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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楚御的算计


  第四日清晨,楚御和沈颜早早便起来了。房间的灯亮起,莫瑜为他们端来了洗脸盆。

  “月龄呢?”楚御见来人是莫瑜,诧异的问。

  因为月龄体内灵蛊是寒朝,所以她没有多少内力,不便外出执行任务。因此月龄在谷中这些年,一直只负责伺候楚御的饮食起居,即便这段时间沈颜回来了,也没有改变。今天突然换了人,楚御不免诧异。

  “不知道,今儿一早便没看见她的人。”莫瑜答,“我刚在谷里找了一圈,也没找见。”

  “想来她已经做了决定吧。”沈颜看着楚御,说。

  沈颜不知道月龄给楚御三天时间考虑的事,楚御告诉她的是月龄要考虑三天。今天三天期满,月龄便不见了,沈颜自然而然的认为月龄是在无声的拒绝。

  “月龄走了,我们已经没有其他选择了。”沈颜走到楚御身边,说,“带我去兰陵吧。”

  “阿颜……”

  “带我去!”

  ……

  与此同时。

  兰陵,桃花坞。

  “弋族月龄,请见花公子。”月龄立于山门前,恭敬行礼。

  “我家少主现在不便见客,抱歉。”守门人听月龄说要见花倾野,礼貌回绝。

  “花公子现在确实不宜见客,但宜见我。”月龄不卑不亢的说,“因为我是来救他的。”

  “救……”

  守门人一怔,突然想到她是弋族人,眼前一亮,忙不迭的对月龄行了一礼,“姑娘稍等,我这就去通报。”说完三步并作两步的往里头跑,一边跑一边喊,“快去通知长老,弋族来人了……”

  少顷,春秋长老来到山门前,看到月龄一个人候在那里,不禁蹙了蹙眉头,“敢问姑娘名姓?”春秋长老问。

  月龄如实答道:“月龄。”

  春秋长老听到月龄的名字微微颌首,这个名字他听说过,确实是弋族人不假。

  “楚御怎么没来?”春秋长老看了月龄一眼,问出了心底的问题。

  “我家公子有要事缠身,暂时走不开。又怕花公子这边等不及,所以先让月龄过来渡蛊,我家公子晚些便到。”

  “你体内灵蛊是寒朝?”

  “是。”月龄说,足尖一踮,踏在一旁地上,脚尖踮起瞬间,那里霎时便起了一层薄霜。

  “果然是寒朝。”春秋长老看到晶霜,眼睛一亮,“快,将月龄姑娘请进去。”

  ……

  一路快马加鞭,也抵不住路途遥远。楚御带着沈颜来到花家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夕阳西斜,余晖金灿。

  守门人看到楚御,热情相迎:“御公子,您可真会赶时间,来的刚刚好。”守门人说。

  楚御被说的糊涂了,“什么刚刚好?”

  “这会刚好渡蛊结束啊。”守门人欢天喜地的说,“月龄姑娘说有四五个时辰渡蛊就可以完成了,算算时间,就是这会儿了。”

  “月龄?”楚御听到月龄的名字不禁诧异。守门人却并未察觉异样,连连点头,“对啊,对啊。”

  “她什么时候来的?”楚御与沈颜对视一眼,追问道。

  “月龄姑娘今儿一早上就过来了,说是奉了您的命,您不知道吗?”守门人听楚御如此问,一时怔愣。

  “她现在在哪儿?”楚御急灼的问。

  “在少主房间里。”守门人见楚御一脸紧张模样,如实答道。

  “接着!”楚御把手中马缰丢给守门人,拉着沈颜直奔花倾野的卧房。

  此时此刻,花倾野卧房里,花倾野闭目盘坐,手腕上引了一条牵丝,一端引着他的心脏,另一端连着月龄的心。

  本为透明色的牵丝线,这会儿也已经变成了晶红色。

  月龄的脸色惨白惨白的,额头上渗出了密麻的汗,心口连着牵丝的地方也已经被心头血染红了一大片。

  渐渐的,牵丝上血痕渐淡,一条极其细小的灵蛊从月龄的胸口爬出来,顺着血线沿着牵丝往花倾野的方向涌动。

  灵蛊体量细小,不若芝麻大,它爬过的地方,牵丝神奇的变回了透明色。

  直到整条牵丝都变透明,月龄嚯的睁开眼,一把将勾连二人心脏的牵丝扯下。随着牵丝扯出,月龄面色一紧,一把捂住胸口,同时身子颓然向一旁栽倒,“哇”的喷出一口血来。

  另一边,灵蛊入体,花倾野面色一紧,咬肌劲劲。然后他干瘪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很快便恢复了从前模样,只是一头银丝却再也变不回墨发了。

  下一秒,花倾野苏醒过来,唰的一下睁开眼,下意识便去找月龄。却在看到月龄脸的时候霍然愣住。

  月龄匍匐在地,浑身肌肤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枯槁成耄耋老者。

  花倾野连忙上前将她搀扶起,却一时不知该作何言语。

  “怎么会这样?”

  片刻语结,花倾野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他看着怀中人,太清楚她此刻的心情了,此刻将人抱在怀中,他一时竟不知该将视线落在哪里。

  “渡蛊只能为你续命百年而已,引蛊可以让你长长久久的活下去。”月龄缓上一口气,声音极虚,气若游丝。

  花倾野不忍连连,“你怎么这么傻,这样你会死的!”

  “没关系。”月龄艰难扯出一抹难看的笑来,“触了禁忌,总有人要承担后果的。御公子喜欢颜姑娘,颜姑娘不能死。御公子喜欢花公子,花公子也不能死。御公子不喜欢月龄,所以月龄可以死,汩……”

  月龄说着,嘴里有大股的血涌上来,花倾野急了,“你别说话,我为你疗伤!”

  花倾野将她扶起来,抬手运气为她疗伤,然而他惊讶的发现自己体内浑厚真气已经散尽了。

  “寒朝入体,你不会再有高深的内力了。”月龄幽幽的说。

  花倾野运了几下功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气,当即放弃继续运功,扶住摇摇欲坠的月龄。

  “没关系,我不能运气,还有我爹,还有花家,这么多人,一定可以救你的,你不会有事,我这就喊人来……”

  “花公子……”月龄摁住他的手,摇了摇头,“不必白忙,我既然这么做了,就没想过活下去。”

  “你……”

  “月龄有一事相求,还请花公子成全。”

  “你说。”

  “灵蛊易主,我会呕尽满腔血然后痛苦的死去。月龄不怕死,但月龄不想那样痛苦的死,月龄求求你,杀了我好不好?”月龄说着抬手指了指腿侧,“哪里,我准备了一把刀……”

  “你……”花倾野看着她别在腿侧的刀,摇头轻叹。

  “求求你,帮帮月龄……”那边,月龄依然恳求,“这里。”月龄戳了戳自己的心口,“扎进去,就可以了……”

  “好!”花倾野重重的应,然后拔出刀,对着她的心口狠狠刺入。

  “嗤~”的一声,殷红的血浸透白衣衫,短刀刺入她的胸口,花倾野不忍的别过脸去,嘴唇轻颤。

  “谢谢。”月龄闭眼之前,轻轻挤出两个字来。

  楚御和沈颜赶到的时候,只看到了满头银发的花倾野,虽然发色未复原,但容貌已经恢复了从前模样。

  “月龄呢?”楚御问。

  花倾野闻声,抬手指了指一旁的榻,上面遮着一张白布,盖过了头。

  “她……”

  “死了。”

  “怎么会?”楚御讶异,“她已经满了百岁,即便渡蛊也不会伤了性命的!”

  “她没有渡蛊,而是……引了蛊。”花倾野说。

  楚御哑然。

  渡蛊和引蛊虽然都是将灵蛊转至花倾野体内,但效果是完全不一样的。

  原则上来讲,灵蛊认主,一生只认一次,但其实灵蛊认的是血,而不是人,所以才会有渡蛊一说。

  渡蛊只需半碗心头血,便足以将灵蛊引入第二人体内了,但是因为原宿尚在,所以灵蛊寄托于新宿主体内,视为违契,所以原宿主不会如何,灵蛊却会遭到反噬,直至僵死。

  但是月龄的寒朝已有百岁之龄,所以保花倾野活个百十岁不成问题。可引蛊就不一样了,引蛊是宿主逼迫灵蛊脱离出体,寄居他身。

  实质上是宿主违契在先了。

  宿主违契将灵蛊逼离出体,但体内必然还有魂血残留。没了灵蛊压制,魂血会对宿主进行反噬,宿主呕尽满腔血,暴毙而卒。

  而接受了灵蛊的人,因为灵蛊没有违契,且原宿主已故,所以继任宿主可与灵蛊重新接契,并享受灵蛊带来的所有益处。

  楚御没想到月龄会来,更没想到月龄竟然会选择引蛊自尽。

  “今生对你不起,来世必偿。”楚御对着月龄的遗体深深鞠了一躬。

  ……

  幽弋谷,泗水涧,一个土包,一块石碑:月龄之墓。寥寥几字便结了月龄不短的一生。

  坟丘立在那里,楚御坐在坟丘旁边,拎着一壶酒,喝一杯,倒一杯,全程无言。

  一壶酒喝完,楚御起身离开,再没回头多看一眼。

  书房里,沈颜趴在桌子上,静静等楚御回来。同为女人,她怎么会看不出月龄对楚御的心思,只不过她相信楚御,所以一直故作不知罢了。

  所以当她知道另一个体内养有寒朝的人是月龄的时候,她本能排斥,不愿让楚御找她。因为她怕月龄会以此为要挟,她倒不担心楚御会因为她的要挟而妥协,她只是不想让楚御为难。所以她才一直坚持自己为花倾野渡蛊,可万万没想到月龄竟然会……

  唉,她也是一个可怜人啊。

  “想什么呢?”楚御一回来便看到沈颜趴在窗前,怔怔的不知在想些什么。

  “嗯?”沈颜听到楚御的声音,回过神来,“月龄的事,处理好了?”

  “好了。”楚御说,在她身边坐下,“对不起,这几天事情太多,冷落你了。”

  “迎兮,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朱颜了,你不用像哄孩子似的哄着我。”沈颜笑,“我长大了。”

  “好,我的阿颜长大了。”楚御宠溺的说。

  “公子,四大法使到了。”这时候莫瑜前来通禀。

  “你去忙吧,不用管我。”沈颜闻言推开他,楚御却轻轻一笑,“这回不行,这次你得跟我一起忙。”

  “嗯?”

  “走,和我一起去见四大法使。”楚御拉着她往外走,沈颜一脸懵怔,“啊?”

  她知道四大法使,当初弋族部落里就有一族四法,一族是族长,那四法就是四大法使了,四大法使分别统领体内育有寿、战、控、驭四个系列灵蛊的族人。

  四大法使很少碰面,他们一聚齐,便意味着有大事要发生了。

  沈颜随楚御来到会客堂,便知道这大事是什么了。

  因为这四大法使她都认识,大将军霍定方、太医何必、兵部侍郎周甬和吏部侍郎周渊。

  “他们……”沈颜一脸惊愕,她万万没想到四大法使竟然全是朝廷中人。

  “见过颜姑娘。”四人看到沈颜,齐齐行礼,谦卑恭敬。

  “你们……认识我?”

  “姑娘说笑了,你是我弋族少主,我们不认识谁也不会不认识你啊。”霍定方哈哈的笑。

  “那在宫里的时候……”

  “当时任务未完,姑娘记忆尚未恢复,我等不敢与您相认,还请姑娘莫要怪罪。”霍定方说着,四人一齐拱了拱手。

  “没有没有,没有怪罪的意思,就是觉的蛮神奇的。”沈颜说着侧目看了楚御一眼。

  好家伙,当初她只道白呈下了一盘大棋,现在看来,白呈与楚御相比,小巫见大巫罢了。

  白呈茕茕算计,到头来却只是楚御手里的一颗棋子,他楚御下的才是一盘够大的棋。

  沈敬德在位多年,是一个十分难对付角色,若是贸然动手,很可能将弋族仅存的这最后一点力量断送。

  但是白呈就不一样了,他有复仇篡位的心,若助他夺下皇位,不仅可以除掉沈敬德,还可以动摇沈家根基。

  毕竟白呈初登大宝,一切都要重新适应,而且他是篡位夺的权,即便他有沈家血脉,朝中也定然是有人不满的。

  臣心不聚,君心不稳,社稷动荡,则弋族便有了可乘之机。

  再加上白呈手下的亲信,都是弋族人,若想覆权,易如反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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