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手

　　程希和林玲将苏和送到了他家里，刚好他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他们也省得如何去解释了。

　　程希打小伤痛无数，所以对于处理这些皮肉伤还比较在行，指挥着林玲如何做处理工作。由于苏和死活都不肯去医院，而他也直言没有很严重，所以程希也由得他了。

　　好不容易将苏和身上的伤处理完，程希和林玲都累坏了，但这时程希终于开始算帐了。

　　“说，你好端端地发什么疯。虽然我一直不赞成你和那些人走得那么近，但是怎么突然事情就变成这样了，你就没点规划？”程希气不打一处来。

　　苏和百口莫辩，他一心想着脱离，于是找到龙哥便直说了出来。那些人精，谁都被捧惯了，实然被他这么一说面子上挂不住，家伙便操起来了。

　　所以苏和的房间里，只能听到程希像机关枪般的不满数落。

　　说了差不多一刻钟，程希看着只是耷拉着脑袋的苏和，想到他刚才的伤，还是软下来心来，站起身说：“我先回家了，你好好休息，他们再找你，你找我。”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苏和和林玲，空气更加安静了。

　　最终还是林玲打破了尴尬，说：“你饿了吧，我煮些粥给你吃吧。”

　　苏和终于抬起头，看向林玲，这是自平安夜那次后，他第一次直视她的眼睛。他才发现，这经常在他和程希身后的小尾巴好像瞬间长大了，有了不可告人的心事和小心思。

　　“我不值得，林玲。”苏和淡淡地说。

　　林玲在这事情上却意外的强势，“值不值得，我说了算。”说完，便转身出了房门，去到厨房捣鼓起粥来。

　　苏和的双手都受了伤，林玲坚持喂着他喝完了粥，苏和也没有脾气了。

　　终于弄完了，林玲才坐到苏和的床边，静静地说：“我知道你喜欢程希，我一直以来，都默默地看着你为她付出。我在想，是不是我也这么对你，你就会看到我呢？”

　　苏和顶着一张肿得像猪头的脸，看向林玲，感觉她变化了很多，近些日子对他说的话，比以前加起来的还要多。

　　林玲就像身边的平凡女生，长相普通，衣着普通，就连性格都是不温不火的。但并不代表她没有自己的灵魂，没有自己的思想。现在的她，坐在那里，恬静但又坚定。

　　“直到现在，我也算是看清楚，就算我再努力，也敌不过你的心里根本就没有我的位置。所以，那晚的事情……”林玲抿了一下唇，还是接着说：“很抱歉，希望没有造成你的困扰。”

　　苏和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他给外人的感觉总是嘻嘻哈哈，但其实也只是他的保护色，面对真心对待的人，他其实并不擅长表达。对于林玲这个自小一起长大的女生，她在他心中自是不一样的。

　　林玲说完这些，抬起头看向苏和，笑了笑说：“不过，我还是喜欢你，我想大声地告诉你。好了，好好休息吧，照顾好自己，别让我们担心了。”也不管苏和的反应，站起身便离开了。

　　苏和躺进了床上，呼出一口气。

　　*

　　程希的家离苏和那处并不远，五分钟便能步行到达，用钥匙开了门，才发现家里竟然没有开灯。

　　现在已是晚上快八点，程婉应该早就回来了。

　　“妈，我回来了。”程希一边开灯换鞋，一边喊人，却没有得到回应。

　　程希觉得奇怪，便掏出手机给程婉打电话，没想到妈妈房间里响起了铃声。她打开妈妈的房门，却见程婉倒在了床边的地板上。

　　程希感觉心口的血都停滞了，“妈——”她打开房灯，跑到程婉身边跪下来，才发现程婉整个脸苍白得很，手冷冰冰的，不知道在地上晕倒了多久。

　　程希抖着手，强迫自己稳定心神，给医院拨了电话。拼命地和程婉说着话，顺便收拾一下备用的证件和衣服。

　　她心里慌得不行，近来课业得点重，有时自己也顾不上档口的生意。但是程婉表现得和平常差不多，她也并没有察觉到妈妈身体的异常，懊恼得想将自己拍死在墙上。

　　救护车很快便赶到，程希背着程婉上了车，一路向医院开去。

　　她紧了紧面无血色程婉的手，心里祈祷着。

　　*

　　整个融城下起了大雨，夹着寒冷的空气，披着再厚的大衣也去却不了那种渗入骨头的冷。

　　高三七班里，宫烨看着程希的空座位，再看向窗外连绵不断的大雨，左手里的笔转了好几圈。

　　“奇怪，希姐怎么今天不过来？”陆永在那里念念有词，程希一向准时，而且不会无故请假，连班主任都不知道她去向问起周边的同学。

　　宫烨轻皱了一个眉头，手里的转笔停下，从裤袋里掏出手机，打起字来。

　　融城人民医院急救室外，程希呆呆地坐在冰冷的铁椅上，面无表情，脸色苍白。已经过去了一夜，程希像个石像一样坐在那里，动作都没有变过。

　　她穿着米白色的薄外套，在寒冷的冬天显得更单薄。经过的护士和病人无不纷纷侧目看着她，有个好心的护士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暖暖手和身。

　　程希抬起头，露出微红的眼眶，想说声谢谢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卡在喉咙里出不来。

　　刚看到程婉倒在地上的时候，她的心跳都像停了下来。她自小便没有了爸爸，和妈妈相依命的她，程婉便是她的所有。她之所以这么努力读书，也是不想程婉失望，考上好点的大学，以后赚多点钱，让她过上更好的生活。

　　没想到意外从来不打招呼，一瞬间将程希最内里的恐惧给挖了出来，她感觉全身上下都是无尽的冷。

　　她双手握着纸杯，从而来获取些小温暖，低着头，不自觉陷进自己的坏情绪。

　　墙上的时钟“滴答滴答”地响，寂静的走廊，程希听到了一阵阵沉稳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一双黑白相间的运动鞋跃进了她的视野范围，正当她打算抬头的时候，一件墨绿色的大衣披到了她的身上，厚重的，温暖的。

　　她错愕了一下，抬起了头，终于看清了大衣的主人。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心里冒出的第一句话是：真的是他。

　　宫烨在程希身前居高临下地站着，眼睛锁定了程希，带着深邃的目光。

　　程希刚才喝了些温水，感觉唇没有那么开裂，她轻声问：“你怎么在这里，生病了吗？”

　　其实她内心有个大胆的想法，但她不敢往下想。

　　宫烨没有回答，顺势坐到了她的身旁，侧身伸出手，将刚披在她身上的大衣再紧了紧，细心地帮她扣上扣子。

　　程希感受到他的靠近，鼻息顿时充满他淡淡的香味，带着清咧的男性味道，她不免有些紧张，手指无意识地撰紧了些，稍稍侧过了头。

　　宫烨看着她的侧脸，还有那稍红的耳垂，淡淡地说：“没事。”

　　不知道这是回答她的问题，还是安慰她的语句，反正就这简单的两个字，让程希的心软了一下。

　　她看着那还紧闭的急救室门口，抿下唇转过身对他说：“我妈妈在里面，正在抢救。”

　　宫烨点点头，低沉的声音在走廊中异常的清晰：“我知道。”说完，抬手伸过去，搭在了程希交握的手上。

　　这比刚才水杯的水还热，大而温暖的手掌，还着些许微糙，只是静静放在那里，却像带着融化冰雪的阳光，让人舒心安宁。

　　程希因为程婉的事情而心乱，此刻也来不及思考自己为何愿意，让一个陌生的男子靠近。她只是觉得，现在的感觉很好，让她紧绷的神经得到那么一丝的解放。

　　两人静静地坐在那里，谁也不再说话。

　　直到了下午五点，急救室的灯才熄了。

　　程希第一个反应过来，拉着宫烨的手便向急救室正出来的医生走去。刚才还是覆盖着的手，不知何时已是握得紧紧的。

　　“医生，我妈妈怎么样了？”程希很着急，脚步还有点虚。她从昨晚开始便没有进过一粒米，突然地起身让她有点晕厥。

　　好在宫烨在她身后撑了一下，让她不至于摔倒。两人突如其来的身体接触让宫烨的心微震了一下，不过感受到程希的紧张，倒没有太大的反应。

　　医生忙碌了一整晚，疲惫地摘下口罩说：“病人突发性心脏病，身体不宜太操劳，不然日后的问题会更加严重。手术完成了，先留院观察一下。”

　　那该要多思虑心脏才会出问题呢？程希恨不得替妈妈解决这些事情，但是她的妈妈，总是表现得如此坚强，好的留给女儿，坏的自己吞声忍了下去。

　　“小姐，麻烦先去办一下住院手续。”一个护士推着程婉出来，一边跟程希说话。

　　程婉躺在病床上，身上都插着管，苍白的脸上全无血色，紧闭的双眼下是淡淡的青色。程希执起她的手，微暖，她才稍稍放下心来。

　　“我去办吧。”宫烨这时出声，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

　　程希这时才反应过来，悄悄地将手抽离出来，抬头看着他感激地说：“谢谢。”她将手摆到身后，轻轻地握在了一起，像是保存着他刚才的体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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