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早知道有今天
迟炼用了很长时间调整心态，恨意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平，尤其是对一个十岁不到的孩子来说，自我排解，是个难度超纲的课题。
从习惯和叶梦圆生活在同一片屋檐下开始，容许她叫自己哥哥，开始接受她的撒娇和任性，别人家里的哥哥如何待妹妹，他努力学到九成九。
但迟炼实在是个太优秀的学生。
举一反三的能力太强，有时不是好事。
在叶家生活的这些年里，每一次想起爸妈，就对叶梦圆再好一分，把思念开个缺口，全都堆砌到叶梦圆身上。
时间一长，他慢慢把对妹妹好，当成一条铁律，刻在潜意识里，日复一日地履行，加深。好像找到了救赎自己的方法。
有不知情的人调侃叶胜广，真是好福气，儿女双全，兄妹两个的感情还这么好，不想其他的多胎家庭，每天都是鸡飞狗跳。
迟炼面无表情，但叶梦圆却心有波澜。
同龄的女孩子，总比男孩心思细腻，也容易建筑感情世界，一砖一瓦精心雕琢，到最后成型时，才发现墙砌歪了。她是自己意识到，对哥哥的感情有了变化。
她开始不满足于哥哥陪自己上学，辅导作业，替她闯下的祸收拾烂摊子这些兄妹之间的互帮互助。
蠢蠢欲动的心思，开始乘着热气球往上升。
她开始渴望一些更亲近的行为，更亲密的举动，当然，不是兄妹范畴里的。
当高中女生开始迷恋流量爱豆时，她无动于衷，有些狂热粉会在班级里传阅粉圈太太所作，和爱豆之间的露骨肉文，她也只是草草看一眼，毫无兴趣。
或者换句话，她是对其中的对象不感兴趣。
如果换成迟炼，她很乐意多读几遍。
女孩子心底藏着的暗戳戳的小心思，不足为外人道，更何况，还是对朝夕相处的哥哥，尽管毫无血缘关系，心里还是有难以越过的沟壑。
暗无天日的角落里，感情悄悄酝酿滋长。
花骨朵真正从牢笼里探出枝丫的一个契机，是迟炼高中毕业的那年。
有女生趁着毕业的兵荒马乱，在学校和迟炼当众告白。
叶梦圆对哥哥的任何情感动态都很了解，自然也知道，他没有中意的女孩子。
可偏偏，她自信以为迟炼会拒绝，并且等待看好戏的时候，迟炼答应下来了。
确切的说，不是当众同意，也不是公开拒绝，而是告诉那个女生，先高考，考完给她答复。
感情里难有智者，况且叶梦圆不是个沉得住性子的人，自然想不到，迟炼的答应，只是因为好心，为了保住女孩面子，也是搪塞对方好好备考的借口。
从小到大养成的娇纵性子，终于一朝化雪，纷纷扬扬，铺天盖地。
她趁着同学生日会喝了两杯的酒劲儿，悄悄藏在了被子里。
迟炼的房间。
迟炼的被子。
第二天就要上考场，迟炼比平常早些上床睡觉，昏暗的房间，他刚躺下，就发觉身后覆上来一个小小的身躯。
手臂紧紧锁着他，不让他回头，耳畔有温热的呼吸和细语，还有微弱的酒气：
“哥哥，既然你迟早都要谈恋爱，还不如跟我。”
迟炼脊背僵直，离弦的理智迅速回笼，几乎是瞬间坐起身子，拧开了床头的阅读灯。
暖意升腾的灯光下，叶梦圆跪坐在床上，身上穿着的是一件领口很低的吊带睡裙，丝绸材质，刚过大腿，不是她这个年龄能够驾驭的款式，有些小女孩偷穿妈妈衣服的窘迫。胸口的一抹白皙一览无余。
迟炼太阳穴突突地跳，下意识移开目光，声音喑哑：“圆圆，你干什么。”
感情不是一朝一夕刻画描摹的。
性格也是。
他深知叶梦圆的性子，是被惯坏了的小公主，想要实现的小愿望，叶胜广会百分百帮她达成，没有叶胜广，还有李嫣，再不济，还有他这个百依百顺的哥哥。
但他不知，自己接受别人告白的这个无心之举，戳了叶梦圆的雷点，才让她借着酒劲儿，来了一出鱼死网破。
任由他怎么解释，怎样周旋，叶梦圆还是摇头，涕泪横流地质问他：“迟炼，你不喜欢我吗？”
她早就不想喊他哥哥了。
她喜欢迟炼，是女人对男人的那种喜欢。
迟炼皱紧了眉头，第四次把外套披到她身上：“我只拿你当妹妹。”
“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十几年了，不是所有哥哥都对妹妹那样好的。你怎么解释？”
迟炼叹气：“因为你是我爸妈拿命救回来的，我对你好，只是因为不想让爸妈失望。”
他料想到叶梦圆会有多么气愤，还有羞赧，尴尬，但已经到了这样的场面，没办法不把话说清。
叶梦圆的反应，不完全在他意料之中。
比他猜测的更加激动难抑，以至于几番确认，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之后，爬上了阁楼的小窗。
相当于普通住宅四层的高度，她双腿搭在窗边，下唇快要咬得渗出血来。
“迟炼，我再问你一遍，你跟不跟我在一起？”
粉紫色的绸缎裙角在冷白的月色下，上下翻飞，映出凉意潺潺。
迟炼凝眉，不想再回答，只是一步步逼近，冷着声线：“圆圆，你先下来。”
“迟炼，早知道有今天，你对我这么不留情面，我就该跟你爸妈一起去死。”她声音哽咽：“你以为我会心怀感激？不，他们根本就不该救我！”
说话之时，他已经拽住了她的脚踝。
但就因这么一句。
迟炼心里翻江倒海。
原来自己爸爸妈妈救上来的人，根本就不感恩他们的性命，反倒，连带着他的那份心，全都抛进了污泥烂沼里。
他手上一松，再也听不见其他。
好像是用力过甚，拨到了她的小腿，又好像是，叶梦圆说话时过于激动，没有坐稳。
总之，等他回神的时候，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刚好从窗外传来。
迟炼茫然抬头。
空旷的窗子，月色不再柔软，而是冷白带着朦胧的刺，寒凉的夜风，直直扑向面门。
【作者题外话】：这两张交代迟炼和叶梦圆的瓜葛。小迟同学把叶梦圆当成救赎自己的一个出口，但却踩进另外一个漩涡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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