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聚散不由人

随着他们脚步的离开，那个巨大浴缸之中女人的叫喊声与气息逐渐微弱了下来，她原本曼妙的身体全部都浸泡在了这黄色的药水之中。

        密密麻麻的黑色小蝎子涌了上来，它们不停地挥舞着钳子，随后发出“滋滋”细碎而又摄人的叫喊声，令人听后便不禁毛骨悚然。

        很快，那个浴缸之中一缕殷红色的鲜血逐渐蔓延开来，随后越来越多的血液逐渐渗透了出来，原本浴缸之中黄色的液体被鲜血染成殷红一片。

        随后，这个巨大的暗狱之中便弥漫开来一股浓浓的血腥之气。

        一旁的阿肆走上前来，他了然的看着眼前的这个黑色的大浴缸，此时浴缸之中早已满是血水，随着那些小蝎子不停地移动，血水便不住的向外渗出来。

        他其实早已经明白自家少爷一向心狠手辣，且折磨人的方式层出不穷。少爷的这种方法，能够让人在死前尝遍全身麻痹疼痛之苦。

        随后那无数的蝎子涌现上来，它们能够尽情的吸食着人血与肉，此时的人其实尚未真正死去，仍旧留有意识，那些被蝎子抽筋吸血的感觉，他们仍旧无比清晰与痛苦的感受到。

        严家的少主，雷厉风行，手段毒辣，叱咤黑白道，果然名不虚传。

        暗狱外的阳光明媚的几乎刺眼，念一被严厉倾紧紧地拥着走出来，她的小脑袋微微的靠在了他坚硬的胸膛之上。

        周围很安静，而就在这个位置，她似乎都能够听到他沉稳而又有力地心跳声，这令她安心无比。

        没有办法，眼前的这个男人，给予了她近十年的庇护，纵使她总是无数次的提醒着自己，这个男人他太危险，她不能够向他靠近。

        是他亲手制造了九年前的那场血腥的一幕，是他逼死了自己的母亲，亲手逼死了她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她闭上眼睛，似乎还能够想起母亲用那把雕花十分精美但却无比锋利的匕首，毫不犹豫刺向自己纤细手腕的画面。那温热的血液丝毫不留情面的汹涌出来，那是她无论如何都止不住的恐惧与无力感。

        她还记得自己推开了房门，门外的庭院之中横亘了无数的尸体，他们样子各异，有的人甚至在死前连眼睛都因为惊恐而大大的圆睁着，死不瞑目。他们的脖子上统一都留有一个伤口很宽的刀疤，那个手法她再明白不过。

        是割喉放血。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九岁那年的她，亲眼目睹过了那样一场血腥凶残的画面，那样的场景，屡屡成为她每一次梦魇的开始。她，她又怎么能够对这个男人真正的心无芥蒂呢？

        怎么能够呢？

        可是另一方面，为什么她却偏偏沉溺于他所有的温柔旋涡当中，无法自拔。她想要逃脱、想要离开，可为什么，却越陷越深？

        她又怎么能够解释，只要有他在她身边，她好像就就能够拥有了无穷无尽的安全感？越来越渴望着有他，陪伴在自己身边的时刻。

        严厉倾，严厉倾，你要我究竟该何去何从，该怎么办呢？

        念一有些无力地抬起手来，她轻轻用手指遮住了眼睛，阳光细碎的照耀下来，在她美丽的眼睛里洒满了破碎的光辉。

        她望着身边的那个英俊无比的男人，刺眼的阳光照射下来，他在这耀眼的光线之下更显得无比挺拔，五官精致无比。

        这个男人，他生来就是出色的、耀眼的。他身上好像有着一种致命的吸引人的魔力，令人无论如何都移不开眼睛。

        而这样的他，她望了整整十年。

        从第一日的喷泉初见，那时候的他清朗而又俊秀，微凉的泉水浸湿了她的眸子，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只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一见如故。

        却不想竟是一场命中的劫难，带着怎样也斩不断千丝万缕的缘。

        到如今，当她的目光在望向眼前的他。时光飞逝，时光荏苒，白驹过隙，恍然之间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

        眼前的男人察觉到了身旁女孩的目光，他垂下眼睛，却将她目光之中的那些无助与无力看得清清楚楚。

        他微微皱了皱眉头，语气之中带着关切，不禁有些心疼的说道：“念一，你的脸色很不好看。”

        “怎么了？”他紧紧地望着她，四目相对之时，也能够让她轻易就忘了自己的心跳，乱了分寸。

        从小到大都是。

        她不禁慌乱的移开了眸子，仿佛在多对视一秒钟，便会将自己的心事泄露了一般。她用力的摇了摇头，轻声说道：“哥，我没事，就是有点累了。”

        严厉倾望着面前的女孩，她的眸光总是那样干净而又清澈，像一泓清清的泉水，荡漾流淌在他的心头。

        尽管是经历了这么多的事情，她也仍旧单纯，善良的令他心疼。

        敏锐如他，其实又怎么能够看不出她一直以来内心的疼痛纠结，她的彷徨与无力，芥蒂与那些无助呢。

        只是念一，我不愿逼你，不愿让你难过。

        我可以一直等着你，十年，二十年。只要你愿意，心里愿意放下那些旧事，愿意重新敞开心扉，来接纳那些封尘了多少年的秘密。

        只是，只是千万不要让我等太久就好。

        不要让我等太久，就好。

        严厉倾点点头，他将手轻轻搂在她纤弱的肩膀上，然后坚定的说道：“我陪你回房休息。”

        就在念一想要拒绝之时，一旁的保镖快速走过来然后毕恭毕敬的低下了头：“少爷，莫家的老爷在主宅求见。”

        严厉倾点点头，果然如他所料，莫雄风还是不能够放弃这位莫家所谓的长女，即使明知背后那个人是他，即使是以卵击石的下场，这位老爷也仍旧要试一试。

        他的唇角不禁向上弯起了一个讽刺的笑意。

        她听见了保镖的话，又转眸看了看严厉倾脸上的笑意后便立刻说道：“哥，你先去忙吧，我自己回去休息就好了。”

        闻言，他便有些不放心地说道：“你自己可以吗？”

        念一重重点了点头，脸上用力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以让他放心：“哥，我没事儿，你快去忙吧。”

        严厉倾思索了一会儿，随后伸出手掌，轻轻地用掌心来抚摸温暖着她的长发，清冷的嗓音之中是他从未曾对其他人展现过的深情：“那我看着你回去。”

        念一呆呆的扬起脑袋，她将他眼底所流动着的的那些笃定、温情看得一清二楚，不知怎的，一股热热的暖流就像要从她的眼眶之中汹涌而出。

        她轻轻抽了抽自己的鼻子，用力的强忍下了自己心中的那些泪意，随后笑着淡淡的说道：“哥，再见。”

        然后她转过了自己单薄的身体，慢慢的向不远处走去，离开了这灿烂刺眼的阳光之下，离开了这暗狱的门口。

        她很害怕，她害怕自己如若在这样待下去，便不再能够控制住自己的感情，一直以来苦苦支撑着自己的坚强崩塌，会真的会在他面前不由得痛哭出声。

        她不想，不想让他看到自己再一次流泪的样子。

        其实，她明白，她是不想让他再次为自己，而担心。

        不远处的严厉倾依旧站在原地，他的身姿挺拔，周遭仿佛都汹涌着无比强大的气场与危险的暗流。

        他深邃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直直的望着不远处离开的小人儿，直到她娇小的身影逐渐走远，直到他不在能够看清，他才缓缓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会有着不为人知的秘密、心事，与软肋。

        很多人看似很强大，他所敞开的巨大翅膀可以涉及到每一个领域，他也许黑白道通吃、叱咤风云，他也许冷漠凶残无比，但却永远只对一个人温柔。

        他所敞开的翅膀看似很强大，令人望而生畏。可是殊不知，他只想保护身边的那一个人。

        他看起来是百毒不侵，凶残冷酷，所有的人都对他忌惮谄媚、毕恭毕敬，可是殊不知，他心底一直都存在着一个一戳就痛的软肋。

        她是他的盔甲，亦是他的软肋。

        他，只想保护身边的这个小人儿。

        所以，无论如何，都在所不惜。

        严厉倾收回了自己的目光，随后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对着身边的保镖说道：“走吧，去严家主宅。”

        念一沿着弯曲的小路走出了暗狱，这条小路很是泥泞，路的两边开满了长长的狗尾巴草，崎岖无比。

        她刚刚告诉严厉倾要回房休息，其实只有她自己知道，这条路其实并不是回自己卧室的道路。

        而是通往墓园的路。

        她知道，如今真相如落实出，凶手找到了，莫莉也受到了她应得的惩罚。而念一，她无论如何也要去找姜妈，要将这一切的事情、和她心中的那些纠结困惑，全部都如数告诉她。

        她一直都还记得，自己刚来严家，那时候处处都说她是个野孩子，严家上上下下没有小朋友愿意跟她玩，只有严厉倾。

        可是严厉倾他太忙太忙了，他是严家名义上唯一的继承人，从小便是出类拔萃的人物。白天他有着许许多多的课程与事情，她只有极少数的时间才能够看到他。

        而就在这种情况之下，姜妈一直都在她的身后，陪伴在她的身边。

        后来妈妈出了事，她便变得更加的沉默寡言，不在与严厉倾亲近，一直都少言少语、闷闷不乐的。

        那时候只有姜妈明白她心里的那些痛楚，念一不爱说话，姜妈便一直无声的在她身旁。她因为那场变故心中一直都留有阴影。

        在所有午夜梦回的时候，她都会做梦梦到那些血淋淋的片段，以及一个个浑身沾满了鲜血的人。每当她哭喊着从梦中惊醒之时，无一例外的，身边都是姜妈。

        都是姜妈。

        她对姜妈一直都感激无比，是把她当做除了严厉倾以外最过亲近的人。可是现在姜妈不在了，原因都是因为她，罪魁祸首其实也都是因为她。

        所以她又怎么能够安心呢？

        这样想着，她便伸出手来拨开了那一片芦苇荡，眼前便露出了那一块块黑色的墓碑。

        这里是墓园。

        念一熟稔的走了进去，她向左拐便找到了姜妈的位置。

        她缓慢地蹲了下来，姜妈的照片近在咫尺，她呆呆的望着那张照片，里面的姜妈眼里满是慈爱而又温和的笑意，正在温柔的看着她。

        她的目光向下看，只见墓碑上篆刻着三个有力的字眼：姜丽岁。

        有一些时日没来，上面便落了一些薄薄的灰尘。念一从身上掏出手绢，伸出手来轻轻地擦拭着墓碑上的薄灰。

        其实事到如今，她也还是不能够相信，曾今那个对她慈爱有加的姜妈，那个为人和善的姜妈，怎么就变成了眼前这块冰冷的墓碑，怎么就变成了一张薄薄的照片了呢？

        这样想着，一行眼泪便顺着她的眼眶无力地划下来。

        果然，缘尽缘灭，人在风中，聚散果然都从不由人。

        她抬眸，眼睛望着不远处的姜妈，轻轻地说道：“姜妈，你知道吗？哥把伤害你背后的凶手抓出来了，是莫莉...”

        这样说着，她的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姜妈，对不起，其实背后的罪魁祸首怎么能只是莫莉一个人呢？如若没有我，如若没有我一直以来对哥那些朦胧模糊的情感，莫莉又怎么能够把报复的毒爪伸向你呢...”

        “姜妈，你知道吗？我其实从小打大都好喜欢哥哥，从我刚进严家的时候，那时候所有的小朋友都巴不能离我远远儿的，他们欺负我，向我身上扔石子，说我是妈妈带回严家的杂种..”

        “那时候我好无助啊，我不敢跟妈妈说，妈妈又总是很忙，于是我就只能自己跟自己玩、自己安慰自己。可是自从有了严厉倾，是他让我不那么孤单，是他一直陪着我，而在他身边，所有的小朋友都不敢来欺负我。”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告诉自己，我以后一定要变优秀，我要成为最后一直能够陪伴在哥哥身边的那个人，于是我rì日夜夜的背书、做题，过程很苦很苦，但只要想到哥哥，我就不觉得难过了。”

        “最后我终于考到了和哥一个学校，可是在我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其实我心底竟然没有了当初的快乐。其实我明白，我知道那时候的我和哥哥已经越走越远了，他是那么的优秀，我又怎么能够一直陪伴在他的身边呢..”

        “可是最重要的，是我永远都不能够迈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她这样说着，泪水便像那断了线的珠子，不住的掉落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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