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宣言
人力车将我们送到了苏哲公寓楼下，我下车，想将沈碧君送上楼。
身后传来鸣笛声，稷晏清急忙挡在我们身前，看到一辆轿车开进了弄堂。
这辆车过于熟悉，让我想起了不好的经历。
我蹙起眉头，不由自主的往稷晏清身后靠了靠。
苏哲下了车，热情的邀请车里的人，
“梁兄要不要到家里坐坐？”
我总觉得车里的梁素鸿神色冷冽，一双如水的桃花眼却满是寒光，让人背脊发凉。
他没有说话，而是摆了摆手。
苏哲做小伏低的样子让我觉得及其不舒服，他点头哈腰的说道，
“好的好的，那下次在下专门请梁兄。”
或许是因为我心里对梁素鸿充满了厌恶，又及其看不惯苏哲这幅谄媚的模样，竟然气的突然开口，
“哥！嫂子不舒服！”
沈碧君侧目看向我，似乎没料到我竟然会忍不住发脾气。
稷晏清往我身边走了一步，将我遮了个严严实实。
苏哲明显对我不耐烦，翻了个白眼朝我瞥了过来。
可是车里的人沉默不语，司机却突然熄了火。
我看到汽车后门开了，一双油光锃亮的皮鞋踩在了石板路上。
苏哲显然觉得这是意外之喜，立刻喜笑颜开，说道，
“梁兄请！”
随后对我们使眼色。
沈碧君面色清淡，好似并不是很欢迎梁素鸿。稷晏清背对着我，我不知道他作何想法。可现在的我，却实实在在的后悔了。
我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管不住嘴的结果就是这样，引火烧身。
梁素鸿眼底透着轻蔑的笑意，似是全然瞧不起我们一样。
我总觉得，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想跟我对着干。
沈碧君对我们说，
“天色不早了，你们先回去吧。”
“没事，梁公子与我也是老朋友，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坐。”
稷晏清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他把车停在一边。梁素鸿插兜走上前来，说道，
“也是啊，人都在这儿了，这会儿走，还以为心虚呢。”
稷晏清儒雅一笑，说道，
“梁公子不是把我查了个底朝天吗？还不信我？”
梁素鸿冷笑，没有再说什么。
苏哲急忙打圆场，
“有话回去说，走啦走啦。”
进了公寓门，沈碧君立刻进厨房准备甜点和茶。
稷晏清见她连包都来不及放，便主动帮她把包拿了出去。
我随着沈碧君进厨房，不想跟那几个男人待在一起。
苏哲热情地请梁素鸿坐，可是他似乎并没有坐下来的意思，而是在房间里环顾。
他走到阳台摆弄摆弄沈碧君的植被，或者到窗边往外瞧一瞧。
我觉得梁素鸿怪异，偷偷的问沈碧君，
“这是怎么了？我觉得这个姓梁的好奇怪啊。”
沈碧君摇摇头，示意我别多嘴。
我点了点头，有些紧张。
我听到厨房外苏哲热情的给梁素鸿介绍家里的结构摆设，梁素鸿也只是点点头，一句话都没有。
沈碧君泡好了茶，我跟着她一起把茶端了出去。
稷晏清见我们把茶端了出来，招呼道，
“茶好了，过来喝一口？”
苏哲立刻说道，
“是啊，别光顾着看了。”
我接过沈碧君手里的托盘，将茶放在桌上，又摆好甜点。沈碧君扶着腰小心翼翼的落座，说道，
“这是从老家带来的毛尖，想必梁公子不常喝，就算是个新鲜玩意儿，尝尝看如何？”
“好的。”
梁素鸿竟然对沈碧君还蛮有礼貌，乖乖的就坐回了沙发。
我坐在稷晏清身旁，他拿了杯茶，轻抿一口，笑言道，
“真的是小时候的味道呢，很正宗。”
沈碧君笑道，
“这是我父亲去信阳的时候，当地老乡现炒的茶。现在市面上再贵的茶，也没这个新鲜。”
“难怪。”
梁素鸿抿了口，微微蹙眉，说道，
“跟我们南方的茶比起来，味道更浓烈些。”
苏哲附和道，
“信阳茶就是苦些，浓些，但是醒脑啊，喝了以后一天都不困。若是梁兄喜欢，我让碧君给您包些。”
梁素鸿放下茶杯，说道，
“就这些，你自己留着就是了。”
他靠进沙发里，倒是闲适，
“松本大概下个月到，具体的行程等到了临行前两天才会出来。你到时候就负责他的所有公开行程。他私下会有自己的秘书，这些事情不由你负责。”
“好的好的。”
“其他的事情，等有了具体计划我再去找你。”
梁素鸿说，
“松本这趟，你我要紧密合作，绝对不能出状况，否则谁都脱不了关系。”
“这是自然。”
苏哲恭谨听梁素鸿吩咐。
我听他们说正事，觉得很烦闷。我垂目不语，见稷晏清安静的品茶，金丝边框眼镜反射着光，我着实是看不清他的神情。
他们还说着什么，我也懒得听，我扯扯稷晏清的袖口，说道，
“我们走吧……”
稷晏清放下茶杯，凑到我耳边低语，
“等等吧，现在走了不好。”
我见他好似还蛮愿意待在这里的，不慎理解。
一旁的沈碧君说道，
“上次你问过我，还有什么好看的小说。我这里有本列夫·托爾斯泰的《安娜·卡列尼娜》，你想看吗？”
“中文的吗？”
沈碧君笑道，
“英文的。”
我想起上次的经验，有些害怕。我偷瞄一旁的稷晏清，又不想让他瞧不起，于是点点头，说道，
“好呀。”
沈碧君起身去拿书，我偷偷对稷晏清说，
“你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我去读俄文的。”
“苏小姐还读俄文书？”
梁素鸿的声音突然响起，下了我一跳。
我不想跟他多话，于是冷淡的说，
“不是我读，是我嫂子读。”
“苏太太会俄文？”
梁素鸿问。
“她会俄文，法文还有英文。”
苏哲没来由的一股子骄傲，说道，
“我太太毕竟是留过洋的，现在在报社工作。”
“是吗？”
稷晏清说道，
“会外语的人就是不一样，我太太现在在学英语，说起话来也常常让人听不懂呢。”
沈碧君拿着书本出来，递给我，
“你拿去读吧，这本书比之前那本更狗血。”
“是吗？”
我伸手，还没接过来呢，却被梁素鸿抢了先。
他拿过书翻了翻，笑道，
“这书能有意思吗？”
我觉得这人实在是太没有礼貌了，一把抢过，说道，
“你又没看过，怎么会知道好不好看呢？”
一旁的稷晏清坐得笔直，神色也请冷了些。
他朝梁素鸿伸出手，说道，“检查完了吧？”
梁素鸿倒也没有吃瘪的神情，而是大方的把书还了过去，没有多言。
这时我才明白，梁素鸿这是在怀疑谁吗？
稷晏清将书塞到了自己的公文包里，起身说道，
“天色不早了，我和荷华就先告辞了。”
他面无表情，却依旧温文尔雅。
我感觉他好像有些不开心了，而我看梁素鸿，就更没有好脸色。
我随着稷晏清起身，没想到梁素鸿也站了起来。
一旁的苏哲似乎跟我一样在状况之外，这个时候疑惑的看着沈碧君，沈碧君也是一脸茫然。
“那在下也告辞了。”
我和稷晏清走到了门口，梁素鸿随着跟了出来。
稷晏清似乎受够了梁素鸿，一路向下拉着我，全然没有理身后的人。
走到楼下，梁素鸿叫住了我们，
“晏清。”
我看着稷晏清，他终归还是停下了脚步。
梁素鸿两步走上前来，对他说道，
“如果我真的不信你，我今天就不敢一个人去苏哲的公寓。”
稷晏清看向他，却没有说话，
“我承认，或许是我多虑了，但是我妹妹没有骗我的理由。”
梁素鸿蹙眉认真的说，
“你家里有那本《宣言》，单这一点就能抄了你的稷公馆。我只是奉命调查，也是为了帮你洗脱嫌疑。”
“那你现在查清楚了吗？”
稷晏清鲜有的咄咄逼人，
“一遍遍的跟我说查清楚了，结果还是阴魂不散，连我的太太都不放过。我祖父，我爹，甚至我，这么多代效忠都抵不过一本《宣言》，实在是让人寒心！”
“稷晏清，你是在质疑上面的决策吗？”
梁素鸿的声音阴沉了下来，有些恐怖。
稷晏清冷笑了一声，说道，
“我质疑或者不质疑又有何要紧的？查便查了，我问心无愧。”
他上前一步，紧盯着梁素鸿，金丝框在月色下透着冷冽的寒光，
“如今是我，若有朝一日是你们梁家，看你是何等滋味。”
梁素鸿眯起了眼睛。
两个人对视着，四下静谧，可是我却觉得空气中都溢满了杀气。
梁素鸿咬牙切齿的点点头，好似在说，我都服软了，你竟然不就坡下驴。这么不知好歹，那就试试。
半晌，身后传来了汽笛声，稷晏清退后了一步，说道，
“梁公子的车好像来了，我和荷华先告辞了。”
说完，拉着我从梁素鸿身边经过。
我觉得他周身那危险又恐怖的气息更甚，我不禁汗毛立了起来。
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栋外，我才松了口气。
我们到家的时候，稷晏清好似极度疲惫。
我没敢多问，很快便洗洗睡了。
我没太明白他们到底什么意思，直到后来梁素鸿才告诉我。
梁素音在稷公馆发现了一本《宣言》，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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