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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有事相求


  慕云轻看了她一眼,没去接那杯水,只是冷淡地道:“朕好像说过,别顶着这张脸在朕的眼前晃。”
木蓝垂下眸子,逆着光也看不清她是什么表情,只听她平静地开口:“晚膳后,木蔻看到有个小太监鬼鬼祟祟地从清凉殿出去,跟了一路,见他去了长寿殿,想来是太后起了疑心。”
慕云轻挑起眉,意味深远地看了木蓝一眼:“哦?怎么之前没听你说起过?”
木蓝垂着头,不答。慕云轻似乎也不想听她回答,挥了挥手,又道:“她存不存疑都没关系,朕不在意这个。你说了,朕听了,没什么事儿就带着你这张脸出去吧。”
听了这句话,木蓝不声不响地将茶杯放下,缓缓起身往后退了三步,这才转身离开。慕云轻盯着她的背影,眼底一片阴鹜,思绪回到萧月熹离开的第二天夜里。
批完折子的皇帝陛下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寝殿,就见到一个衣着单薄的俏丽身影正在为他铺床,仔细一看,那俏丽的身影还顶着张与萧月熹别无二致的脸。
当她端着与萧月熹如出一辙的姿态向自己走来时,慕云轻的脸色彻底沉了下去。
“萧夫人”语调轻柔地问:“皇上要更衣吗?”虽是询问,可纤细的十指已经勾住了慕云轻的腰带,毫不费力地解了下来,柔软的手顺势抚上他结实的胸口……
那双手很小,慕云轻一手就捉住了,另一只手瞬时捏住了她的下巴,迫使她抬眼看向自己。这张面皮做得真是精致,一点破绽都看不出来。木蓝清澈的眸中蒙上了一层朦胧,面皮盖住了她面上的颜色,但光看眼神,也能想象到她面皮下熟透了的脸颊。
学得还真像啊……慕云轻心头感叹着,目光却无限地冷了下去。
“木蓝……”慕云轻咬字很重地道出她的身份,继而冷笑道:“看不出来,她身边还有你这样能耐的人。”
木蓝上前一步,整个身子都贴了上来,慕云轻却不为所动,在她贴上来的当口,兀地发力甩开了她的手,任由她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你是她的人,怎么处置都轮不到朕说话,滚出去!别顶着这张脸在朕的眼前晃!”
那之后,木蓝看似消停了,可慕云轻对她的警惕,却也到了不能放松的地步。
思绪拉回现实,慕云轻若有所思地念了句:“月熹身边的人,也不能尽信么?”
这个木蓝,主子前脚刚走,她就迫不及待地展现她的能耐,爬上龙榻的意味十分明显。那么木蔻呢?虽然木蓝做的那些小动作都有意地避开了木蔻,但木蔻真的毫不知情吗?缺心少肺到底是她的真性情,还是足以瞒住他的演技?
想到这些,慕云轻的头就又开始疼,心底那股焦灼也愈发浓重。
“啧……”慕云轻揉了揉拧紧的眉心,烦躁地念了句:“怎么会这么不安呢?月熹……”
这个名字自他口中呢喃出来,仿佛带着魔力一般,令他瞬间清醒过来,脑中灵光一闪,一个很有可能的情况跳了出来:月熹她……不会闯了什么没法收场的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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闯了弥天大祸的萧月熹,不知道宫里暗藏着多少波涛汹涌,本人安安稳稳地在地牢中的小天地里睡了一觉。房中无日月,她分辨不出时间,有些迷茫地从床上坐起来,木呆呆地四下打量一圈,这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什么时辰了?”本是随口的一问,却不想老天爷很应景地派个人来给她解惑。
就听铁门外传来一阵声响,不多时,便进来了几个人。打头的还是那个破锣嗓,身后跟着几个男人,年纪都不大,唯唯诺诺地不敢乱看。他们进来后,有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上,有菜有酒地摆了一桌子的。有四下走一圈,将灯油补好的。还有换冰的、端水过来伺候洗漱的,可谓照顾得无微不至了。
破锣嗓扯着他那让人一听就不舒服的声线笑道:“萧夫人昨晚睡得可好啊?”
萧月熹刚漱完口,擦了擦脸,才稀松平常地回一句:“还成。”目光落在那一桌子看起来很是可口的吃食上时,又低笑道:“呦!这么丰盛呢?我这阶下囚的待遇可以啊!”
“哈哈!萧夫人说笑啦!您身份尊贵着呢,我们哪敢怠慢您啊!请。”
萧月熹没客气,走到桌前坐下,看了眼摆在面前盛好的粥没动,而是揪了颗昨天就摆在桌上的葡萄扔嘴里,酸甜的味道似乎很合她心意,接连吃了两粒,这才拿起筷子,夹了块炒得晶莹碧绿的芹菜放到眼前看了看,继而扔了回去,抬眼看向破锣嗓,突然勾起嘴角笑了:“软骨散啊!这么好的东西拿来孝敬我,舍得么?”
破锣嗓第一次在萧月熹面前维持不住笑意,唇角僵了僵,似乎想辩解什么,萧月熹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接着道:“想我死呢,你们就直接往我身上来几刀,这种最多能饿死我的小手段,我劝你们还是省省吧!”
破锣嗓沉默了片刻,兀地一掌拍到布菜的男人头上,以假乱真地怒骂道:“混账!萧夫人是别人吗?这种对待阶下囚的东西怎么可以放到萧夫人的饭食里?你是不是活腻歪了?!”
那孩子本就害怕,被这么一打就更懵了,喏喏地低着头声都不敢吭,无端泛出一股子可怜的味道。
萧月熹勾着唇角,仿若看戏一样瞧着这一幕,不置一语。
破锣嗓将目光转了回来,陪着笑脸道:“萧夫人见谅,底下这帮倒霉孩子不懂事,在下这就让他们换。”说着,又恶声冲着几个人吼道:“还愣着干什么?等着老子告诉你们做什么吗?”
几个倒霉孩子撤了桌上的饭菜,仓惶逃离。
萧月熹抻了个懒腰,旁若无人地在屋子里走了走活动筋骨,最终破锣嗓沉不住气,突然道:“萧夫人临危不乱,真让人佩服啊!”
萧月熹回眸看他一眼,面含讥诮道:“不然我该怎样?哭着喊着让你们放我出去吗?”
破锣嗓哑然,只听她又道:“如果那样就能出去,我到不介意在你们面前来场一哭二闹三上吊。”
她最擅长的就是审时度势,自然知道什么时候该用什么态度应对。眼下他们看似优待实则软禁的态度,显然是留着她的小命另有她用,该着急的是他们而不是她,时机一到,或者用不着等时机到,他们就会最先沉不住气了。
好吃好喝地供着,可不是白供的,萧月熹不傻,虽然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值得人惦记的,却也看得清自己的处境微妙。
一方面,他们有心想利用她做些什么,另一方面,却在讨好她让她放下戒心。
如果是为了牵制慕云轻,大可不必这么麻烦,把她折腾得病骨支离面容憔悴再往慕云轻跟前一送,效果估计会更好。所以萧月熹才会觉得,他们是在讨好,利用还不够,还想让她心甘情愿地被利用,这就有些过分了。萧月熹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铁门再次被推开,进来的却不是之前那些倒霉孩子。
来人身形颀长,一件月白色绣银线密纹的斗篷将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连头都没露,饶是这样,他似乎还不安心,宽大的一个银制的面具罩在宽大帽檐下盖住的脸上,如同一个人形冰块般,浑身散发着清冷气。
破锣嗓一见到来人,整个都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上前询问道:“主人的病还未愈,怎么出来了?”
“无妨,你出去吧。”
厚重的面具下,他的声音显得又闷又沉又冷漠,破锣嗓闻言,犹豫了一下这才退出去。
萧月熹似笑非笑地看着破锣嗓口中的主人,道了句:“装神弄鬼的代价还真不小啊!阁下不怕捂出痱子来么?”
来人没理会萧月熹的嘲讽,自顾坐到一边,还未开口,便先咳了一阵,末了才有气无力道:“偶感风寒,萧小姐见谅。”
好久没听到这样的称呼,萧月熹竟觉得有些不适应,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那人又道:“用这样无礼的方式将萧小姐请来,其实是有事相求,萧小姐可有兴趣听一听?”
萧月熹冷笑:“没兴趣我也被您‘请’来了,有话就直说吧。”
那人似乎笑了笑,语气都变得柔和了些:“早就听人说,萧小姐是个特别的存在,今日一见,那人果真没骗我。”
“听说?听谁说的?”
那人不假思索地岔开了话题,直言道:“萧小姐,宫里的生活对你来说,并不好过吧?”
萧月熹笑了:“这跟阁下有什么关系?”
“我要说的请求,对你来说,其实也是个解脱,别告诉我,你在宫里住了几个月,就真当自己是养在笼中的金丝雀了。”
萧月熹面上的笑意逐渐淡了下去,面沉如水,她的确不喜欢那种被豢养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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