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心魔幻阵
周围是昏沉的浓雾，大片大片，空气粘稠的几乎能滴出水来。
乌雪歌刚刚踏进幻阵中，眼前的景象就变了模样。
浮空岛、莲花池、还有那棵说不清多少年的璇玑峰大树，眼前的每一样场景都很眼熟，他竟然回到了山门中。
他在心中默默提醒自己，这只是幻境。
修士为了不断突破自己的极限，更快的修炼，总会不断突破自己，挑战上天。
在幻阵中修炼尤其如此，虽然进步会很快，却会因为心魔而受到干扰，容易走火入魔。
但是对现在的乌雪歌来说，心魔不心魔的已经不重要了。
那些他都不在乎了。
他沿着平静的千机道拾级而上，那只象征兽灵的小老虎今日却没有出现。
山上的人都去哪了呢？
偏偏亭台楼阁、花谢水池之上都盖上了红色的绢花，那些木窗上张灯结彩，到处都是喜气洋洋的。
好不容易遇到几个路过的剑阁弟子，他们腰间竟然系着红色的腰带，想来山上是有什么喜事发生了。
“这位师弟。”随手叫住一个弟子，他只想问问山上发生了什么喜事。
这几个人见到他，明明面目模糊的脸上却能看出露出了笑容：“这不是大师兄吗，你不是忙着布置婚房吗？怎么还有时间来前山溜达。今天可是你大喜的日子，你可不能到处闲逛啊。”
乌雪歌脸上的表情裂开了：“我？大喜？”
“当然了，今日可是你和小师妹结成道侣的日子，宗主的意思可是要越热闹越好，就跟人间的寻常夫妻一样。”那几个弟子嘻嘻哈哈，“这些年出了这么多事，我们清虚山好久没这么热闹过了。”
巨大的喜悦冲破了乌雪歌的理智，他已经顾不得什么心魔不心魔了，只想立刻冲到婚房，看看这一切到底是什么样的，看看新娘到底是不是她。
空山新雨还跟以前一样，门口无数个纸鹤化作的小童，因为不喜欢外门弟子伺候自己，他的所有仆从都是自己用纸人点化的。
此时那些小纸人脸上都带着夸张的腮红，背着扛着大件红色家具，把他清冷的洞府布置一新，连湖上的莲花都被撒满了红色的碎纸。
他匆忙回到自己的洞府中，院子中似乎站满了看热闹的人，尽管他们面目模糊，他也几乎都能猜出他们是谁。
“大师兄这就来了啊，看来是迫不及待了。”
“嘻嘻，新娘子早就在里边等着了。不行礼可不能让他进去啊。”
“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设的一对啊。”
周围人声鼎沸，经管看不清表情，他们说的话也都浮现在他的耳边，听的乌雪歌有些飘飘然，两颊逐渐发热。
他的道侣穿一阵大红色，远远的等着她。
以前山上的弟子们总说，大师兄喜净不喜人多和吵闹，可是这一日，他却希望人越多越好，越喧嚣越好，漫山遍野的红色绚烂，仿佛流动的燃烧的晚霞，繁花似锦，烈火烹油，却带着隐约的不详。
“一拜天道。”修仙人不讲究天地，他们只敬畏自己内心的天道。
“二拜高堂。”首座上的父亲同样面目模糊，但是想来他不会很高兴。
但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他也终究是想再叛逆一次。
“道侣对拜。”对面的女子比记忆中要高一些，轮廓已经出挑的亭亭玉立，不再是追着自己跑的那个小丫头了。
相互低头看向地面的时刻，乌雪歌觉的这一刻世界很大，又很小，一切都在这个瞬间停止了。
锦被上绣着并蒂红莲与成双的鸳鸯，大红喜烛高悬，屋子里早早的点上了甜腻的熏香。
男人的手很好看，一双干净白皙的手，筋骨修长，轻轻挑开了新娘头上的红盖头，繁琐的头饰层层叠叠，水蜜桃般的脸蛋带着细细的红晕，果然是师妹那张国色天香的芙蓉面。
她比记忆中长大了一些，比以前更加楚楚动人，是这个年纪女子该有的美丽和娇俏。
可是一见到自己的瞬间，新娘子的眼睛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自己的道侣是他似的，不仅露出了十足震惊的表情，竟然还挣扎着向外走。她表情惊慌，显然是想要说话：“师兄……”
后面的话淹没在了尘埃里，她没想到自己会接触上一双柔软又冰凉的唇。
好半天这个亲吻结束了，男人的手在空中轻轻打了个响指。
女孩惊恐地捂住自己的嘴，发现自己竟然说不出话了。
“抱歉，师妹。”乌雪歌依旧神态温柔，轻轻抚摸她的发，一点点给她拆下繁琐的朱钗头饰，“真是对不起，因为你一说话，就会说出很多我不想听的话，所以现在你能不能不要说话了。至少，在洞房花烛这一晚，不要再说了好不好。”
男人眼神中带着无限的缱绻深情，表情却是冷漠的，他悄悄贴近道侣的精致耳垂，说了一声：“嘘。”
女孩愣了一下，很快不再挣扎了，因为她发现自己竟然动不了了。
师兄的动作依旧轻柔又缓慢，可是眼睛却比任何时候都冷，他一字一顿地说道：“我知道这些都是假的，你是我的心魔。可是那又有什么关系，哪怕死在这里，我也只想自欺欺人的让你多爱我一会儿，哪怕只有一会儿。”
叮当，腰间的玉佩，鬓角的珠翠都被甩在了床上，可是师兄的动作并未停下来。
红木桌上的金沙沙漏被翻了过去，层层叠叠的窗纱被揭了下来。
哗啦啦，直到所有的首饰都被粗暴甩到了地上，房间里再无多余的声息，一切都发生在无声中。
大约是第二日一早，还是有弟子的声音匆忙在窗外传来：“大师兄，不好了，妖族大军进犯我清虚山。我们被琼雪派骗了。”
“唔。”乌雪歌看着自己心口插-着的森寒匕首，终于露出了笑容，他嘴角的鲜血一滴滴落下来，却不减丝毫的矜贵气质，面上也没有丝毫的惊慌，像是等待了许久一般，他轻声呢喃，“师妹，你终于忍不住动手了，你还想骗我到什么时候呢？”
对面的女子还是昨夜的新娘，只是现在的她已然换成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手里的匕首毫不犹豫送进道侣的命门。
“我早该知道的，只是贪恋着这最后的一点温暖。”乌雪歌的表情有请有些疯狂，他像是终于大彻大悟一般，伸手紧紧攥成了拳，“我早该知道你从未爱过我的，语气总是这么卑微的祈求，不如……换个方式吧。”
随着他的五指缓缓伸开，又牢牢的攥紧，巨大的灵力旋涡把周围的一切就此撕碎，什么新娘和婚房，空山新雨与学宫莲池，所有的一切层层剥落坍塌，乌雪歌拔-出心口的匕首，幻境碎了，他知道自己的梦该醒了。
山下，密密麻麻的妖族妖兽正在向山上涌动。
巍峨的清虚山千机道前，仅仅站了那么一个单薄的男人，他的身量修长挺拔，一袭毫不染尘的白衣，在烈风中飘荡。
天地浩瀚，妖孽横行，而他只有一人一剑，走过死寂的山林。
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却带着无穷无尽的威慑力，让万千妖族大军踟躇，竟然有些不敢上前。
“还看什么，冲啊！他以为自己是谁，一人一剑就妄图挡住我妖族好儿郎？”骑着三头巨犀的妖族大将在短暂的惊讶之后，发出一阵阵嚎叫，“难不成他还能是堕天老儿不成，兄弟们跟我冲啊，打下阴阳宗，占领人族的最后一个据点。”
一瞬间，天地风云齐齐变色，乌雪歌抬起头，望了望苍天。
苍天不公，他便让天道公平。
九霄之上天雷密布，天光从乌云中逃窜而出。
轰隆隆的巨响遍布整个山野。
——
玉明珠先一步从幻影阵中醒了过来，她并不知在幻境中过了多久。
清醒的瞬间她紧紧地抓住了自己的衣角，紧张地手脚不知道往哪摆。
可是过了好半天，她逐渐平静了下来，这只是幻阵，里边发生的事情也都是假的，没人会当真的。
既然大师兄也做了决定，等到他们走出衣冠冢，就应当彼此当做一切再也没发生过吧。
她半是安慰半是感慨的对自己说：“明明也提高了两个小境界，还是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吧。”
可是心脏却总在剧烈地跳动着，久久不能平静，她看着幻阵里激荡的各色灵气，明白乌雪歌这次突破也是九死一生强行突破，到底还是不容易。
而这时，她耳边竟然还传来了刷刷的指甲挠枪毙的声音，差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顺着墙上的大门望过去，那里竟然有一个小洞，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悄悄凑过去，却只能看到一片赤红色，除此之外什么也看不见。
刚刚那是什么东西？
她捂着心口不断后退，结合指甲摩擦的声音，终于确定是旱魃正在想方设法冲进来，必须要加固大门外的防御法阵。
那结实的八卦连环锁此时已经出现了阵阵裂纹，玉明珠不再犹豫，开始结合锁眼加固防御法阵。
然而就在这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这件墓室的大门轰然而碎，尽数成为了粉末。
“荷荷荷，被我抓到了你们了。女人，我想做一只人皮灯笼，我瞧着你就细皮嫩肉的很不错，不如你来帮帮我吧。”烟尘散尽，旱魃已经完全变成了人的模样，甚至穿上了一身白色，学着人间的书生给自己加了一顶白玉冠。
只有一双赤红色的双眼，明明白白昭示了它邪魔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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