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把自己感动得稀里哗啦
高拱沉吟一会儿，复又莞尔一笑，道：
“君泽啊，还有你们……老夫知道，你们可能还有疑虑。老夫今日找你们来，就是要自明心迹啊！君泽啊，你会怀疑老夫跟严嵩有密谋吧？”
吴兑低头道：“学生不敢。”
“嗯，”
高拱正色道：
“老夫可以明确告诉你们——严世蕃的确派鄢懋卿来找过老夫，就在上次大朝会之后，但是，老夫严辞拒绝了！严嵩严世蕃，乃是奸党，祸国殃民，老夫岂能与之为伍！
然而，此番殷养实在江南之事，的确是老夫授意。事刚发之时，老夫就已去信……为何呢？你们须知，大明已经烂透了……我等数十年读书历世，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拯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然而，时日无多啊。你们也都看到了，朱墨那么强横，也是扳不倒严家啊……而扳不倒严家，又如何敷设天下？老夫此举，犹如伍子胥之报楚，‘吾日暮途远，故倒行而逆施之’啊……
但是，你们应该深知老夫为人。我此举，乃是驱虎吞狼之计啊！严嵩强，朱墨横，一个祸国殃民，一个离经叛道，皆非我族类！而这次我居中，促成他们的大火并，两家之中不仅有一个必定倒下，另一个也要元气大伤，而我等居中制权，才有机会重整天下啊……这天下要是不重整，亡无日矣……唉……”
说到这里，
高拱已经十分悲愤，睚眦欲裂，自己都感动得一塌糊涂……杨宗气、卢煌一向都是他的迷弟，这时几乎也流下眼泪。
吴兑沉思一会儿，感觉这话还是有点强词夺理，很明显是恩师自知时日无多，想要豁出去了，成了就做首辅，展开一番宏图，败了就直接回家……
他想了一会儿，终于点点头，道：
“恩师一生志向，乃是天下福祉，学生没有意见……”
须知，
大明之世，师门为五伦之一，背叛者往往没有好下场。众人自然只能赞同。
嗯，
好！
高拱锊须道：
“从今日起，我们力气要往一处使……此刻，你们要听吾的三条规矩——
一，法家之说，只能藏在心里，不可使外人知之；二，不仅要尊阳明学为官学，还要尊其为首位；三，趁此之乱，你们要多方发动人手，把严家勾结天下缙绅、书院的证据都拿在手里，事情一了，吾就以谋反之罪，铲除严党！”
嘶！
哗！
众人既害怕，又有点兴奋。
须知，
旁人不知，而他们却深知，高拱为人最是心狠手辣，而平时又一副粗疏大意的样子，更是容易麻痹旁人。
严嵩严世蕃虽然也明白他高拱不简单，可又怎么会想得到，他高拱一出手，必然是永世不得翻身。
……
与此同时，
严府。
老严嵩侧卧在榻上，戴着老花镜，仔细看完了魏良弼、高寒文执笔的文章。闭上眼睛琢磨一会儿，忽然道：“题目想好了吗？”
严世蕃答道：“爹，还没想好呢，魏夫子说了个‘圣制说’，老罗呢，说了个‘素王论’，其他几个也胡诌了几个，儿子看着也不行，就不说了……”
嗯，
严嵩毕竟是大才，虽然几十年不看书了，这一读下来，许多年轻时看的书也都想起来了，喃喃道：
“素王论、圣制说……都太大啦，魏夫子学问很好，可咱们也不需要这么一言惊座，老夫看，这文章循循善诱，干脆就叫《劝学篇》吧，不卑不亢，交给天下书院和读书人看看，讨论讨论……”
嗯，
好！
阁老高才！
一众家臣纷纷赞叹，个个脸上透出十分崇拜之色。
严嵩经历两次大挫，已经没心情听奉承了，摆摆手道：
“都别光顾着奉承，还是谈正事……文章是做好了，可下一步怎么做？你们都来说说吧……”
众人瞬间又低下了头。
严世蕃咳一声道：“调子呢，早就定了……咱们这些人，这回不出头。让天下缙绅顶在前头，可咱们也不能什么也不干啊……老罗，你脑子好，说说吧？”
罗龙文尬笑一声，道：
“小阁老难为属下了……属下以为，第一步呢，还是要造势。那道奏折呢，徐阶给扣下了，但这是压不住的，这两天就得送上去。咱们呢，就要赶在这几天，把势给造出来，要严严整整，不要一窝蜂地闹腾，毕竟，这是天下学问之道的大事嘛，总得严肃一点……
第二步嘛，就看高拱了。他既然收了景卿的大礼，那就得干事啊。我看，这声势一起来，咱们就得趁热打铁，让殷正茂尽快杀几个刁民，他要是忽然反水不杀，咱们就叫老郑拿王命旗牌杀……总之一定要见血，咱们这《劝学篇》才有分量嘛，天下读书人也才知道，尊王学为官学之首，到底意味着什么？那也才清清楚楚……
第三步呢，要彻底治死朱墨，就一定要隔断皇上对他的支持，如何才能让皇上不能支持呢？那就要把朱墨名义上效法太祖，而骨子里行秦法的伎俩讲清楚、讲透彻，要刊行天下，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另外，变法这回必须停了，张太岳他要是识相，就自己去停，不识相，就是咱们来停了，别到时候查出来屁股不干净，一股脑地抓了。而要停变法，也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要那些认捐的人都去挤兑官营钱庄，再跟那些借了钱的泥腿子说清楚，再不把钱还回来，就派衙门的人来拿……这些都讲清楚了，变法自然就停了。
这就是属下的三步之策。”
啪啪
啪
这次是严世蕃不停抚掌。
“老罗就是老罗，使起坏来，一套一套的……就得这样！先造势，再见血，又诛心，釜底抽薪之后就盖棺定论！”
嗯嗯，
嗯
众人个个重重点头，都深感这次的套路比上次成熟多了，还不用露面。何况，倒墨本来就应该是天下儒生共同的事，他严家已经在前面挡了两回了，怎么着，也得天下儒生挡上一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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