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沉默就是答案
“柠柠？”
赵柠睁开眼，看到的是迟炼苍白的脸，额角的水滴汩汩往下流，头发湿哒哒的，眉峰之间的沟壑，把所有担心都写在了其中。
伸手碰了碰，这才发现，迟炼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淋透了，只是站一会儿，地上就聚了一摊雨水。
狼狈成这幅样子，连田清源都觉得吃惊，急急忙忙又丢条毛巾过来：
“我说两位，小两口吵架归吵架，别淋雨玩啊。”
赵柠坐起身，握住她的那只手凉得吓人，潮湿和寒气顺着指腹往皮肤里面钻，她不禁握得紧了紧：“没带雨伞吗？”
“上午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迟炼有些懊恼地垂下头，是他极少出现的表情。
还是会心软吧。
是自己那么喜欢的，一直高高在上的少年，原来也会因为羽翼下的阴影，变得落魄而颓唐。
“我饿了。”她笑了笑：“我想吃你做的饭。”
迟炼有些愕然地抬头：“好，好，我们回家。”
田清源店里有不少备用雨伞，随便拿了两把递给迟炼。
临走时，他悄悄拽了拽赵柠：“柠姐，有话好好说。”
赵柠没听清：“什么？”
“我说，你和学神吵架归吵架，男生嘛，就算他智商高出常人也毕竟是个直男，不会哄女孩子也正常，你就得饶人处且饶人嘛。你看学神那可怜巴巴的样子，他什么时候这样过”
赵柠这回听清了，却笑不出来：“可怜？”
谁不可怜呢？
“学神，以后和柠姐经常来看看我，我还怪想你们的。”田清源拍拍迟炼的肩。
迟炼笑了笑，视线却始终落在女孩身上。
各怀心事的一顿晚饭，自然味同嚼蜡。
赵柠吃了薄薄的一层米饭，便再也吃不下去。
还在暑假期间，未经报备，学校宿舍是不允许留住的，只能住在迟炼的出租屋。
赵柠放下筷子：“我先去洗澡了，淋过雨，好难受。”
哗哗的水声，好像可以掩饰所有混乱难解的心事，赵柠蹲在花洒下面，水汽自上而下披过来，热水淋在背上，又很快变凉，带走更多温度。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叶梦圆的一番话成了怎么绕也绕不过去的一道悬崖绝岭。
她很想自己生出一双翅膀，能够不看皲裂的大地，不管烈火焚烧的枯岭，忘了吧，忘了吧，就把所有她不曾参与过的过往都忘掉，好像就能全心全意往前飞了。
但好像。
有点难。
拉开浴室的门，蒸腾雾气散去的一刻，她与迟炼面面相对。
迟炼的手还擎在半空，好像正要敲门。
“怎么了？”
“没事，想问问你，还好吗？”
“好啊，我为什么不好。”很不想阴阳怪气，但一开口，就克制不住心里的酸涩。
赵柠把头发擦干，假装没看见迟炼的欲言又止，直接回了房间。
没开灯。
因为好像只有稠的化不开的黑暗，才能把两个人的心事都藏起来。
身侧床垫有微微塌陷，床单被子摩擦的窸窣声，迟炼似乎坐在了床边。
呼吸声很轻，轻到分不清轮廓和方向。
还是赵柠先开口：“你有话和我说吗？”
沉默了很久，迟炼才回答：“有，但你能诚实答我吗？”
赵柠没有回应。
“你今天去哪了，见了谁。”
忽然就有些想笑。
迟炼这么聪明的人，也会犯傻。明明心里有答案的问题，还有什么问出口的必要呢？
“去见叶梦圆了，我约她出来的。”赵柠翻了个身，转向迟炼的方向。
接着很淡的月光，能看见他清隽的侧脸，有些担忧写在眉眼。
“我骗了你，那天在门外，我听见你们的对话了。故事听一半，实在是不舒服，想去听个完整版。”
“那听到了吗？”
“嗯。”她单手撑着侧脸：“她和我说了你们小时候的事，你是怎样去了叶家，日子很艰难，又是怎样敞开心扉把她当成妹妹的，后来，又说了她的腿是如何受伤的，她还说你们上过床了。”
迟炼身子一震，猛然回过头来：“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赵柠蓦地笑出声：“我是笨，但我又不傻，如果你们真的发生过那样的事，以你的责任心，应该会死心塌地和她在一起吧。”
叶梦圆讲故事的时候，她的确吓到了一瞬，但很快，就回过神来。
她还是更相信自己了解的迟炼。
有近乎严苛的自我要求，还有变态的责任心，如果真的对叶梦圆有一丝丝爱情存在，应该不会有她赵柠什么事了。
她难过的点，听完故事纠结到现在的原因，并不是这个。
“迟炼，我有个问题想问你。”
她把身子往前蹭了蹭，脑袋窝在迟炼的腿上，像只乖巧的小猫：
“你很努力地想要脱离叶家，但如果有一天，叶梦圆又出现了，有求于你，不管你在哪，在做什么，你还是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身边对不对？因为她是你妹妹。”
迟炼没有回答。
借着半明半昧的月光，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沉默就是答案。
他的原则，他的责任心，他的极度自律和理智，这些东西让她着迷，但却忘了一点，这不是她的专属。
没有陪他经历过的那些年，他把叶梦圆当成妹妹，当成发泄对爸妈思念的唯一出口，十几年的感情，即使不是爱情，也足以沉重得压弯肩膀。
她自认，真的比不过。
叶梦圆讲述的整个故事，赵柠都可以心下平静，毫无波澜，唯独最后一句：
“即使我们不在一起，这辈子也都会牢牢绑在一处，他躲不了。”
要么忍受漫长的未来里，都有一颗随时可能会爆炸的雷，时刻存在。
要么就放手。
再优秀的学生，碰到这道选择题，应该都会犹豫吧。
何况她是学渣赵柠。
永远赌不到对的那个选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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