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封尘多年的秘密
慕远哲暗黑的瞳孔望着莫莉妖冶的笑容，不禁陷入了反复的权衡与思考之中。
她说的并非没有道理，既然她一直爱慕严厉倾，他又深深迷恋着念一，他们两个何不联起手来，共同达到对方的目的呢？
念一。
他的脑海之中缓缓浮现出她温柔的笑意，她柔和的侧脸慢慢望向那一片的雏菊花，以及她澄澈的眼睛之中流淌的脉脉柔情。
他纤长的手指轻轻磨砂着高脚杯，脸色在酒吧五颜六色的灯光下显得晦暗不明：“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伤害念一。”
“如若你做出一点伤害她的事，那么我不介意也与你为敌。”他慢慢晃动起酒杯，里面的液体碰着酒杯发出细微的声响。
莫莉的眸光算计的转了转，里面流淌着分明的狡诈与奸猾。她点了点头，白皙的手指举起了酒杯：“合作愉快。”
慕远哲挑眉，也轻轻碰了碰她手中的酒杯：“合作愉快。”
说着他一仰头，如数的将那杯酒一口喝下。
重新回到严家的这一夜，念一仍然睡得很不安稳，她闭上眼睛，梦到的仍然是九年前鲜血淋漓的那一幕。一地的尸体，割破的喉咙，微腥带着腐烂的气息，妈妈的被匕首割破的手腕，无尽无望的鲜血。
她惊醒在睡梦之中，那是她最最无望的深渊，而每每梦到那些令她疼痛的场面，她都会不由得冷汗直流。
她起身望着窗户前，阳光透过澄明的玻璃刺眼的照耀进来，将她苍白的脸色、蓬松的头发映照的一览无余，她觉得自己的脑袋很痛，是那种刚睡醒时的钝痛。
她摇了摇头，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望向卧室的门前，没有敲门声，没有人进来，让她总觉得这个早上好像缺少了点什么。
念一慢慢的走下床穿上拖鞋，她回望着自己卧室里的摆设，有些悲哀的想：自己终究还是逃脱不了。严厉倾是她可望而不可即的强大，她拿什么与他抗衡？
她什么都没有。
念一抬起头，她望着卧室上方浮华而又奢侈的雕刻，价值连城的壁画，严家总是一派金碧辉煌的样子。可她甚至有些想念起慕远哲那清新的小房子，房间处处都是寡欲的花草，将周围装点得别致又清丽。
慕远哲。
她的脑海里渐渐浮现出他温柔的笑意，与他轻握住自己手指间的人温暖。和她最后看到他倒在地上嘴角的淤青，以及他狭长眼睛中细碎失望与疼痛。
念一轻轻捂住自己的胸口，她的心房因为慕远哲而微微的痛楚起来。她轻轻敲了敲脑袋，推开房门走出去。
只见门口左右的两旁依然站着两个保镖，他们看念一出来了与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点头：“小姐。”
又来。
又是要继续禁锢她的自由，和上次一样没有紧紧的看守着她。
念一无奈的走下楼，身后的保镖也在背后跟着她，漫长的楼梯她觉得就像没有穷尽一般，这种让人跟着的滋味令她难受，也令她不舒服。
下了楼梯，她看到佣人在餐厅里忙碌的来回进出，餐桌上摆满了散发着扑鼻香气的佳肴，但她却没有胃口。
她的目光在那团人群之中反复打量着、搜索着，却始终没有看到那个苍老而又亲切的熟悉身影。
佣人们进进出出，她连忙抓住了其中的一个，有些焦灼的问道：“姜妈呢？怎么没看见姜妈？”
“这..”那个女孩望着念一，有些迟疑起来。
“到底怎么了？姜妈..她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她微微摇晃着来人的胳膊，有些着急发问道。
“姜妈..因为上次胳膊中弹受伤，一直都没能痊愈，所以不便有多行动，但是我听说..姜妈最近要离开严家，要回她从前的住处。”那个女孩吞吞吐吐，她不知道告诉小姐这些事，少爷会不会怪到她的头上，万一少爷怪罪下来，又该怎么办呢。
“什么？”听了她的话，念一惊讶在原地，她有些不可置信道，“姜妈要离开？”
女孩轻轻点了点头。
“那现在姜妈的人呢？她在哪？”
“姜妈..她在一楼的客卧里。”那佣人低着头，委屈的话语间像是做了什么错事。
听了她的话，念一立即松开她的手，急忙向一楼的客房跑去，她着急的样子就好像她晚去一分钟，姜妈便会消失离开一般。
在这栋巨大的别墅之中，一楼的客房有很多，念一只能着急的一间间推开房门去找。
第一间，没有..
第二间，没有..
第三间，还是没有..
她就这样像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急的团团转，每次她带着期待的打开门，而迎接她的，往往是无尽的失望，无尽的失望。
她倚靠着门缓缓的坐下来，眼泪无声顺着她的脸蛋滴落，念一有些无助的望着前面的门，她的嘴里喃喃道：“姜妈..”
“姜妈..”她轻轻摇着头，眼泪却流的更加汹涌。
“小姐？”一个苍老而又熟悉的声音在不远处清晰的传过来。
念一有些惊讶的起身，她揉了揉眼睛，有些讶异道：“姜妈..”
“小姐这是怎么了，你哭什么。”姜妈步态阑珊的走过来，她的皱纹都微微堆在了一起，她粗糙的大手轻轻的抬起来，想要拂去她脸蛋上的眼泪。
“嘶——”姜妈刚要抬手，动作便牵连到了胳膊上的伤口，令她痛的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念一望着姜妈痛苦到直流冷汗的样子，连忙看向她的胳膊，只见上面被白色的纱布包裹的严严实实、密不通风。
她忽然想起离开严家那晚，身后那一声巨大的枪响，那声音就像响在了她的胸口之间，令她无论如何都难以忘怀。
念一小心的轻轻摩擦着姜妈胳膊上的白色纱布，眼泪因为自责而慢慢用下来，她小声的说道：“对不起姜妈，都怪我，都怪我不好..”
姜妈望着眼前这个因为内疚而泪水涟涟的小姐，连忙心疼的擦着她小脸上的泪水，安抚般的说：“小姐，姜妈好多了，一点都不痛了，那事情不怪您，都是姜妈自愿的。”
“要怪也只能怪我自己，拖累了小姐您，没想到您这么快就被少爷又带了回来。”姜妈动容的握着念一细嫩而又温暖的小手，眼睛也不禁湿润了起来。
念一使劲的摇头：“姜妈，都是我的错，如若我不逃，您也不会受伤，慕远哲也不会受伤，大家都会好好的，变成这样全都是由我而起。”
想到了慕远哲，念一的心也紧跟着揪痛起来，她并不知道慕远哲会怎样，也不知道严厉倾到底会不会放过他。
姜妈艰难的抬手擦着她脸上温热的眼泪，叹了口气轻声说：“小姐不许哭了，姜妈以前就说过，小姐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
念一望着姜妈，她低下头，看见了她脚边的行李箱，她急忙的问道：“姜妈，为什么底下的佣人说你要离开呢？”
姜妈笑着望向念一，她的皱纹都和蔼的蜷缩在一起，她轻声说：“小姐，姜妈已经老了，我也不中用了，实在不适合呆在严家拖大家的后腿。”
她听了姜妈的话使劲的摇着头，她连忙的说：“姜妈，您不老，您从小就陪着念一，我还记得九岁那年，严家的小朋友和佣人都离我和妈妈远远的，除了严厉倾..只有您理我。”
“我还记得小时候我常常一个人呆在小花园里不爱说话，您就默默的在后面陪着我，默默的塞给我小点心，默默的对我好..”
“当时我问您，妈妈也离开我了，您会不会也离开，您明明亲口告诉我，要永远都陪在我身边的..”她像个小孩子一般拉着姜妈的袖口执拗的说，泪花簌簌的落下。
姜妈望着念一哭红了眼睛的样子，心中是有千个万个不忍心。念一说的那些小时候的故事，姜妈何曾忘记过呢？
可是严少提醒了她那些不堪而又羞耻的过去，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是如何背叛小姐与三姨太的，正是因为自己当年的那一场无耻的告密，才使得老爷动起了最后的杀心，甚至为了报复三姨太，将那些尸体全部都摆在了他们的门口。
而三姨太也因此受刺激导致自己被迫自杀，而念一也看到了那些满是尸首的景象，这早就了她童年的一个巨大的阴影，心理上也对少爷产生了隔阂。
本应该全部都是她的罪过，现在却都推到了少爷的身上，她的良心终究是过不去的。
她也无颜在继续面对小姐，因为每每看到小姐的笑容，小姐对自己的好，她都不由的自责万分，像是有把匕首在寸寸凌迟着她的心，令她自责内疚、痛苦万分。
于是她才想要离开严家。
她轻轻擦了擦她脸上的泪珠，叹息了一口气轻声道：“小姐，您说的那些，姜妈都记得，可是姜妈已经老了，已经不适合留在严家了，所以姜妈才想回到从前的家里，安度晚年，过些轻松的生活。”
念一轻轻摇着脑袋，她忽然有些激动的问道：“是不是我哥他逼得你必须要走？因为你帮着我逃离严家，所以惹得我哥不高兴了，所以他才想斩草除根，让你直接离开严家？是不是我哥逼得您不得已才要回去？”
姜妈慢慢的抱住小姐柔软的身体，小姐是她看着长大的，自己怎么会对她没有感情呢？
她粗糙的大手轻轻的像是安抚一般摸着她细软的发梢，叹了一口气道：“小姐，姜妈要走，跟少爷没有关系，您千万不要怪到少爷头上，都是姜妈自己的原因。”
“小姐的生日是不是快要到了呢？”姜妈轻轻拍着念一的后背。
她点点头，嗓音之中带着微微的哽咽：“是马上要到了，日子过得可真是快。”
姜妈笑着说：“小姐还记不记得，少爷说要到您过十八岁生日的他就会把严家多年的秘密告诉您？”
听了姜妈的话，念一的动作忽然一僵。
是的，严厉倾的确说过，要到她十八岁生日的时候，他要将严家那些封尘多年的秘密告诉她。她甚至还想起严厉倾多少年前告诉她的那生日礼物，要等她十八岁的时候才能送给她。
想到这儿，念一再一次轻轻地点了点头。
姜妈慢慢的拍着她纤弱的后背，苍老的声音之中似乎藏了无数的含义：“小姐，您现在还小，还有很多事情都不理解，因为您一直都不知道严家的那些往事。”
“但是等到了那一天，少爷都把真相告诉了你，你就会明白，少爷一直以来的良苦用心，少爷，他也有他的难处。”姜妈轻轻皱着眉头，有些苦涩的说着。
念一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小姐，到您十八岁的那一天，我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您。”姜妈缓缓的说道。
她抬起头，那双眸子依然微亮，她好奇的问道：“是什么？”
“小姐，在严家花园的最左侧，有一棵法国梧桐树，到您生日的那一天，您拿着工具轻轻的将它下面的泥土轻轻翻开，我在里面埋了一个陈旧的铁盒子。”
“陈旧的铁盒子？”
姜妈闻言点点头沉声说：“那是我多年来写的一些厚厚的日记，从上到下写了厚厚的好多册，您到时候看了也会都明白了。”
念一懵懵懂懂的点点头。
“但是小姐一定要记得，在您生日那天打开，不要提前，也不要延后，好吗？”姜妈有些浑浊的眼睛依然有些期待的望向念一。
她微微点了点头，坚定道：“好，姜妈，我都记住了。”
姜妈抬起她满是老茧的手，轻轻的抚摸着念一的小脑袋，语气中满是怀念与宠溺：“真没想到，我们小姐都长成这么大的姑娘了。”
“小姐，姜妈走了以后，您一定要记得每天都要按时吃饭，否则会胃疼的。还有，不要顶撞少爷，少爷脾气不好，到时候吃苦的都是您啊。”
“还要记得小心身边的人，小姐您太天真了，那个莫莉小姐并不是什么好人，您可一定要小心提防着她。”
听了姜妈的话，念一用力地点头，里面有淡淡的雾气凝结起来。
“好了小姐，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姜妈也该走了。”说着她拿起了身边的行李。
念一不舍的拉住姜妈到：“让我送送您吧。”
姜妈笑着点点头，她们俩都心照不宣的走的很慢，周围的景象慢慢在她们的眼睛之中倒退、倒退。
她们就这样走到了严家巨大的铁门前，念一有些无力的望着上面看起来便是价值不菲的精致勾花，它们围绕着蜿蜒成美丽的景象。
那巨大的铁门缓缓打开，姜妈转过身对着念一苦涩的说道：“小姐，您回去吧，剩下的路，该姜妈自己走了。”
念一点点头，她的声音里已是苦涩万分：“姜妈，您要多保重身体。”
她慈爱的向念一挥了挥手，转身走进了那耀眼的阳光之中。
姜妈苍老的身形缓缓地向前走去，她微黄的衣衫被风轻轻吹着，像是随时都会吹走一般，念一用力的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却是不住的滴滴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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