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散军
乍暖还寒之际，苍茫大地上早有点点绿意冒出，可还未等它们舒展身姿，就被一双双麻履制成的鞋底重重碾于脚下。
“娘的！这孟春的北风比腊月的还要刺骨，刮得我心肝都疼！”年轻的步兵将手中的长矛夹于胳肢窝下，腾出皲裂的双手用力相互揉搓着，口中不停地呼出白气。
“众将士听令！”
少年步兵闻令紧忙停下手中的动作，端起长矛立得笔直！帽檐下黝黑的眸子透着坚毅。
“翻过山丘便是吾军大营，尔等守边戍疆的战士若想建功立业，在都城有一袭之地，那么前方便是你们唯一的出路！今夜，尔等先扎营于此，吾与军师先行通报。明日拂晓，听军号令！”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的领军侧扬马鞭带着一小群部队向后山挺进。剩余将士们三五成群，就地安营扎寨。
“赵家那小子！来，过来！”壮实的中年汉子从怀中掏出一块干硬的馍递给那位赵姓少年，“扎寨的活儿，俺们这些老大哥比较熟！你去把这块馍掰碎了煮，就当是俺们今晚的口粮了！”
“唉！罗大哥！”
看着赵家小子充满干劲的笑脸，老罗无奈地摇摇头。
入夜，各营帐前都支起了火把。以老罗为首的西北哨岗兵士们围坐于劈啪作响的火堆旁，那大口喝汤的哧溜声，别提有多带劲！
“若是来些辣子，再放些牛羊肉，那滋味啊赛过活神仙！”赵二宝说完后用手掌抹了一把嘴角那若有似无的哈喇子，这夸张的神情惹得在坐的各位捧腹大笑。他在这儿年龄最小，但胜在为人直爽又健谈，在这群老哥们中也算是混得风生水起。
老罗今日格外沉闷，盯着碗中泡得肿胀的馍发愣。
“老罗啊，怎么摆出一张臭脸！难不成是怕战死沙场不好跟婆娘交代？哈哈！”
喝得有些微醺的范武，大跨步来到老罗身侧，扫了一眼他手中还未动过的泡馍汤，大喝道：“赵小哥，你的手艺不行啊，老罗都不肯喝呢！”
赵二宝摩挲着干裂的手掌忙陪不是，干瘦黝黑的方脸上永远闪动着一双熠熠生辉的眸子。
“赵家小子，你还年轻多吃点！”老罗将泡馍汤递还给赵二宝，叮嘱他务必吃完后便叼着一根干草仰面躺下。黑夜如一团浓稠的墨汁，根本容不下半点星光，唯有一丝银线忽得划过天际，搅乱了夜幕的宁静。老罗啐了一口，大呼晦气，转身甩开帐帘钻了进去。
他一系列反常行为，吓得赵二宝不知该如何处理手中这碗早已凉透了的泡馍汤。范武却不以为意，大声嚷嚷说：“老罗许久未上战场怂的！”
外面的喧闹声老罗没去理会，侧过身子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那有些翻卷的帐营一角。他从军已有二十个年头，虽大部分年华献给了西北哨口，但对于军中大事他还是略有耳闻。
在这五年的时光里，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北懿王朝在小皇帝北懿钰的带领下四处征战，以非常人的手段迅速吞并了接壤的几个国家！狼子野心，昭然若揭！现在竟然将矛头指向了国力强盛的周昌王朝！不过，周昌帝王只用短短八个字：黄毛小儿，何足挂齿！回应了来自北懿王朝的挑衅。
老罗自是知道国都兵强马壮、实力雄厚，但若不是战事吃紧怎么会调动他们这样的“老弱残兵”去前线支援？老罗越想越不安，趁着周边汉子们睡死过去，悄悄翻身抄起一把顺手的武器麻利地钻出了营帐，朝着领军离去的方向探去。
在小树林起夜的范武刚好瞥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顿时酒醒了大半，也顾不得周身的寒意环抱着胳膊，悄摸无声地跟了过去......
山道上的马蹄印迹清晰可辨，眼力极佳的老罗很快就找到了先行部队的踪迹。出乎意料的是，他们并未向所谓的军营集合，而是走了另一条乡道，看这方向也不像是通往国都的，会是去哪儿呢？
掩藏在百米开外的范武实在琢磨不透一直蹲在地上扣扣挖挖的老罗到底在想些什么，决心上前质问一番！
老罗这二十年的兵也不是白当的，早就发现有人一路尾随于他，特地等在此处准备伏击！一等来人靠近，他长腿横扫，抓起来人的胳臂猛地向前一甩，见其倒地用膝盖抵住那人的后腰，令其动弹不得！可怜的范武，挨了一路的冻，还被这么一摔，口中蹦出了一连串哭爹喊娘的词，惊得老罗瞬间脱了手。
“老范，你这是作甚？”
“好啊，老罗！你竟敢当逃兵！幸好老子深谋远虑，一下子识破了你的诡计！将你逮了个正着！不然咱们都要给你陪葬！”
看着一脸暴怒范武，老罗实相地与他拉开了一段距离，没想到他的这番动作更加激怒了范武。他二话不说，一个熊扑将老罗摁倒在地。未等老罗有下一步举动，如暴雨般的拳头就重重砸在他的面颊上。老罗闷哼一声，双眼一片灰蒙，下意识抬手向范武的腰腹推去，用力之猛，直接让他仰翻了去！老罗啐了一口血水，舌尖舔食着那节断掉的虎牙，咒骂了一声！
“他娘的！范武你给老子搞搞清楚，要当逃兵的不是俺，是那群当官的狗东西！”
老罗艰难地爬向范武，一把揪住他的脖颈，将其重重按在车轱辘印记上。
“给老子睁大眼睛瞧明白了！别说你在军营里没学过这个！”
范武吃了一肚子灰，脸被紧紧按在地上动弹不得，挣扎了两下也就死了这条心，顺从地观察起地上的痕迹。
“这、这不是军中存放物资的车驾吗？它的车轱辘印记怎么会出现在这条道上？”范武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挣脱了束缚，趴在地上一路寻了四五米。
“老罗这里还有领军战马的蹄印！赵二宝给它修理过马蹄铁，当时二宝还调侃过两句，说手边没有可用的铁块，就给它安了一个有豁口的，没想到领军毫无察觉......”范武声音越来越小，他也不是傻子，证据摆在这儿，用后脑勺想也知道那群衣冠土枭定是卷了他们的物资跑路了！
“老罗走！咱们现在就回去跟他们说！大不了咱们也不干了，回大西北去！”
“咱们走不了咯！”老罗无力地摊坐在冰冷的地面上，用力抹了一把从嘴角溢出的鲜血。
“怎么可能，只要、只要......”是呀！现在就算赶回去，天也快亮了，大部队马上就要挺进山坳，想拦也拦不住。再说他俩未得传令私自离军，是要被判处绞刑的！不行，自家年关刚添了丁，还不会喊爹呢！我得活下去，一定要活下去！正当范武思忖着该如何开口，老罗先发出了声音。
“俺们......也跑吧......”月色撒落下来，将老罗眸子中透出的无奈、不忍、愤恨照得清晰可辨。
“好......”
－－－－－－题外话－－－－－－
凭着一腔热血开个坑，然后咬牙写完了第一卷。现在牙龈肿痛的我却迟迟未曾下笔，脑海里有过一些片段但就是无法激起自己创作的欲望。不过，热情未灭！我这等慢热性子还是沉下心来慢慢享受写作的乐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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