小和尚眉眼弯弯，那声音更是柔和地能滴出水一般。
双目一对，小家伙瞬时沉浸在了那双盛满盈盈笑意的杏眸之中，小鸡啄米似的愣愣地点着他的小脑袋。
看着小家伙的动作，楚曦眉眼中的笑意更深，“你能，帮我喂一喂这贪食的小家伙么？”
楚曦说着，伸出一只手拍了拍她怀中抱着的胖狐狸。
“当然，当然可以！”
小和尚闻言，眼神骤然一亮，目光分外灼热地盯着楚曦怀中的胖狐狸。
“我这胖狐狸名为汤圆，喜食糕点，其中以桂花糕尤甚，你去门口。”
“去寻那站在那里的黑衣叔叔，便说要喂狐狸，那黑衣叔叔自然便会给你桂花糕。”
楚曦将那蠢蠢欲动的小家伙招至身前，细细地嘱咐一番之后，又将怀中的胖狐狸交给了他。
如此，小家伙便背上背着竹篓子中的肥兔子，怀中抱着胖狐狸，欢欢快快地跑了出去，去寻那所谓的黑衣叔叔。
那小小的身影便似一个小炮竹一般，充满着朝气与活力。
楚曦看着那小身影彻底消失在了视线之中，这才转过身，望向那蒲团上虔诚枯坐的身影。
“传言说，大师一直都在等着一个人，一个与大师有缘之人，就是不知……我是否便是大师一直在等待着的人。”
虽然回应她的，仍旧是静得连根绣花针落地，都能够听得格外明晰的大殿。
但是，小姑娘并未因此而失落气馁，反而是继续地缓缓说道，她宛若是在自言自语一般。
“如此说，大师是否会觉得我如此说，是太瞧得起自己，从而显得有些自大？”
楚曦说完不由鼓了双颊，将她精致的小脸皱成了一团。
其实，也并非是她有多么自命不凡地认为，这和尚等着那有缘之人便是自己。
而是在她知道了有关于这云山寺，有关于这老和尚的的消息之后。
不知为何，她的心中就是有道声音隐隐地告诉着她，这人等着的那个有缘之人便是她自己。
且目前为止，她这没有来的直觉，从未有出过岔子的时候。
然而，连小姑娘她自己也未曾发现，她此时的表情容色，与方才那小和尚一般竟是无二。
“小施主这是过谦了。”
终于，那枯坐在蒲团上宛若古杨一般的身影，终是开了口。
他的声音，便像是那朦胧山林之中，响起的悠远绵长的古朴钟声一般，令人深感宁静祥和，闻之心安。
“小施主乃是人中龙凤，身份高贵非常，老衲这云山寺能等到小贵人的驾临。
自是觉得喜不自胜，如此，又怎会觉得小贵人自大？”
楚曦凝望着那显得有些佝偻的身影，微微挑了挑眉宇，“如此说来，我当真便是大师一直等待着的那位有缘之人喽？”
“小施主这般千辛万苦地登上这云山之巅，来到这云山寺中，想来也不会是只为确认自己到底是不是那有缘之人吧。”
坐在蒲团之上，披着深红袈裟，长眉与长胡子都染了霜色，老和尚并未直言回答小姑娘的问题。
“小施主此行究竟是为何而来，直言便是，想来小施主也是有要事在身，想着要尽快离去的。”
伫立在殿中的小姑娘身子不由地顿了顿，她缓缓地微微垂下小脑袋，将自己的神情容色敛下，露出一段洁白如雪的脖颈。
“如此，我便直言不讳了。”
小姑娘的声音沉了几许，素来娇柔软糯的嗓音中带了喑哑，伴着风吹布帘的响声回响于沉寂空荡的殿宇之中。
“都说出家之人眼明心清，能看透红尘之人所看不透的事由。”
“夸大了，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出家之人素来远离红尘之外，故而所听所见所想，与他人较之更为通透罢了。”
“如此，也并未如小施主所说的这般神乎其神。”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楚曦轻声喃喃，似乎在细细地品味着这句话一般。
几瞬之后，楚曦不由地在心中暗暗一笑，杏眸沉沉如墨，心绪繁杂似乱线。
呵——
当真是好一句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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